夏文衍和喬氏及他們所出的三子一女,把喬費聚的棺槨送到祖籍鹹平府,及至歸家這一日,夏爾釧等在家的三姐妹迎至二門外,夏文衍六人都是憔悴不堪,喬氏更是被段氏和趙氏扶着下車。
夏語澹氣色尚未完全恢復,夏煙霞照顧夏語澹而顯憔悴,比着一個演戲,一個被迫配合,夏爾釧的臉色也是慘白,她也病了,她今年十五了,已經定下親事,是御用監掌印太監李永的兒子。
內庭二十四衙門是專門侍奉皇帝及其家族的部門,二十四衙門既十二監四司八局,都是內侍掌管,太監不是每個沒有下面的人可以叫的,最嚴苛的範圍,只有十二監的掌印太監可以叫太監,只有十二人可以稱呼太監。
李永已經是太監了,當然不可能生出兒子,皇上憐他侍奉忠心,許他認個養子,李保進就從老家選上來的,給他當兒子。李永都當太監了,他老家窮的不得了,李保進沒給李永當兒子時,還在田裡放牛,泥腿子洗乾淨才三年而已。
李保進完全是一個鄉下小子,就是預備着李永從御用監的位置上退下來給他養老。李保進無官無職,將來拿着李永的財產最多能在鄉下當一個富貴翁,還得伺候一個老邁的太監。這樣的李保進在京城自然娶不到真正高門大戶的媳婦,李永爲這個兒子挑來挑去,只有夏家接他的招,把夏爾釧嫁給她兒子。
李保進沒有出息,但勝在忠厚老實,將來還要服侍李永終老,再加個孝名,夏爾釧有什麼呢,她是高恩侯的女兒,她是庶女,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嫁出去了她和高恩侯府有什麼關係,她只是一個普通的女人,她出嫁帶上的嫁妝,還沒有將來李保進繼承李永的多,反正從那麼現實的意義上來說,他們之間沒有誰配不上配。
所以夏爾釧,夏語澹都病了,夏煙霞只挑夏語澹伺候,而不敢再惹夏爾釧,因爲夏爾釧已經當了她的晉升之階。夏語澹,她在段家一鬧估計嫁都嫁不出去,她聰明的,就該知道怎麼樣做對她有利。夏煙霞好了,就是夏家好,夏家好了,就是她夏語澹好。
夏爾釧爲什麼嫁了李保進?因爲李永可是皇上面前的紅人!
這各中的微妙,夏家爲了把夏煙霞送到太孫身邊,已經全力以赴了,能鋪排的關係都鋪排起來,用一個庶女拉攏一個御用監掌印是值得的。
喬氏精神萎靡,也沒有關心兩個臨行前病重的庶女,直接用春凳擡着回嘉熙院。夏煙霞殷勤的伺候在春凳身側,虛扶着提點婆子們擡穩一點,也這樣跟着走了。
十幾年,夏爾釧也該認清喬氏的心是捂不熱的,夏語澹從來不懷疑,喬氏那顆冰冷的心,兩人沒有隨着喬氏而去。
“父親~”夏爾釧紅着眼睛,一句父親像是救命稻草,尾音打了兩轉。她不要嫁給李保進,一個放牛的小子,一個大字也沒有認識幾個的白身,一隻癩□□!
其實夏文衍也是心狠的人,只是躲在喬氏背後,才用懦弱僞裝了自己。他像一個慈祥的父親一樣,在一衆人面前關心了夏爾釧幾句,卻並不打算去她的空谷館坐坐,聽一聽她對這樁婚事的不滿。
夏語澹的身形已經是女人的模樣,融合了夏文衍和阮氏在外貌上的所有優點,身子曼妙,皮膚白皙,面如韶光,眼如清輝,真是一株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又一股子你自風流,我自安坐的獨孤之氣,就像現在這樣,夏爾釧還在當一個好女兒企圖動搖父親的決心,夏語澹聽也沒有在聽。
“凝兒,聽說這十幾天都是霞兒在照顧你,霞兒當真用心,你氣色已經好多了。”夏文衍看着夏語澹,示意夏語澹當着衆人的面兒,給夏煙霞幾句讚詞,顯然夏文衍的眼神沒有落入夏語澹的眼睛,夏語澹沒有一點反應,沒有對夏煙霞流露感激之色,也沒想說話。一時讓夏文衍尷尬不已。
“父親還是早些安息吧,母親都撐不住了,想必父親也疲乏的很,讓兒子伺候了您過去。”是次子夏謙在說話,眼角的餘光看到夏語澹,不經意露出一絲淺笑道:“兩位妹妹估計是累了,爲了接咱們,也不知在這裡站了多久,八月的天氣真是熱,都把人曬懵了。”
有兒子給他遞梯子,夏文衍就順梯子往下走了,道:“行了,大家都累了,大家都散了吧,各回各屋,晚飯就各自在屋裡吃吧,省得再走動了,看看你們的兒子,大半個月沒見了。”這是對夏譯夏謙說的。
“兒子知道。”夏譯夏謙齊聲道。
夏訣注意到了夏謙看夏語澹的眼神,在半道上趁個左右每人的空兒,提醒道:“三哥你這是什麼意思,六妹妹可是我們的妹妹。”
夏謙絕沒有那麼單純的心思,給夏語澹解圍。
“妹妹?”夏謙嘲笑道:“你可真不像母親的孩子,父親的孩子也不像。我下面只有一個弟弟一個妹妹,就是你和爾彤那丫頭。爾凝?她就算了,她生母市井裡出來的,能和我們父親不清不白的,不乾不淨的,也能和別人……哼!揣着一個種就說是夏家的種,放在外頭的女人,那都是騷貨。”
“你……”夏訣不知該說什麼,跺着腳道。
夏謙攬着夏訣的肩膀笑道:“怎麼?沒見過騷貨?你屋裡就有一個,那個叫香嵐的,好傢伙,蹲着給你洗腳,那衣服再低一點,胸脯子都露出來了,哎你坐在上頭就沒有往裡看一看她的胸脯子,不看白不看,那就是騷貨了,下面癢了正等着你操呢,我的好弟弟。你要是不動手,哥哥可要動手了,先和你打一聲招呼,免得說我眼裡沒有你,我欺負了你。”
夏謙娶的妻子趙氏也是厲害,是郡王之女,所以夏謙不在她屋裡玩丫鬟,只在書房玩小廝,但他男女都好的,香嵐,幼時好歹和夏語澹一起住過幾年,權且當個替身。
“三哥!”夏訣甩掉夏謙的手,嚴厲道:“你胡扯什麼。”
“好了,言歸正傳我的好弟弟,你哥哥我也不想做什麼。”夏謙還是嬉皮笑臉的:“反正六妹已經嫁不出去了,六妹的脾氣,就是嫁出去對夏家也沒什麼用,反倒給夏家招禍,幸好馮家沒了,幸好段家有大嫂子不會和我們家計較。算了,夏家不缺一口飯,這人養着就養着吧,父親後面我來養着。”
既然夏謙只認夏爾彤是他妹妹,這不是妹妹的人養着也不能白養。
夏語澹不是嫁不出去,是夏家人一致認爲夏語澹性情剛烈,嫁出去對夏家有害無益。費心安排她去段家,還委屈成什麼樣,在外人面前無視夏家姑娘的體面和人撒潑,幸好是馮家了,若換了別家,還不是給夏家拉仇恨。
從她敢反抗開始,迎接她的,就是深鎖夏家的命運,在她還有一點用的時候。
段家事件之後,是虞氏在護着她。
離開夏家此生清靜度日是妄想,門也沒有,她是夏家的姑娘,她已經揹負了夏家的體面,爲了這份體面,她只能當個玩偶一樣,隨人擺佈。
夏語澹沒有聽見夏謙的話,卻明白她的處境,給夏煙霞當踏板踩只是開始,若趙翊歆不來娶她的話。
德陽公主和靖平侯坐着寬大的四乘馬車去西苑,德陽公主伏在靖平侯的腿上嗔笑道:“你送我過來就算了,我下了車就回去吧,別在外面傻等。”
靖平侯點頭道:“你要注意身子,小心我們的孩子。”德陽公主兩年前生過一個女兒後,又有五個月的身孕了。
德陽公主輕快的笑道:“我小弟的事,往小了說,只是一樁家事,家事而已,我在父皇面前說幾句好話,我家不比別家,能如了他的意,爲什麼不能如了他的意呢。”
到了宮門外,卻是跟了皇上幾十年,內侍中坐着第一把交椅的司禮監掌印太監謝闊在候着。
“大總管,你怎麼在這兒等着,父皇呢?”德陽扶着謝闊的手下車。做到了十二監正的位置,那些太監一般不喜歡人家當面喊他們太監,謝闊同時掌管乾清宮內事,以示尊重,加個大字。自太孫以下,都這麼尊稱他。
“侯爺!”司禮監掌印太監帽子再大也是伺候皇上的奴婢,謝闊幾十年謹慎守禮,不像李永,皇上給一個恩典,就立馬去過繼了一個兒子,身爲男人既然當了皇家的奴婢,這一輩子就別再奢望有兒子。謝闊主動和坐在馬車上不準備下馬車的靖平侯打招呼,才笑和德陽公主道:“皇上在芳花園看幾隻孔雀爲了新進上來的一隻母孔雀打架呢。”
“今日芳花園這麼熱鬧,我也去看看。”芳花園種植百花,卻只放養着孔雀一種動物。
“使不得呀殿下,公孔雀對着母孔雀纔開屏,都是公的放一起是合着尾巴在亂咬亂掃,毛也啄下來幾根,若是飛撲到殿□前,嚇着殿下就不好了,所有皇上命奴婢帶殿下先去清暑堂裡的永樂亭。”
永樂亭懸在太液池上,清風蕩起碧綠清波,和趙翊歆現在住的青烏臺隔水向望。
趙翊歆就開着窗子看皇上和德陽公主在說話,對一起的古傳益道:“你不過來看一看嗎,哎一點也聽不到聲音。”
“臣不敢!”古傳益正色道,這樣看皇上是窺伺聖躬,趙翊歆當孫子的沒事,他當臣子的有事。
夏語澹不知道夏謙的心思。
只是香嵐被夏謙盯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