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晚上,仁慈堂裡的一百一十五名年齡八到十五歲的男女孤兒被馬車送到了驕傲號上,這些孩子是安格爾嬤嬤親自送來的,孫老和顧船長帶着船員們在碼頭上迎接,隨後,這些孩子們被轉運到了妮可號上,然後分男女分別安置到不同的船員艙房裡。
這些孩子按照船員的標準,每個人都得到了一個單獨的牀位、被褥、服裝和鞋,接着是洗澡和美味的宵夜,安格爾院長嬤嬤和她帶領的幾個嬤嬤全程參與了所有安置過程,她們對妮可號上的一切都感到好奇,特別是對船上優越的生活條件感到不可思議……
而在驕傲號停靠的碼頭小廣場上,一直處於人山人海的狀態。
這幾天,澳洲人和皮蒙特的船隊要離開澳門港的消息很早就傳了出去,那天孫老他們下船接洽時,就已經有不少攤販來到碼頭上擺攤賣東西,當他們下午回來的時候,碼頭上已經是熙熙攘攘擁擠不堪,孫老他們幾個只好遠遠的棄車步行才能抵達驕傲號的舷梯。
在這個臨時形成的市場裡賣什麼的都有,但主要是水果蔬菜和其他各種小吃,這種情況在澳門其實並不少見,只要是有一個稍微大一點的船隊到來之時或者離去之前,碼頭上都能形成一定規模的市場,只是這一次的規模空前的大。
其實在皮蒙特的卡薩公主號和大天使號那邊同樣也很熱鬧,但若論熱鬧程度,肯定是澳洲人的碼頭最高,因爲這邊的消費力最強。
臨行前一天,澳門的街道上已經看不到成羣結隊出來觀光的澳洲人了,他們好像都不再遠離自己的船,但在碼頭上,仍然有一羣澳洲“小和尚”會時不時的下船採購,在澳門市民眼裡,這些人英俊多金,花錢那個大方讓當地人都賺得的有些不好意思。
現在,驕傲號的甲板上到處都是臨時堆放的水果筐和各種袋子,裡面的東西五花八門,吃的用的玩的都有,自從船員們來到這個新世界,只有這回算是第一次真正接觸到“文明世界”,終於對這個時代和社會有了一些現實感,所以他們對什麼都好奇,什麼都想拿到手裡把玩一下,可以想象,當他們回到莫寧頓島的時候,肯定是大包小包的一大堆,這跟很多人到異國他鄉旅行時買了一大堆紀念品是一個概念。
到了船隊即將要臨離開的這天下午,孫老他們剛剛辦完事回來,面對擁堵的碼頭廣場,幾個人只好下馬車步行,當他們正在人羣裡穿梭的時候,發現不遠處圍了一圈市民,人們正在指指點點地議論着什麼。
“嘿嘿……孫老,快看那邊!”
旁邊的徐志小聲對孫老他們說道。
幾位放慢腳步擡頭望去,發現碼頭邊驕傲號的舷梯旁停着一乘小轎和一輛兩輪的騾車,花花綠綠的轎子停在靛藍色的船體邊,很是顯眼。
小轎旁的花傘下,一位素妝婦人正面對三個小姑娘說着什麼,那位年青的素妝婦人依依不捨地拉着她們的手不放,婦人說着說着還掏出一塊紅邊綠底刺繡小方帕不停的抹着眼淚。
朱北國在旁邊小聲告訴孫老,那個女人就是麗萍院的媽媽桑,姓楊,那三個小姑娘,就是嶽楚他們仨贖身帶回船上的小妹子。
孫老拿眼望了一望小聲迴應說,我猜到了,旁邊李俊明撇撇嘴說,難道你們沒看見站在旁邊的另外三位?
“誰呀?”
“嶽楚他們啊!”
“咦!他們不是還在坐禁閉嗎?”
“今天早上提前放出來了,顧船長說甲板上需要人幹活的,其實大家都清楚,那是顧船長心軟,聽說麗萍院的媽媽來看女兒了,就把他們也放出來也見見面……”
徐志解釋道。
“女婿見丈母孃嗎?”
“差不多就是這樣嘍……”
“也是啊,這一去就天涯海角了,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能見面……”
此時李俊明突然感慨了一句。
“哼哼……你們瞧瞧那仨貨哈,那個態度恭敬的勁兒,果然就跟女婿見丈母孃似的……”
徐志的鼻孔噴了噴迴應道。
“看見沒,還幫忙卸貨呢,就這麼自覺的擔當起女婿的角色了!”
“是啊,平時幹活都沒有見他們那麼賣力的……果然是好女婿。”
此時不僅廣場上孫老那些人,就是在驕傲號甲板上的船員們,也個個口出嘲諷。
此時嶽楚魏宏周瑞三人當然聽不到這些議論,他們正滿頭大汗地幫着兩個小廝從那騾車裡下貨呢,片刻之後,車邊就堆了一地東西,大包小包的袋子、箱子和竹筐,裡面有衣服和一些過日子用的傢伙事,還有大量的點心和各種當地小吃,甚至還有水果蔬菜,其中一個布口袋裡還裝滿了剛剛發好的嫩豆芽……
“呦呵,看來姑娘們跟媽媽桑的關係不錯啊!”
“那是啊,人心都是肉長的,從小看着長大,這乍一分離,還不知道何年何月能見呢……”
“你們別愣着啊,沒看見地上堆了一堆東西嗎?趕緊放吊杆!”
此時此刻,駕駛艙裡李三多探出頭來對甲板上的一羣吃瓜羣衆喊了一嗓子,這才讓大家的議論消停了一些。
此時走在廣場上的孫老也突然想起什麼,他回頭對徐志朱北國吩咐道:
“小徐小朱啊,你們倆過去跟那位叫揚……的女人打個招呼吧,一定要要告訴她們,咱們以後會經常來澳門,她們還會見面的,以後想去澳洲看女兒也沒問題,這個分離只是暫時的嘛,別讓她在那裡哭天抹淚的,整的跟一場生離死別一樣,影響不好……”
…… 碼頭廣場的熱鬧隨着驕傲號搬運工作的完成漸漸的消逝了,到了夜幕降臨之時,廣場終於迴歸寂靜。
然而就在驕傲號出發前的下半夜,又有一批被裹得嚴嚴實實的貨物被吊裝進驕傲號的船艙。
這是鍾家送來的貨包,裡面裝的東西只有交易雙方知道:一百二十支紅夷佛朗機燧發槍。
荷蘭燧發槍是這個時代質量最好、技術最先進的單兵火器,當然也是比較稀罕的火器,因爲荷蘭人自己的軍隊都沒有完全裝備上。
另外,這批貨裡還有三百擔高純度硝土和鉛塊。
爲了獲得最珍貴的大幅玻璃鏡子和最昂貴的大型玻璃器皿,四家華商當家人與澳洲人達成了一個內部協議,內容是今後澳洲人一旦有什麼新貨色,將優先提供給這四家華商,而這四家華商將各顯神通,給澳洲人提供一些大陸上或者其它國家禁止、限制販出的貨物。
顯然鍾家的這批貨,就屬於這種性質。
還比如銅、鐵、鉛、硝石和火藥等,而這批貨物中的燧發槍,則是鍾家從安南輸入的最新的貨物,驗過貨後的孫老他們將船艙裡最大的一百多件玻璃杯和玻璃碟子交易給了鍾家……
燧發槍的採購行動來源於紅樓的一份專門電報,孫老他們只是照辦,並沒有多問。
電報是王雪代表機械組發來的,電文裡只是簡單的解釋了幾句,說機械組打算拿這些槍支樣品完成一個構想,根據比較瞭解這一情況的任柯說,最近機械組正在研發一種新型的燧發槍,這種燧發槍算是前無古人的一種創新,居然是一種後裝定裝火藥的燧發槍,而且是線膛的,其性能大大優於這個時代最先進的荷蘭燧發槍。
任柯介紹說,這是機械組槍械研發的起點,他們最終的計劃是在五到十年內,利用完全本土化的加工設備,在實現金屬定裝彈的基礎上,以英國恩菲爾德步槍或者德國毛瑟步槍爲參考藍本,批量生產出質量合格的單發栓動步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