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相倚斜坐在各自的凳子上,中間放了一個小小的茶几木桌,此時二人面前各有一杯清茶,都是對方給自己沏好端放的,虞鳳揚着嬌媚的眉頭,得意萬分的斜視楊宗志,見他微微緊着眼眸,凝視地面發呆,手指卻在茶几上緩緩叩擊。
虞鳳看的心頭一熱,彷彿心跳也隨着那叩擊之聲,隨着這奇異的節奏得得的跳動,而且這跳動漸漸強勁,引得自己口乾舌燥起來,“咳……咳……”她趕緊咳嗽兩聲,又拾起自己面前的茶杯飲了起來,借用這小小的茶杯遮擋住自己紅粉的小臉,那臉上透熱,此時豔光十足。
楊宗志被虞鳳的咳嗽聲喚醒,忍不住擡起頭來,皺着眼眉道:“哦,時辰已經不早了,公主請先早些去休息了吧,此事容我今晚再仔細推想一番,明日想出主意了,早來向你通報好麼?”
“咦……居然要……居然要趕我……”虞鳳心頭好一陣不服氣,展手將茶杯砰的一下摔倒在桌面上,嬌軀忽的一聲站立起來,便舉步俏盈盈的向外快走去,楊宗志鬆了一口氣,在身後道:“躬送公主。”
虞鳳沒聽見這話還好,聽得這話卻是心頭惱怒無比,又轉身幾步走了回來,楊宗志一呆,不明白她好好的走了怎麼又要回來,正在愣神間,虞鳳彎下小腰,咬住嘴脣的道:“躬送……躬送公主,你就是這麼躬送公主的麼?就算是尋常主人家送個普通客人,也知道要站起身來,抱個拳作個禮罷,有你這麼大喇喇坐着,一點送人的意思都沒有的樣子麼?”
“哦……?”楊宗志硬着頭要皮站立起來,感到這溫婉的公主外表柔和,內心卻是……卻是刁蠻的緊,不由得頭疼無比,只得擺出一幅抱拳作禮鞠躬的模樣,一姿一勢作足十分,才嘆聲道:“躬送……公主。”
虞鳳沒好氣的看着他這副無賴模樣,真是……見所未見,聞所未聞,她咬着細碎的小牙,卻不立刻離去,而是又湊近一步,嗡着嗓音道:“哼!你若……你若明日給不了我一個答覆,我便……我便拿你是問……我走了,你也不用擺出這麼假惺惺的模樣咯。”
虞鳳怒衝衝的走到殿門口,正要掀門出去,忽然身子猛地止住,想要說些什麼,口中卻是嗡嗡兩下,一個字都沒有說出來,一點暗暗的晶瑩卻是不自覺滑落下來,她害怕楊宗志看見,趕緊咬住嘴脣,不發出一點聲息,才跑了出去。
“唉……”楊宗志長長的嘆了一口氣,煩悶的暗道:此事哪是這麼容易,真是很不好辦那,非要明日給個答覆的。他今日一路趕路到了洛都,然後又經過家中,盧府和皇宮內,實際在體力上已經累的緊了,只不過一直用意志在強行支撐着。
此時文華寶殿內幽靜萬分,他想起爹孃的事情,頓時又沒了心情,頹然走到寶殿內的象牙錦牀邊,隨眼看去,見上面盈盈閃光的被褥和枕頭,不知何時已經被人好好的鋪好了,甚至在牀頭邊還點燃了一根凝神靜氣的松香,香頭煙氣嫋嫋,嗅着讓人心頭平靜,漫住了這寬大的錦牀。
楊宗志舒展一下身子,拉開被褥的一角,躺了進去,這牀褥鬆軟,睡在裡面如處雲端,不一會,便沉沉的睡了過去。
……
翌日一早,楊宗志還沒起牀,殿外執事的太監便敲門喚道:“少將軍……少將軍……皇上今日早朝,宣少將軍在殿外等候。”
楊宗志清醒過來,揚聲答道:“知道了。”趕緊起身離開錦牀,略略梳洗一番,便跟了執事的太監來到大殿外。內里仁宗和文武百官早已庭議多時,楊宗志百無聊賴的在門口轉來轉去,那執事的太監頭髮稀白,當太監時日已久,嗓音早就變化,這時夾着嗓音嘆氣道:“少將軍,您快別走來走去的了,你這麼走着,老奴的眼睛都被快被您走花了。”
楊宗志停下身子,哈哈大笑,道:“公公,您在這宮內當值,有得多少歲月了?”
那執事太監一伸手掌,道:“五十年了。”然後又緊聲道:“少將軍,你說話聲音可要小着一點,皇上議事,最是煩人打擾。”
楊宗志點一下頭,嘆道:“五十年,再過十年便是一甲子了,這可是不容易啊。”那執事太監應和道:“可不是麼?”
楊宗志又道:“那……那新來的李公公,到底是怎麼回事?”
執事太監面色一時大變,一把伸手便拉住楊宗志,幾乎想要攔住他的嘴巴,悄聲道:“說不得!說不得!少將軍,這件事情在宮內那是絕對不能提起的。”
“哦……?”楊宗志狐疑的看着那太監,見他本就白皙不見血色的老臉,此刻更是透出驚恐的紅暈來,湊近過去,正想要再問一句,突然殿內一個尖尖的嗓音大聲喚起來,道:“傳——兵部從侍郎,徵北大將軍楊宗志覲見!”
那太監聽到這個聲音,慌忙一推楊宗志,緊聲道:“皇上喚您了,您快上殿去罷。”
楊宗志無奈,只得走進大殿內,入了大殿,只見上面金壁輝煌的高坐着仁宗,下面攏身站了兩排大臣,有老有少,楊宗志多有不時,只好自己垂頭走到殿下,跪地磕拜,大聲道:“微臣楊宗志參見皇上,萬歲萬萬歲!”
仁宗的聲音低低傳來道:“平身——”楊宗志稱了謝,卻也不知自己該走到左邊一排,還是右邊一排大臣裡去,正猶豫間,仁宗又道:“楊愛卿,你親赴北郡沙場歷險的事情,朕已經着盧丞相對着滿朝文武宣讀了一遍,現在你既然安然得返,大臣們商議認爲你既驅除蠻子於北郡十三城有功,卻又……卻又帶兵犯險有過,因此兩相功過抵消,對你不賞也不罰,你可滿意麼?”
楊宗志抱拳道:“微臣滿意。”他原本對着作多大的官爵,碌得多少的俸祿毫不在意,而且此番回朝,本是另有打算,所以在這件事情上也不想計較。
仁宗點一下頭,道:“嗯,難爲愛卿你如此通情達理,不過無論怎麼說,你也帶兵殺到了蠻子的首府鳳凰城裡,自己九死一生,爲國爲民可謂捨棄自我,也大大長了我南朝天威士氣,那……那你可有些什麼別的要求,只要朕辦得到,便可應允於你。”
仁宗這番話一說完,下面羣臣頓時嗡嗡的小聲議論起來了,只因皇上前面與衆位大臣們爭執了半晌,最後不得不妥協對楊宗志不予追究,也不予封賞,可是此事剛過,皇上卻又說出這麼一番話出來,那話中的意思分明的很,便是——只要你不提出加官晉爵的事情,其他你要什麼封賞,他都點頭答應。
仁宗這句話一說完,便目光緊緊的盯住了楊宗志,楊宗志垂頭站立,腦中下意識的想起昨夜……昨夜鸞鳳公主私下來找自己,囑咐自己幫她悔婚的事情來,此時正是千載難逢的好時機,皇上金口已開,自己再順勢提出來,便算不得抗旨不尊,也說不到欺君大罪,只是……只是……
楊宗志咬了咬牙,猛地跪下,大聲道:“皇上,微臣有一個請求,萬望皇上開恩准許。”
仁宗滿意的一點頭,溫言道:“愛卿,你有什麼要求但講無妨,只要朕力所能及,便一切依準。”
楊宗志不敢擡頭,咬牙切齒的道:“多謝皇上,微臣……微臣要求重新徹查我爹孃慘死一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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