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宗志看的分明,那小王子一身錦衣華服,腰間用個綢布扎住,頭上戴着一頂方正的帽子,而他身邊盈盈站立着一個異族的少女,潔白的肌膚,天藍色的幽幽眼珠子,一身綠色錦袍,夾雜着潔白的毛皮絲緞,頭上戴了一個玉冠,垂了各種奇色珍珠寶石下來,這二人甫一見面,便熟識的很,待得看個仔細,頓時想起那日在玉龍古鎮營救那些被囚的風姓村民們,正好起了衝突的哈克欽與索紫兒。
楊宗志過去在滇南與這兩人對面過一次,本來想着以後相見無期,自然也沒放在心上,卻沒料到現下竟然在皇宮內再次見到,這才思索起他二人的身份來,想起這兩人正是吐蕃國的小王子和小公主,這番出使中原,原來是到洛都來求見皇上的。
仁宗一愣,轉頭向兩邊互望一眼,見到那哈克欽眼神中微微有着怒火,彷彿遇見身家仇人一般,而那索紫兒卻是眼神怯怯的偷偷瞟向楊宗志,潔白的小臉上說不出的神色複雜,恍若透着驚喜,呆滯,羞怯,惶遽各色不一。
仁宗狐疑的道:“怎麼……你們……你們認識?”
楊宗志和哈克欽二人這才意識到自己所處的環境,楊宗志自然不想說出自己在滇南得罪他們的事情,而哈克欽也是心有餘悸,他和索紫兒在玉龍古鎮內霸着縣衙的府邸,捉了數不盡的滇南鎮民們百般拷打,此刻在南朝皇帝面前更是不敢提起,因此他們一聽仁宗口中的話,趕緊都轉回了頭去。
楊宗志訕訕的笑道:“只是滿覺得有些眼熟,好像……在哪裡見過,好像又沒有見過。”哈克欽也笑哈哈的接口道:“是啊是啊,眼熟眼熟,這位將軍怎麼稱呼?”
仁宗笑道:“這位便是我南朝赫赫有名的大將楊宗志,他此次領了朕的旨意……”話剛說到這裡,那索紫兒突然在一旁嬌聲道:“你說謊!”
空氣一時間凝滯,大家都呆呆的說不出話來,仁宗咳嗽一聲,再道:“朕……朕哪裡說謊了?”
哈克欽暗中轉過手去,想要拉扯索紫兒幾下,現在大事要緊,只要南朝跟派人發兵,那便比什麼都要重要,其餘的都是可以忽略,但是他拉扯了索紫兒幾下,索紫兒仍是不爲所動,伸出一根翠白的手指指向楊宗志,兀自嬌聲接道:“他……他明明姓風,你爲什麼要說他是叫楊什麼的?”
仁宗回頭又狐疑的看了楊宗志一眼,喃喃的道:“姓……姓風的?”楊宗志尷尬的暗道:這外族刁蠻女子便是這副品行,即使心裡有什麼懷疑,這種環境之下,怎麼可以當面說出來?而且……而且還這般頂撞皇上,當真可惱!不過念想起她當日捉了姓風的去拷打問話,顯然自己小時候給她留下的印象深刻,怎麼都忘記不了。
哈克欽笑哈哈的道:“南朝皇帝恕罪,我這妹子天真純潔的很,她這是……認錯了人,認錯了人。”仁宗笑道:“不妨事,小公主天真品性,倒是充滿童真,朕也有這麼一個妹子,比這位小公主也許大着一兩歲,那性子也跟她一般模樣,若是自己認準的事情,是怎麼也拉不回頭的。”
索紫兒也不去辯駁,而是目不轉睛的瞪着楊宗志看,眼神中全是堅定的顏色,彷彿認定楊宗志便是小時候欺負過他的那個惡人,無論別人再怎麼說認錯了人,她也一點都不當回事,全做是別人替他掩飾之詞。
仁宗繼續道:“宗志兄弟……咳咳,楊愛卿,吐蕃國的朔落王此次派了小王子和小公主前來洛都求援,是因爲他們國內的大王子忽日列擁兵自重,拒不接受朔落王調遣,弄得吐蕃國內民衆怨聲載道,吐蕃靠近西蜀,吐蕃若是亂了,則必定威脅到西蜀的寧定,而且吐蕃國的大王子若是與西蜀的魔教反賊們勾結到一起,則更會危及天下黎明,因此朕現在封你這麼些頭銜,便是讓你點兩萬兵馬,去吐蕃國作說項去的,力爭將朔落王和大王子之間的紛爭平息下來,還我一個安定的邊土,若是……若是大王子實在一意孤行,那楊愛卿你便與朔落王商議行事,不達目的誓不罷休。”
楊宗志猶豫的心想:洛都城的事情方纔有了些眉目,皇上便要派我出使吐蕃,這麼一耽誤下來,過去的線索豈不是都要斷了?而且時日拖的越久,柯宴便更有喘息之機,待得他弄清楚自己的安排佈置,以後想要拿到他的病腳,就更加難了。
楊宗志皺着眉頭道:“這個……這個事情……”
仁宗見楊宗志遲遲不肯答應,臉色一沉,緊聲道:“楊愛卿,你可是還有什麼放心不下的事情麼?你是朕寄予厚望的肱骨重臣,當會明白捨生取義的道理,再說了……楊老將軍多年來諄諄教導於你,難道沒有跟你說過舍小家而成大家,舍小我而全天下的事理麼?”
哈克欽和索紫兒在身邊看的心頭髮急,哈克欽手指緊緊捏在一起,甚是害怕南朝方纔答應的事情,此刻又反悔起來,索紫兒卻是抿緊嘴脣,眼神直直的望着楊宗志。
楊宗志暗自嘆了口氣,抱拳道:“是,皇上教訓的是,微臣領旨謝恩。”其餘三人各自鬆了口氣,仁宗放緩面孔,笑道:“此次出使與你上次出征北方又有不同,此次吐蕃國內朔落王一定會盛情款待於你,你回家去收拾一下,今日便就領了兵符去兵部點兵,然後早去早回,你若是凱旋而歸,朕答應你的事情,便絕不食言,而且朕還給你找了一處新宅子,以後你的大將軍府自然也是小不了。”
仁宗又道:“小王子和小公主住在我南朝接待番使的驛館裡面,你與他們一道返回吐蕃,還有什麼其他要求的麼?”
楊宗志暗自嘆息,想起當日答應牛再春和馬其英的事情,接口道:“皇上,微臣想帶上兩位副將。”
仁宗哦的一聲,笑道:“是什麼人,你說來聽聽。”
楊宗志道:“忠義侯和戚英侯各有一位公子,這二人隨着他們的爹爹習了一身兵法武藝,年紀也與微臣相當,正是報效朝廷的時刻,所以微臣想帶上他們,一道立些功勞回來。”
仁宗皺着眉頭想了一下,道:“牛木文和馬備的兒子,能有什麼本事?”他轉頭看了楊宗志一眼,又接着道:“罷了,既然是愛卿你看上的人,也依了你吧,朕這就傳旨讓他們即刻隨你前往。”
楊宗志拜謝道:“多謝皇上,那微臣這便回去準備一下,即刻就啓程了,皇上請多多保重!”仁宗突然道:“你……不去看看鳳兒了再走麼?”
楊宗志心想:打個招呼也好。便點頭道:“是。”不敢再多看哈克欽與索紫兒,徑自穿過了御花園而去。來到虞鳳居住的慈寧宮前,還沒走到宮門口,便聽見一個嬌滴滴的聲音在門內,緊張的問道:“來了……來了麼?”
另一個沙啞些的女子嗓音回道:“稟公主,還……還沒來呢。”
楊宗志大聲咳嗽一下,便聽到宮內叮叮噹噹的響成一片,彷彿是有人快步奔跑,撞翻了桌椅板凳,激起了一片混亂。楊宗志走到宮門前,一個束髮的宮女迎接過來道:“少將軍。”楊宗志笑道:“公主在裡面麼?”
那宮女道:“在的。”擡起眼神來看着楊宗志,然後低下頭去撲哧的偷笑,楊宗志搖一搖頭,徑直掀開宮門走了進去,宮內金碧輝煌,甚至寬敞,楊宗志走了一會,才走到最裡面,眼見到虞鳳此刻一聲靚麗的宮裝打扮,正端坐在一個臥榻裡,臥榻上有個方几,几上染了薰香,虞鳳手裡拿着一本詩詞典籍好端端的靜看,彷彿對楊宗志走進來置若罔聞。
楊宗志走近幾步,拜禮道:“參見公主。”虞鳳彷彿楞了一楞,想不到這個從來不把自己公主身份放在眼裡的傢伙,今日爲何這般執禮甚恭,不過她此刻另有打算,便輕輕擡起一隻細潔的玉手,素雅道:“免禮罷。”
虞鳳將手中的詩詞柔柔的擺放在方几上,輕輕擡起眼簾,俏聲問道:“少將軍今日來找我有什麼事麼?”
楊宗志心頭暗暗好笑,這小公主現在拿捏着架勢十足,彷彿在與自己玩鬧做戲一般,便笑道:“沒事,只是想來見見公主的。”
虞鳳輕輕咿呀一聲,秀麗的小臉頓時印紅一片,只是她咬住自己的玉齒,又俏聲問道:“除了這個……就沒有其他的事情了麼?”
楊宗志楞了一下,暗道:她話裡的意思,隱隱透出讓自己去問她的意思,到底她有什麼事情要逼着自己發問呢?他腦中一閃,忽然想起前幾日在妙玉坊中,偷偷聽到這嬌蠻的小公主審問婷姑姑的經過,此刻她這麼拿捏姿態,豈不正是讓自己去問她審問的結果,也好在自己面前邀一邀功。
楊宗志會意過來,便笑着道:“沒有其他事情了,既然見過了公主,那……那微臣便告辭了。”
虞鳳頓時聽得心頭髮急,這便什麼都不管不顧了,嬌軀跳了起來,撞得臥榻上的方几叮咚一陣亂響,她趕緊跑到楊宗志身邊拉住他,低聲委屈的道:“你……你不準走。”
楊宗志回過頭來,看着虞鳳方纔撞在方几上,潔白的手腕彷彿紅腫了一塊,才心疼的撫摸在那手腕之上,溫言道:“撞疼了沒有?”
虞鳳眼神直直的倪視楊宗志,見他眼神中滿是疼惜之色,才心頭甜蜜的想要發笑,可是嫣紅的小嘴卻仍是嘟了起來,嬌蠻的道:“撞疼了。”
楊宗志一把將虞鳳嬌柔的身子抱了起來,不顧虞鳳呀啊的驚叫,然後走到臥榻前將她橫放在臥榻上,纔拿起那那隻受傷的手腕,放在嘴邊親了幾親,笑道:“公主恕罪,微臣這便來給你療傷。”
虞鳳被親的咯咯亂笑,偏偏一陣酥麻從手腕處傳來,渾身都感到癢癢的虛弱,心滿意足的媚笑道:“相公啊,你來猜猜,鳳兒有什麼好消息要告訴你?”
楊宗志心頭暗暗想笑,嘴上卻是嚴肅的沉吟道:“嗯……莫不是,莫不是你已經從妙玉坊得知了李尚英的消息了?”
虞鳳咦了一聲,睜大秀麗的雙眸看着楊宗志,恍惚道:“相公啊,你怎麼這麼聰明的呢。”楊宗志沉下臉龐,喝問道:“天下人都知道你家相公聰明智謀的緊,只有你這個傻丫頭纔不知道罷。”
虞鳳咯咯溫柔一笑,又道:“那你再來猜猜,這李尚英身上還有什麼秘密?”
楊宗志嗯了一聲,又沉吟道:“莫非……莫非他已經不是真的太監了,而是……而是被人改成了女子的身軀?所以才能這麼媚惑住皇上的。”
虞鳳更是驚訝一片,小嘴微微張開都合不攏,呆呆的看着楊宗志,嬌癡道:“相公啊,鳳兒……鳳兒原本還想拿這些來向你邀功哩,可是……可是你竟然自己都猜出來了,那人家……人家可不是什麼功勞都沒有了?”虞鳳本來豔光十足的小臉上,此刻稍稍彌起一絲委屈黯然。
楊宗志哈哈大笑道:“好鳳兒,只要你在我身邊陪着我,便是最大的功勞一件,我以後日夜對着你,心頭歡喜,睡覺做夢都會笑醒,可不是你的奇功一件麼?”
虞鳳撲哧一聲嬌笑出來,伸出方纔受傷的小手在楊宗志胸口捶了幾下,抑制不住歡喜的道:“壞相公,你……你便是說話好聽來着,將鳳兒哄得愈發對你癡心一片,你纔是快意了。”
楊宗志突然止住調笑,靜下臉龐道:“鳳兒,我要出去一趟。”
虞鳳兀自還沉迷在自己的歡喜當中,聽了也不以爲意,嬌聲道:“你要去哪兒哩,鳳兒也要跟着你去。”
楊宗志搖頭道:“皇上今日發了聖旨,讓我領兵出使吐蕃國,這次一去一來,只怕又有好幾個月的時間了。”
虞鳳猛地呆住,傻着眼問道:“怎麼……怎麼又要出征了?不行,我去找皇兄說說,你纔回來陪人家這麼些天,便又要走了麼,我纔不答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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