費幼梅被孃親死死的握住小手兒,靜靜的站在一旁看着場上,她昨夜聽到楊宗志說過與秀鳳呆在一起的原委,當然知道楊宗志是爲了營救遠在鳳凰城中的賽鳳姑娘,念起賽鳳姑娘那般堅強的心性,爲了楊大哥甚至叛離了父王和親人,放棄尊貴的身份,費幼梅幽幽的嘆了口香氣,卻也覺得自己好生沒用。
昨夜回去之後,自己將楊大哥的事情隱隱約約的都說給了爹孃聽,爹爹倒是呵呵一笑沒說什麼,孃親聽見這人曾經夥同過北斗旗的莫難和尚,來到長白山裡偷偷制住了幼梅兒,以好盜取“參王丹”,更是死活也不鬆口,只說他不如柳順意那般老實忠厚,幼梅兒跟着他不免吃虧上當。
所以今早楊宗志登上祭壇之際,費幼梅拼命想要喚他過來,可是身邊孃親面色不好看,她又不敢太過當面拂逆,只得朝他甜甜的笑了幾笑,便坐在凳子上,眼神轉也不轉的跟在了楊宗志的身影上。
直到事發變故,費幼梅才隨着爹孃一道站立起來,楊宗志聽了史艾克的話,橫眉一掃過來,費幼梅幽幽的低垂下小腦袋去,面紅的暗想:“楊大哥,你……你昨夜已經那般懲罰過幼梅兒了,就別再生氣了好麼?”
過了不久,秀鳳與天豐打作一團,楊宗志忽然大驚失色,展開身法飛向了懸崖邊,費幼梅心兒一顫,再也站立不住,而是用力甩開孃親的手,沒命的向懸崖邊跑了過去,她小步子雖然跑的疾,但是畢竟趕不上楊宗志輕功之厲,她嬌喘細細的跑到近前,正好看到天豐呼嘯的一掌切在楊宗志的胸口,楊宗志和秀鳳一道被打飛下了懸崖。
費幼梅驚恐的睜開雙眸,眼水神裡竟是失神的迷離,她嬌喚一聲:“楊大哥!”卻是咬一咬小牙,也騰身跟在後面跳了下去。
……
楊宗志喘息幾口,身邊耳中灌入呼呼風聲,眼前卻是白茫茫的一片,他下意識的向後一撈,抓住一個細軟的柔荑捏在手心裡,然後轉氣運氣想要逃生。
身子落下甚急,他左手死死的抓住秀鳳的手腕,恍惚看見個黑乎乎的東西在眼前一閃,楊宗志逃生之意大起,右手死命的抓了上去,手中一陣劇痛傳來,耳中只能聽見咔嚓一聲,急劇落下的身子卻是晃悠悠的停了下來,只是他還沒來得及轉過念頭,頭頂又是個香噴噴的小身子落下,正好落在他的右手之上,被他橫亙的手臂一攔,也晃悠悠的掛在了上面。
楊宗志看仔細些,原來自己掛在了一顆長在懸崖邊的枯鬆之上,枯鬆年代久遠,早已過了旺年之期,此刻苟延殘喘的獨活在峭壁之下,紮根在石壁之間,伸出的這一段枝幹難以承受自己的重量,不斷髮出噼噼啪啪的脆響。
再轉頭看過去,身邊一個白色的小影子,看清楚原來是個粉面紅脣的俏麗丫頭,豈不正是費幼梅,楊宗志勉力喘息的道:“傻姑娘,你……你怎麼也落下來了?”
費幼梅驚魂未定,一隻小手拍在自己突突起伏的高聳胸脯兒,一隻小手卻是撫在了他的面頰上,嬌聲哭泣道:“楊大哥,你說好了不再趕我呢,你可不會騙我的。”
楊宗志想要哈哈一笑,卻是胸口劇痛傳來,天豐師兄這一掌,乃是傾力而爲,他不閃避,硬受一掌,內腑的氣息也亂作一團,楊宗志咳嗽幾聲,吐出一口鮮血笑道:“好幼梅兒,你讓我親上一親,我還從來沒有好好親過你呢。”
費幼梅看的好生心疼,這等時刻了,這壞壞的楊大哥還說些毫無正經的輕薄話,但是他此刻說幾句話,彷彿牽動了內臟,臉色抽搐的扭了一下,費幼梅心頭柔情泛起,當真湊過香氣撲鼻的小臉過去,捧着他俊逸的臉頰,吐出小嘴與他親了幾口,口中鹹鹹的帶些腥氣,費幼梅品了一品,又輕輕哭泣道:“楊大哥,你受傷了,先別多說話,我爹爹他們會來救下我們,到時候你想怎麼來親幼梅兒,人家也統統依你,讓你親個夠。”
楊宗志咧嘴笑了一笑,恍惚聽見石壁中的枯枝又噼啪的響了一響,他透過幼梅兒嬌花般的螓首看過去,見到那石壁中的樹根已經翻出來了一半,再這般搖晃片刻,便會整個都翻出土根。
楊宗志面色一變,恍惚的回過頭來,對費幼梅的小耳垂依戀的咬了一口,輕笑道:“幼梅兒,你放心,我只是受了點輕傷,你楊大哥的輕功蓋世,天下武林都知道,這點峭壁山頭我還翻得上去。”
他說到這裡,急劇的喘息幾口,又艱難道:“只不過……現在我身下拉着的那位月姑娘受了重傷,已經人事不省,你自己乖乖的順着我的胳膊,爬到那顆樹根旁的尖石頭上抓緊,待我……待我將月姑娘撈上來,咱們再一道上去!”
費幼梅乖乖的嗯了一聲,又展開小臉在他面龐上幽幽的啄了一口,才放心下來道:“好,我現在就爬過去,大哥,你……你快點過來。”
她本來身懷武功,這般受力之下,便順着楊宗志手臂邊的胳膊爬上了樹根裡的石壁,石壁有一個小小的臺子,她伸手拉住臺子的邊,又回身嬌應道:“楊大哥,我拉好了。”
她回過身,才羞赫的發覺,自己如此姿勢之下,卻是整個香幽幽的下身都抵在了楊宗志的臉上,狂風一吹,幾個人在空中都有些搖盪,楊宗志熱熱的劇烈噴氣都吹在了那私密的小脣邊,激得自己渾身敏感的抖了一抖。
身前的枯枝越發的彎,不斷有咔嚓咔嚓的碎裂聲傳來,楊宗志面朝費幼梅那香邑豐碩的秘處,忽然心想:“看來世事果然有着因果循環,報應不爽。”他想起昨夜裡自己還對幼梅兒說到,經後決不再騙她,若是再要騙她一次,便讓自己去投江而死,現下里,自己果然掛在了這高高的崖壁上,身下數千尺遠……便是滾滾的大江之水,而自己更是無力再上去。他方自想到這裡,忽然手中輕輕的一鬆,那枯枝再也受不住兩人的重量,整個從石壁中脫落下來,楊宗志只覺得自己心頭也是一鬆,彷彿騰雲駕霧一般,與秀鳳一道迅疾的又向懸崖下,落了下去。
費幼梅卻是目瞪口呆,她只覺得這一瞬間,自己的體內彷彿被巨錘擊中,砰砰的碎作了一片片,她大叫一聲,正要鬆手跟下去,頭頂遙遙的響起費清的聲音道:“幼梅兒別怕,爹爹這就來救你。”一根長長的布絹從山上快速射落下來,在費幼梅細細的小腰上纏繞了幾圈,然後拉着費幼梅的小身子,向山崖上飛了上去。
費幼梅面朝山崖下,整個嬌軀酥軟作了一團,她與楊宗志一個不由自主的向上攀升,另一個卻是快速的向下墜落,各自劃出了長長的軌跡,越離越遠,費幼梅又急又氣,清淚倏地墮下,在空中化成晶瑩的珠玉,掩住了杏眼和視線,漸漸的,煙霧茫茫再也看不清楚,只是楊大哥的音容笑貌在自己心頭總是若隱若現,她急怒攻心,對着山下大哭嬌喊道:“大騙子,你……你爲什麼要騙我?”嬌滴滴的嗓音絕望的在山壁間來回盪漾。
她砰的一聲落下了地,呆呆的跪在地上不哭也不笑,身邊一個清脆的嗓音痛徹的響起道:“風哥哥,都是可兒不好,嗚嗚……可兒嗚嗚……是可兒害死了你。”
費幼梅轉過頭來,淚水已經模糊了小臉,慍怒的嬌叱道:“胡說八道的,楊大哥他……他纔沒有死,幼梅兒會一直等着他來,他……他一定會來找我的!”
董秋雲在她身後焦慮的看着楚楚可憐的女兒,不禁將她細弱的香肩攏在懷中,疼惜的道:“幼梅兒呀,他這般……他這般跌下山崖去,只怕十有八九……十有八九……”費幼梅此刻的面色倒是慢慢沉靜了下來,她聽出孃親口中的不詳之意,只是搖着小腦袋,嬌聲截斷道:“不會的,他……他說過不會騙我,我答應這一輩子都信他一個!”她小嘴微微抿住,表情又是嫵媚迷人,更是堅定決絕,與其是說給爹孃等人聽,不如說是在心底對自己的鼓勵。
……
嶽靜暗自吁了一口氣,正當她快被若紅師妹壓彎了腰肢的時候,一個救命一樣的慌張聲音傳來,阻止了婚禮的繼續進行,嶽靜脫力一般的虛軟下去,心頭暗自慶幸,卻……卻又更加痛苦:“躲得過一時,總是躲不過一世,這事情過後,婚禮自然還是要成行,什麼也都阻止不住。”
大紅的蓋頭將她的幽幽面龐盡數蓋住,場下沒有一個人可以看見,她也不必溫婉有禮的作出平素的模樣,而是……任由自己孱弱的淚水,肆無忌憚的滴落了個夠,她暗自心想:“也許今日這麼哭過之後,這一輩子……都不會再哭的出來了。”
後來事發變故,但是嶽靜也半點沒有放在心上,她幽幽的站立在喜堂之上,耳聽着衆人咋咋呼呼的亂作一團,心中竟然有些隱隱的快意,只想着這事情鬧得越大越好,最好是……最好是將這婚事都攪翻了天。
柯若紅乃是最最愛熱鬧的小丫頭,她看着這親事成不了了,一撥人圍着那個嬌媚無雙的丫頭質疑,打作一團,再看到費決被秀鳳妙曼的幾招逼得飛退回去,更是一屁股坐在地上,不覺咯咯的拍手嬌笑道:“好笨的粗漢子,嶽師姐呀,那些點蒼山的人鬧起來了哩。”
嶽靜嬌軀一抖,便想開問:“那……那風公子他有沒有事?”只是話到嘴邊,卻又強行忍住,暗想:“那個人最是聰明多智,而且……功夫出衆,平時總是他算計人家的,別人想要算計到他一回,可是千難萬難。”
過了一會,柯若紅瞧見楊宗志飛身來到懸崖邊,不由得嬌呼一聲,擔心的小聲道:“師哥呀,你……你小心一些,那邊可兇險的緊。”嶽靜看不到外面的情形,只能通過若紅師妹的解說大致知道一些變故,她聽到這裡,蓋頭下的嬌魘一窒,又暗自想:“師哥呀?咱們峨嵋派哪裡來的什麼師哥?”
她恍惚着正想說話,忽然身邊的若紅師妹又驚叫一下,然後整個小身子直愣愣的向自己懷中倒了下來,嶽靜伸手一扶,忍不住呆問道:“若紅師妹,你……你怎的了?”
過了半晌,蓋頭外傳來的盡是惋惜和難過的低嘆聲,嶽靜的心頭砰砰跳了一跳,聽不真切,彷彿起了什麼感應,她又緊聲問道:“若紅師妹,你……你快說說,到底是怎麼回事?”
柯若紅嚶嚀一聲,幽幽的醒轉過來,忍不住淚水如同開閘一般的滾落下來,嗚咽的道:“嶽……嶽師姐,師哥他……師哥他摔下山崖去了。”
嶽靜頭皮發麻,暗自覺得不妙,卻又存着僥倖,輕輕抑制住自己急促的呼吸,顫聲道:“哪……哪個師哥?”
柯若紅呀的一聲,放聲哭道:“就是楊宗志那個……那個壞師哥,嶽師姐呀,師哥沒命了,我也……我也不想活了呀!”
嶽靜的嬌軀晃了一晃,再也顧不得新婚之時不可私下揭開紅蓋頭的古訓,伸手猛地一掀,外面陽光燦爛的壓頭,照射之下,露出她那張粉淚密佈的嫣紅小臉來,她來不及去看四周賓客的驚疑面容,而是轉頭急急的向山崖邊看去,見到那裡果然圍聚了一幫人,有男有女,各個神色悲痛,天豐更是不敢置信的呆望自己的雙手,大聲道:“我殺了九弟……?我殺了九弟了?”
嶽靜大紅吉服下的嬌軀撲簌簌發起抖來,嫣紅的小臉頓時慘白,梅淑芸惱恨的走回高堂上,她見到今日弟子大喜之日,卻是秦東堂帶着手下徒兒來鬧起事來,她本來對楊宗志便沒有任何好感,只覺得這小子嬉皮笑臉的,沒個正經,此刻見到他護着那殺人尋事的妖女跌下山腰,更是心頭暗叫:“這小子活該!”
梅淑芸走上高臺,對着目瞪口呆的青松道長等人喝道:“尊人,到底今日的大婚還要不要繼續?”
青松道長回過神來,對着癡癡呆呆的天豐打了個手勢,便有幾個弟子拉着天豐走了回來,青松道長心想:“今日賓客萬千,雖然發生了這樣不幸的事情,但是爲了武當派的顏面,也爲了天豐日後着想,於情於理這大婚都要繼續進行。”他咳嗽一聲,對着知客點了點頭,知客又高喊道:“大婚繼續進行,有請諸位賓客落座!”
梅淑芸又皺眉道:“靜兒,你把大喜的蓋頭揭開作甚麼,還不快好好的戴上,你不知道,新婚之前私下揭開蓋頭是……是不吉利的麼?”
嶽靜咬緊自己嫣紅的嘴脣,將那輕齒媚脣咬得紫白一片,嘴角隱隱透出血色來,她聽了師叔的訓話,忽然一跪下地,伸手又將自己頭上繁雜的鳳冠珍珠都取了下來,隨手丟在身後若紅師妹躺着的臺邊,露出鳳冠下高高的素髻,她對着梅淑芸和青松道長的位置,磕了三個響頭,再擡起小臉來,秀臉上已是珠淚點點,她猶豫了一下,才哽咽的嬌聲道:“師叔啊,請恕弟子不孝,他……他若還是好好的活在世上,弟子定然心如止水,只敢遠遠的偷偷看他,也會暗地裡祝福着他,不敢再與他有任何的瓜葛了,但是……但是他現在卻是死了,弟子卻已經不能再嫁給他人了,他這一走,將弟子的心兒也帶走了,弟子願意孤燈青衣常伴,出家爲他一輩子誦經超度,只盼他來世好好的過着快活日子,再也……再也不會有一絲一毫的不如意了,弟子……弟子一生循規蹈矩,對長輩從不違拗,只有這一次……這一次師叔你萬萬不要勸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