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你會離開嗎?
長纓笑了下。
不管她說不說,事情都擺在那裡,凌晏的死她推不脫責任,她不說,就表示她不自責不內疚嗎?
她若不自責不內疚,又何必重生之後以保住凌家爲己任?
前世裡的事情到這一世還悽悽怨怨地,她會覺得自己矯情。
霍溶看了她一會兒,說道:“凌淵並沒有想殺你。”
長纓嗯了一聲:“也許。”
也許他真的沒想殺她,也許是也還顧忌着他的母親,沈家就只剩下她這根獨苗,以姑母對孃家的感情而言,倘若凌淵殺了她,來日又將令姑母如何自處?
當然,也可能是她自作多情,但她實在也想不到他既然都追到這裡來了,爲什麼還不動手。
她心裡有些五味雜陳。揚揚手裡的藥盒起身道:“我先告退。”
“你有沒有想過,凌晏的死或者跟咱們倆那張婚書隱隱約約也有點聯繫?”
霍溶看着她側影,說道。
迎面而來的太陽光刺疼了她的雙眼。
“侯爺。”她行了個禮。
“太子這兩日動作頻頻,樊信聽說也進了京,顧家那兩日倒是平靜,如今也看不出來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最初知道她就是害死自己親姑父的沈瓔時,他確實也曾對她產生過排斥。
但事到如今,凌淵來了,且還對她動手了,她這個坎能邁得過去嗎?
事情總要解決,她總歸需要面對。
……
她把腰再往下躬了躬,做出那俯首貼耳的樣子。
除去恨和怒,他不應該對她有任何別的情緒。
雖然她跟他那半個月,看上去跟凌晏的死不相干,但時間挨的那麼近,又萬一有聯繫呢?
長纓看了一眼四周,在離他三尺遠的地方站定。
屋裡陷入靜默。
長纓收回目光,攥着手上盒子,這次沒說什麼,徑直走了。
“不敢。”對這樣的苛責長纓反倒顯得平靜,也許是早就瞭然於胸的緣故。
長纓怔怔站着,抿緊了雙脣。片刻後她搖了搖頭。說道:“不是。沒有。”
凌淵這才轉身,深凝地看起他來。
凌淵翻開面前几上一本薄薄簿子,再道:“自稱長纓,不到四年時間又從最基礎的士兵做到了如今從五軍副千戶,還對漕運事務也努力在深究,這是打算要在衛所裡闖出一番名堂,來日跟凌家分庭抗禮?”
凌淵擡眼掃着她,神色是真正的靜如沉潭。
長纓停步望着他,再度將手裡盒子攥緊。
清風灌入窗口,撩動窗下的鈴鐺,清脆的叮鈴鈴的聲音迴響在屋裡。
長纓頓住,倏然轉身。
他伸手托住垂下來的纓絡,微微一攥,那鈴聲便漸漸靜止了。
長纓也垂眼望着足下,不動也不吭聲。
凌晏是她害死的,凌淵不殺她就不錯了,怎麼可能帶她回去?她還有什麼臉回去?
郭蛟把手裡的信件呈上來:“二爺來的信,說是侯爺到湖州來的消息已經都知道了。
她想她快控制不住了,眼下,她急需要快些回去沉靜下來,不然會失控的,一定會的。
但纔到半路,一隻手卻突然捉住她胳膊將她整個人拎直了:“你在凌家十年,凌家教養你十年,結果就教出你這麼一副小氣卑微的樣子來嗎!”
她知道凌淵選在這裡見她不過是他不願與她共處一室,品行無可挑剔的他,就是要收拾她也得選個敞亮的地兒,免得有損自己的名聲。
長纓深深看了眼他,沒說話。
“誰給你取的這名字?”半晌,他問。
長纓默了下,說道:“我自己。”
凌淵回府進了房門,眼底的深沉還沒有退去。
霍溶凝眉:“你爲什麼那麼肯定?”
他沒有表情。
長纓抿着脣,指甲摳進了盒縫裡。
衛所這邊,霍溶還是坐在椅後,從容而認真地望着長纓。
凌淵還在找她?他找她做什麼?是爲了斥責她,懲罰她,還是跟她面對面地把先前中斷了的討債算得更徹底些?
郭蛟看着她失血面色,沉氣換了口吻:“瓔姑娘還是去吧,免得侯爺等久了。”
被挾住站直的長纓被迫與他對視,隔着兩尺遠的距離,他目光冷冽如霜,仔細看的話,當中竟還含着些許怨躁之意。
但人總歸有血有肉有知覺,從她對他們倆的婚書毫無所知,對那段往事也完全茫然,再到凌晏死的時間又恰恰在這件事情之後不久,她在這些事情上的反應,都說明凌晏的死背後有原因。
凌家東邊小花園裡建了座敞軒,這會兒上鋪了玉簟,換了裝束的凌淵正坐於上方。
……
四面景色還不錯,一小園子的牡丹正盛開着,碩大一朵的花肆意又張揚,是極愜意的納涼之地。
見過她頭疼的樣子,她不肯說,他也不會逼問。
剛走出衛所大門,郭蛟便擋住了去路。
半晌,霍溶又幽幽道:“如果凌淵要帶你回去,你會離開嗎?”
在凌家十年,他不搭理她,討厭她,嫌棄她,都是有的,怎麼會因爲她而怨躁?
凌淵眼裡無波無恙,半晌,他把手收回來:“讓她到府裡來。”
長纓沒想到這個開場白,擡起頭來。
可惜事與願違。她這念頭纔剛生起,那雙穿着精緻繡靴的腳就邁入了視野裡。
她哪裡來的底氣跟他作對?總之他想怎麼樣,她受着便是。
郭蛟會意之後,略爲遲疑了一下:“瓔姑娘她去霍將軍屋裡了。”
這,怎麼可能?
她心血翻滾,情不自禁加快了腳步。
這一日從早上到如今,也去了有小半日,她情緒激起又壓下,壓下又被激起,已然疲憊不堪,倘若逆來順受能讓他心裡好受點,早點放她回去,她會很感激。
“沈將軍,侯爺請你過府議事。”
“凌家出來的小姐,不光是有副敢於害死親姑父的鐵石心腸,還有副軟骨頭嗎?”
他的聲音是冷到刺骨的,讓長纓怔忡。
wωω ▪тt kдn ▪c ○ 他五指仍扣着她肩臂,聲音緩到似是自喉底深處一個個字爬出來:“家父真是失敗,不光是命喪在你手上,連他引以爲傲那麼多年的凌家的風骨也給敗在你身上。
“再容你逍遙幾年,你是不是連凌家教給你的女紅詩書也都要敗掉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