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尉遲熙歸來

該死的小丁!好巧不巧偏偏這個時候找到了我,害得我之前的苦情戲白白浪費,前功盡棄了。我猛地回過頭,氣勢洶洶的瞪住小丁,小丁被我駭人的眼神嚇得一哆嗦,不覺向後退了一步。

張嫂驚訝的張大了嘴巴,像見到異族一樣圍着我轉了三圈,不住的上下打量,口中嘖嘖有聲:“原來是個女娃子啊,我說這軍營裡怎麼會有這麼皮嫩的兵呢,還會做飯。”謊話剛被揭穿,我尷尬的不知如何接口之時,她又狐疑的開口:“不過你一個女娃子怎麼會到這裡來,又和將軍的貼身侍衛這麼熟絡,難道你是”她沉吟半響,忽然像發現新大陸般大聲道:“難道你是將軍的侍妾!”

女人啊,果然無論什麼時代都喜歡胡思亂想。從張嫂曖昧的眼神中,我就知道她一定會語不驚人死不休。不過,也難怪她有這般聯想,一個女子身處軍營之中本就十分奇怪,我又和小丁這般熟悉,自然便會讓人產生無限遐想。自我釋懷了張嫂的猜疑,眼下最重要的是撇清我和尉遲熙的關係,還自己一個清白。否則,以張嫂這樣熱情而又口無遮攔的樣子,只怕不出一天,所有駐紮營地的兵將們就會知道我這個“侍妾”的存在了。

我不自然的清清嗓子,成功地將思緒不知聯想到何方的張嫂的注意力拉了回來。我舔舔有些發乾的嘴脣,緩緩張口:“張嫂,我確實是個女子,但事情不是你想像的那樣。我是林副將的妹妹林寧,這次隨哥哥一起出徵,哥哥戰死後尉遲將軍憐惜我孤苦伶仃便將我收爲義妹,又命小丁來照看我,將軍對我雖好,但林寧始終心懷感恩之心,對將軍不敢有非分之想,還望張嫂莫要誤會了纔是。”

這次換張嫂尷尬了,她不自然的絞着麻羣,表情有些訕訕:“原來是我誤會了姑娘,真是不好意思,我這人心思粗,還請姑娘不要介意我剛纔的話啊。”說罷,她小心翼翼地觀察着我的反應,生怕得罪了我這位大將軍的乾妹妹。

誤會已澄清,不覺放鬆了許多,我的語氣也舒緩下來:“張嫂嚴重了,畢竟是我隱瞞身份在先,張嫂也並不知情,”我能感覺到她明顯的舒了口氣,便又道:“只希望張嫂能幫我瞞下我的身份,還有今日之事”她忙接口道:“我知道,我不會吐露出去的。”

我笑了笑,方完全放了心。“那麼,借竈爐的事也這麼說定嘍?”“當然,姑娘想用的話就儘管來。”張嫂忙不迭的答應。

謝過了張嫂,我和小丁便回了營帳。一路上,我們都靜默無言。終於小丁打破了沉默,躊躇着開了口:“寧姑娘,你爲何要到竈營借炊具呢?”

早就知道他會有此一問,我莞爾一笑:“這不是將軍快要回來了麼,我這做義妹的好歹也該有個表示不是,所以”小丁朝我會心一笑,似在誇我終於開了竅。我也不說破,就讓他這麼理會吧。

自那日與張嫂相約之後,每每在我看古書看得頭暈腦脹、練書法練得右手發抖之時,便叫上小丁與我一起去張嫂那裡切磋廚藝。說是切磋,其實就是我將一些現代工藝美食的做法說給張嫂和小丁,引得二人對我聞所未聞而又充滿新意的做法嘖嘖稱奇,我便趁機提出要張嫂爲我尋找一些此時難得的作料,又威逼利誘小丁爲我打下手並充當“第一實踐人”。在張嫂不辭辛苦的配齊大部分作料、小丁以身試驗了不計其數的奇怪菜餚以及我的改進之下,一道二十一世紀養生式煲湯法正式出爐。

小心翼翼端着新鮮出爐的林氏煲湯,我腳步輕快的回到營帳。原本小丁是準備與我一起見證這個成功的“偉大時刻”的,奈何在最後的煲湯階段小丁突然接到任務回了大營,只留下我和張嫂在這裡繼續守候,並答應幫他帶一份回去。聞着濃香四溢的高湯,我忍不住吸吸鼻子,抑制住自己的饞蟲,暗暗提醒自己這是專門留給小丁以犒勞他多日來毫無怨言無私奉獻自己味覺的,絕不能在半路上就偷偷將它解決。

一路上,我都將心思花在瞭如何剋制自己的食慾上,便絲毫沒有發現周遭營帳的變化,更沒有注意到憑空多出的那些士兵。直到走近了營帳並被陌生的侍衛攔下時,我才意識到,是尉遲熙的大軍凱旋了,他回來了。

站在門口,我懊惱的回想起小丁確實曾說過這一兩日唐軍就會歸營,並委婉的暗示我是不是要提前搬離主帥大營。可惜我最近一門心思的研究現代工藝與傳統手工相結合的菜餚羹湯,愣是對小丁的話充耳不聞,不禁大腦思考就拋在了腦後,只在嘴裡應承着馬上馬上,搞得現在對突如其來的狀況沒有絲毫辦法。

現在我去也不是,留也不是:如果就這麼悄悄離開回到原來的營帳,我的所有物什就只能留在尉遲熙這裡,憑我的直覺,尉遲熙絕對不會好心的派人將這些東西送還給我,那我今夜就只能裹着單薄的軍用被瑟縮一夜了;如果我現在這樣貿然進去,還是在這兩位忠心耿耿的侍衛眼下闖入,再加上一屋子認識不認識的將衛,這怕我從今夜以後在這軍中想低調都難了。

就在我躊躇不決到底是進還是退的時候,尉遲熙的聲音替我解決了所有的猶豫:“站在外面這麼久,湯都要涼了。”

許久未聽到的聲音,此刻突然在耳邊響起,還是一樣的清冷中透着隨意,我發現自己並不像想象中那麼排斥討厭。看來,長時間的相處,真的會久而久之產生親切的感情。分別一月,對他的歸來,心裡終究是放下一塊懸空的石,還有說不出的一絲淡淡歡喜。

既來之,則安之,這是我奉行的人生哲學。輕輕揚揚掀開帳門,我決定坦然接受衆人驚訝異樣的眼光。只是當我邁進帳中時,才發現裡面只有尉遲熙、馬漢大哥和小丁,連一個多餘的侍衛都沒有。這下,換我驚訝了。

看見我張口結舌的樣子,尉遲熙不覺好笑,一向緊繃的嘴角不禁彎了彎,形成上揚的弧度,倒給他嚴肅的面容平添了一絲柔和,看起來更加親近一些。見我沒有挪動的意思,他便命小丁從我手中接過了湯置於案上,而他,則一動不動,就這樣與我對視着,似乎在等待我先說些什麼。

我漸漸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索性就先開了口:“義兄、馬漢大哥,你們回來啦。”語氣中不無歡喜,好像真的如家人般爲一家團聚而興高采烈。

果然,尉遲熙只是雲淡風輕的點點頭,敷衍般“嗯”了一聲就沒了下文,倒是性質爽朗的馬漢大哥打開了話夾子:“好妹子,這一個月不見大哥過得還好吧?小丁把你照顧的可好?有沒有什麼人欺負你,告訴大哥,大哥給你報仇去。”

聽了馬漢大哥的話,我的眼角不禁有些溼潤。畢竟,在這個陌生的時空中,能有人真心的關心着我,讓我在孤獨中能感到溫暖,心非木石,又怎能不令我感動。眨眨眼睛,盡力將自己波瀾的情緒隱藏好,我對馬漢大哥笑道:“聽大哥的話,好像妹子不會照顧自己似的,只會叫人欺負。大哥放心,要是小丁或是別的什麼人欺負了我,我第一個告訴大哥,讓大哥找他算賬去。”

聽我這番半真半假的玩笑話,馬漢大哥方真正放下心來,又開始喋喋不休這次征戰的一些瑣事,我聽得津津有味,就一時忽略了尉遲熙和小丁的存在。直到我接收到小丁不停向我發射的哀怨信號,纔想起原本要犒勞小丁的湯此刻恐怕已經是冰涼的了。

當我急急忙忙奔向案前打算將湯溫一溫再分給衆人之時,卻意外的發現罐中的湯不翼而飛了!難道是我在來的路上弄撒了?不會啊,如果分量減輕我一定會有感覺的,何況我全副精力在這罐湯上,那到底是怎麼回事?疑惑的擡起頭看看其餘三人,馬漢大哥正講的興起,根本沒注意過那罐湯;小丁正在哀悼痛失了品嚐美食的機會,正無線哀切的看向尉遲熙!

原來是他!

尉遲熙見我發現了他的“卑劣行徑”之後不但沒有羞愧之色,還意猶未盡的用他那雙修長的手撇撇嘴角,彷彿無限回味似的,向我投來一抹讚賞的目光。

難怪他一直都一聲不吭的任由我們聒噪,我還以爲他轉了性,原來是爲了轉開我們的注意力獨享美食,一個月不見,他還是那麼狡猾!可憐的小丁倒是從沒忽略過那罐湯的存在,可惜他身爲尉遲熙的侍衛沒法和自己的上司爭奪,只能眼睜睜的看着自己犧牲了那麼久才換來的美食盡數落到了別人的肚子裡。我不禁對小丁掬一把同情淚。

憤怒取代了剛剛對他曇花一現的感情,這種人,就是不能對他有好臉色。這邊馬漢大哥終於停止了自己的演講,我抓住時機,剛要質問他獨吞了整罐湯的事,卻又被他搶了先:“這湯味道不錯,做法也是新穎,我倒也是第一次嚐到,不覺就多喝了些。”

我氣鼓鼓的瞪着他,這也叫“多喝了些”,根本就是沒給我們留下!

不理會我憤怒的神色,他又接着道:“看到義妹如此用心爲爲兄準備夜宵,爲兄心裡也很是高興。”

爲你準備的?還真會往自己臉上貼金,其實我根本不知道你會回來。我十分不屑。

“天色這麼晚,義妹卻還親自送來,爲兄自是感激不及。所以義妹今夜還是住在這帥帳中莫要走動了,若是感染了風寒,倒是爲兄照顧的不周了。”他淡淡說完了這番話,便一刻不留的起身告辭,留下了其餘錯愕的三人。

他這唱的又是哪齣戲?我一頭霧水的看着他離去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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