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唔啊啊啊啊啊啊————!!!”
雞仔忽然捂着腦袋,身形微曲,爆發出一聲極其可怕的吼叫。很難想象人的嗓子能發出這種聲音,像是狡猾的豺狼冷不丁踩到火堆上,激發了本能中對火焰的畏懼,直接從咽喉中衝出來的恐懼驚叫。
又是一道雷落下,好死不死,就劈在城市的某個地方,距離他們相當近。現代建築被雷擊的新聞比比皆是,如果沒有今天這出大戲,光是這一個雷擊,估計就能上本地新聞的版面了。但現在,微博的熱搜完全被這場戰損驚人的戰鬥所霸據,大半個華夏的人都在好奇到底發生了什麼。至於這無人傷亡,小小的雷擊事件,自然不會有人去關注。
誰都想不到,在無人見證的地方,它也恰好是整起事件的終結。
“雞仔?”
察覺到自己從者的情緒不對勁,一股洶涌的情感波動從令咒上傳遞過來,涌入杜瀟瀟的意識裡,“冷靜點,那離我們很遠的,只是打雷而已,沒什麼可怕。現在的小孩都知道,只是大氣層之間的顆粒……嗯……相互摩擦?然後產生的靜電而已,無非就是大一點,粗一點,放心啦,不會劈到我們的。”
不會劈到我們的……
劈到我們……
劈到……
不知不覺間,杜瀟瀟把本不該踩的雷全踩了個遍。
聽了她的解釋,雞仔沒有任何釋懷的表現,相反,他變得越發暴躁不安,十指緊緊抓着自己的麪皮,幾乎要把它整個從臉上扯下來。本該擎天撼地的有力身軀,如今卻瑟縮着,甚至連開啓的寶具效果都受到了影響。那對瘦削的雙臂下,本該如靈蛇般不斷活動,爲他提供力量的虯筋,也因爲心中瀰漫出的恐懼而停下。
“不……不不不不……”
用“抱頭鼠竄”來形容天下第一的強者,或許會有些不何體統,但,這卻是最貼近的成語。雞仔連架都不打了,縱身一躍,重新跳回大橋上,幾乎是連滾帶爬地奔向萬里煙雲照。緊逼在身後的雷聲讓他方寸大亂,甚至在第一次上馬的時候出現失誤,直接從馬背上滑了下來。
……
“哇偶……這又是什麼情況?他是在害怕打雷嗎?怕到這種程度,也算是挺另類了。”亞瑟眯起眼,幾乎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如此強敵,居然自己就亂了陣腳,笑容都快憋不住了,“都說趁他病,要他命,或許我應該趁着他發瘋,再補一箭?”
“……”洛曉芹略感無語地掃了他一眼。
當然,亞瑟也不是傻子,真刀真槍幹過仗的人,對眼前局勢都有一個大體判斷。正常來說,他們這一隊人馬想要把rider連人帶馬乾趴下,需要付出相當慘重的代價。甭管他現在是觸發了什麼戰場PTSD,對他們來說,都是大大的利好。
這種時候貿然攻擊,很可能會起反效果,萬一激發出他的兇性,只會迎來變本加厲的攻擊。
搭在弓弦上的手按定不動。
……
“你在幹什麼,雞仔?”杜瀟瀟見情況不對,不由加重了音量,“還沒結束呢,快回去戰鬥!”
好不容易騎上馬背,雞仔幾乎是大半個身體都趴在上面,摟住粗壯的馬脖子,回過身,看了她一眼。
被雨水打溼的頭髮黏在額頭上,大大的眼睛中,流露出和孩童無異的痛苦和祈求。與這雙眼睛對視的瞬間,杜瀟瀟怔住了,心中升起一種從未有過的複雜情感,
其中摻雜最多的,竟然是“愧疚”。
她忽然覺得,逼迫一個不到二十歲的小孩上戰場,是一件多麼混賬的事。
不需要主人下令,神駒總是通人性的。
萬里煙雲照微微垂了一下粗壯的脖頸,鼻孔中噴出炙熱的吐息,似乎是在安慰它的主人。片刻後,它撒開蹄子,輕鬆躍過這片堆在眼前的不可回收垃圾,密集的馬蹄在地面上踩出一連串水花,不多時,消失在了茫茫雨夜。
————
“……”杜瀟瀟沒有說什麼,目送他離開這座傷痕累累的大橋,仰起腦袋,看向這片陰鬱的天空。
“偏偏攤上雷雨……看來,老天爺還不希望這出大戲這麼快就畫上句號,是吧?”
葉觀武輕輕一躍,從吊索跳至大橋邊緣的柵欄杆上,再一個前空翻,平穩落地。他以側身站立的姿勢面對杜瀟瀟,身形微微縮起,已經準備好隨時發力。
“別那麼緊張,葉大少爺,今晚結束了。”杜瀟瀟似乎想做一個聳肩的動作,這身機甲很明顯束縛了她的行動,但她還是豎起一根手指,指了指天空,“這是老天的意思。”
……
“轟隆隆————”
一道響雷落下,似乎是在迴應她的說辭。
“看不出來。”葉觀武沒有放鬆架勢,“你還挺信命的。”
“只在必要的時候信。”杜瀟瀟的目光一一掃過他和洛曉芹,像是要把他們的樣貌刻進腦海裡,“在我看來,今晚的戰鬥無論再重複幾次,結果都一樣。下次,老天爺還會那麼捧場嗎?”
“至於你的從者……這位不知從哪個時代偷渡過來的西部牛仔,你覺得憑兩杆老掉牙的槍,就能填補戰鬥力上的差距?”
亞瑟頓了一下,略帶挑釁地說道,“至少我不會被雷聲嚇成一灘爛泥,你說呢?”
“……”
杜瀟瀟看了他一眼,沒再說什麼,轉過身,將引擎的馬力開到最大。飛行揹包噴出兩股尖錐形的紫色粒子火焰,“轟”的一聲,瞬間完成了加速,在空氣中留下兩道淡淡的紫芒灼痕,消失無蹤。
忙活了一晚上,沒有增員,沒有減員,沒有任何實質性戰果,但已經多了一大堆戰損。
除了知道敵方rider的真實身份,以及他畏懼雷聲之外,似乎一無所獲。
“呼……”
洛曉芹鬆了口氣,好像主心骨都被抽走了一樣,頹然坐下。
“就這麼讓她走了嗎?”亞瑟有些不甘心地說道。
“這是她權衡之後的結果,沒有從者助陣,她沒把握同時應對我們四個。”葉觀武也明顯鬆了口氣,一旦鬆懈下來,身體就覺得一陣乏力。今晚,對體力的消耗,創下了近幾年的最高記錄,讓他幾乎直不起腰來。
“是啊,從者……”
思襯片刻,亞瑟忽然問道,“可是,她剛纔還可以用令咒強制rider戰鬥的吧?就算畏懼驚雷,力量和體質還是不會變的。只要消耗掉一發令咒,強制他繼續戰鬥下去, 還是很有可能獲勝的,不是嗎?”
這個問題,讓三人都沉默許久,包括問出它的亞瑟本人。
……
“要麼,是她比我們想象中的還要愚蠢。”耳麥中,喜兵衛的聲音悠悠傳來,“要麼,就是她比我們想象中的,稍微再善良那麼一點點。”
————
主城區。
破碎不堪的道路上。
“沒事,沒事了我的朋友……”約書亞緩緩蹲下,天藍色的眸子裡,流露出悲天憫人的情緒。
他將右手輕輕覆在傷者的側臉上,不出片刻,扭曲到不成人形的四肢,開始慢慢恢復原狀。原本快要停滯的呼吸,也漸漸順暢起來。
“這應該是最後一個了吧?”羅祈跟在他身邊,小心翼翼地捧着一瓶礦泉水,“所有受傷的人,都被你治好了?”
“真是驚險的一晚呢,御主。”約書亞接過她手中上的水瓶,倒出一點,擦在手指上,在傷者的額頭表面畫了一個“忘卻”的術印。
“這是……哪裡……”
他站起來時,眼神有些迷茫,好像剛剛睡醒一樣,不知道自己身處何地。
“回家去吧。”約書亞淡淡說道。
……
“別這樣看着我,御主,這齣好戲不是誰都有福消受的。有時候,忘卻對平凡人來說,是一劑良藥。”他柔聲說道,“不過,這場令人心潮澎湃的戲劇,差不多也該落幕了。”
“rider的故事告一段落,接下來……”
“讓我們歡迎本屆的saber,閃亮登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