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都關上了,陳美鳳雜雜碎碎的咒罵還沒有散。
高仲寅拉着席萱的手,一直走到下面。
車旁,除了司機之外,還有四個西裝男,橫刀立馬地站着,好不威風。
席萱開口,發現嗓音竟然有些嘶啞:“你帶了人啊?”
其實,她是比較尷尬的,自己是別人的老婆,現在卻跟着一個有婦之夫走。這本身就是一種罪孽,她以前最恨這樣的,抗拒這樣的,而現在她偏偏成了這樣的人。
高仲寅從樓上下來後,就不怎麼搭理她了,雖然還牽着手,席萱卻感覺到熱度瞬間降溫了。
天色已經黑了,高仲寅把她塞進車裡,自己也坐進來。
那幾個西裝男則另外坐一輛商務車跟在後面。
席萱不看他,高仲寅也不看她,捏一捏額角,然後就閉上眼睛閉目養神。
車,很快就停下了。
席萱下了車,看到又是間五星級大酒店,知道高仲寅又是來吃飯的。
兩人不說話,高仲寅在前面走,席萱就默默跟在後頭。
進了電梯,高仲寅終於開口了,聲音也是啞啞的:“知道錯在哪兒了嗎?”
“讓你爲難了。”席萱低着頭,看着自己的腳尖。
滴!
電梯門開了,又是殷勤的經理,親自來接他。
席萱無奈地翻白眼,吃頓飯而已,何必搞這麼大的排場?她現在真的見識到了,高仲寅是比曾黎有錢多了,看他這派頭就要比曾黎大了多少倍了。
在萬化是衆星拱月,這在慄川也是前擁後簇的。
大大的包房裡,只有鮮花,蠟燭,紅酒,長桌還有他們兩個人。
席萱忍不住:“吃飯而已,幹嘛要弄成這樣?”
高仲寅是餓壞了,餐一上來,就開動起來:“你不喜歡?”
“就是覺得太奢侈了。”席萱有些臉紅。
她發現自己竟然在期待高仲寅像上次一樣,幫她把盤中該剝的東西剝掉,該切的切好。果然,依賴是種可怕的東西。
不過是一兩次替她做了,她就以爲這是應該的了。
高仲寅終於停下來:“你怎麼不吃?”
他放下了刀叉:“小萱,我趕了十來個小時的飛機,又累又餓,所以......”
席萱低頭,聲音小小的:“對不起。”
高仲寅嘆了口氣:“不是讓你在家乖乖等我回來的嗎?”
他真是氣炸了,可是看她服軟的樣子,又於心不忍。
“曾黎從來都沒有安好心,到了現在,你還不知道嗎?”聲音變得緩和了,高仲寅的臉色也柔了些,“以後別這樣了,好嗎?”
席萱解釋:“他拿我們的關係來威脅我了,所以,我纔跟他走的。”
“我們什麼關係?”高仲寅雙手放在下巴上,定睛看着她,“小萱,你覺得我們之間是什麼關係?”
“我......我也不知道。”席萱頭低得不能再低,“他拍了好多照片,我怕被我媽看到,她要氣暈的。”
“他還說,我媽得了心臟病。”席萱咬牙,恨恨地說,“真是比以前更加惡毒了。”
高仲寅臉色凝重:“阿姨她,確實是患有心臟病。”
“你說什麼?”席萱拍着桌子,猛然跳起來,“我媽她......”
“別緊張。”高仲寅很是無奈,“平日裡只要按時服藥,保持良好的心態,不會有什麼問題。”
“可是,我怎麼都不知道?”
“這件事,是我疏忽了,沒有告訴你。”高仲寅說,“我曾經讓譚秘書找醫生幫阿姨做了檢查,暫時還不能做手術,要等到成熟期方可做手術。”
席萱沉默地坐着,滿心都是自責。
她這個樣子,高仲寅徹底是說不出任何責備她的話來了。
“吃吧。”高仲寅微微嘆息,無奈地說,“一會還得趕回萬化去。”
席萱吃了兩口,擡頭有些小心翼翼地問:“那你去國外的事,處理好了嗎?”
高仲寅的手,微微一緊:“暫時沒事了。”
“哦,那你......”席萱想了想,還是問不出來。
人家老婆孩子,是她能問的嗎?再說了,這麼突兀地說出來,不是更尷尬了?他問他們是什麼關係?到底什麼關係......她想抽自己的臉,耳邊彷彿還回蕩着那軟軟的聲音:爹地......
如果被那個孩子知道了,該有多恨她啊?
“怎麼了?”高仲寅皺眉,看着她一個人搖頭,古里古怪的,不知道在嘀咕什麼。
“哦,沒什麼。”席萱說着,又扒了兩口,“我吃好了,可以走了。”
鮮花,她沒有看。紅酒,她沒有嘗,雖然他知道她不喜歡喝酒。甚至是,他這個人,她都不看他。
他心急火燎地趕回來,到底是爲了什麼?
心裡,不是不失望的。
可是,就算是這樣默默地看着她,也是踏實的。
這樣,也是好的。
“好,走吧。”對話也變得沉悶。
高仲寅說走就走,拉開桌子,撈起外套,搭在胳膊上就往外走。
席萱趕緊又小跑着跟上。
兩人又在電梯裡對了話。
“那個,對不起啊。”席萱嚅囁着,“其實我也不知道說什麼好......”
“那就不要說了。”高仲寅渾身散發着冷冽的氣息。
席萱伸手去拉他的手,他沒有動,席萱又往前伸了伸,高仲寅脣角勾了起來,把她的小手握在了掌心裡。
席萱忐忑地擡頭看他,他的神色又變得清冷肅穆。
“曾黎那個混蛋,他到底跟你要了什麼?”坐進車裡後,席萱再也忍不住了,“你都答應他了?”
“他的公司確實出現了問題,他讓我注資。”高仲寅說。
“那你答應了?”席萱緊張了,“你就不怕他下了套給你鑽?”
高仲寅看她:“你這是在關心我?”
“當然......”明明是理直氣壯的話,在他的注視下,又變得心虛了,席萱懊惱,“你也是爲了我才遭受損失了。”
“應該的。”高仲寅摸摸她的臉,溫柔地說。縮回去很久,他的手上還有那滑膩的觸感。
這個丫頭,真的讓他愛不釋手了,他怎麼捨得放她走?
“多少?”席萱冷不丁又冒出這麼一句。
“八千萬而已。”高仲寅笑了笑,“不多。”
席萱的嘴巴張大了,驚訝地說不出話來。
高仲寅覺得她的樣子真的很可愛。一個二十八歲的姑娘,還這麼可愛,真是太難得了。
高仲寅傾身,又在她的額頭上吻了一下,然後下移,就在他的脣即將要碰到她眼皮的時候,他停住了。
眼中那兩片薄如蟬翼的眼皮子輕輕舞動,她整個人有些害怕地往後縮,高仲寅心中大動,想起那天在書房裡的場景,喉嚨乾澀,連帶着整個人都乾渴得要命。
席萱又往後縮了縮,很抗拒的樣子。
高仲寅猛然放開了她,用力鬆了鬆領帶,大口喘息。
席萱也是鬆了一口氣。
自從他站在曾家母子面前大聲說,她是他守護的女人開始,跟他在一起的時候,她的心總是能生出一絲異樣。
甜甜蜜蜜又酥酥軟軟的感覺。
這種感覺跟以往她單戀着曾黎又不一樣。
她期待着,又有些抗拒。
她想她已經開始淪陷了。
這一感知,讓她又非常的憤怒。
她報仇一事還沒有任何頭緒,可是卻又摻雜在已婚人士的感情裡不清不楚。席萱,你怎麼可以這麼糊塗?
猛然間,又想起範雨玲說的話。
鬼使神差地,她道:“我媽說,讓我帶你去看看她。”
“阿姨,要見我?”高仲寅臉色凝重,他的眉頭緊鎖着。
席萱看着他,等着他沉默了很久依舊沒有給出的答案,心有點涼。
她竟然真的期待了。
多麼荒唐可笑啊,席萱!
“當我沒說過啊。”席萱趕在高仲寅開口之前,急忙說,“不要當真。”
高仲寅沒有說話,好像心事重重。
席萱心中有點難受,又堵着氣似的,就靠在車窗上,望着外面。
天色越來越暗了,經過一條昏暗的柏油馬路,兩旁的樹在路燈下投下重重疊疊的暗影,撲在車窗上,像一個個鬼魅的影子。
席萱看得心驚,扭頭,跟高仲寅的眼對上。
兩人都在各自的眼光裡,能感受到對方心中的那份洶涌。
誰都不說話,只有汽車輪胎劃過路面的沙沙聲。
路燈忽明忽暗,影子忽大忽小。
“在監獄的時候,我經常被關到小黑屋裡。”席萱低聲說,“所以,我很怕黑。剛纔看到那些樹的影子,我以爲......”
她話還未說完,就被高仲寅攬入了懷中:“不要怕,以後,有我!”
席萱不由暗笑:有你!當你的老婆孩子需要你的時候,你還不是一聲不響地就飛往了國外?
她想要從他的懷裡掙扎開來,可是高仲寅不讓。
他的手忽然變得無比熾熱,一點點在她臉頰上摩挲。
低頭,輕聲在她耳邊說:“以後真的都有我!”
席萱當自己是醉了,任由他說着胡話,也裝作自己醉得聽不懂,她咯咯一笑:“哦......”
“你不相信嗎?”對於她這樣的反應,高仲寅是不滿的,懲罰性地在她小巧的耳朵上一咬。
席萱嬌呼一聲:“啊......”
這聲音,像是細細的線一下子就扎中了他的心房,讓他整個人連同呼吸都顫抖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