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曾將眼淚灑於人前的她絕望的流下了眼淚,她顫抖着,哽咽着,悽迷的看着他,“寧歐,爲什麼你要批判我!我的自保有錯嗎?我想躲在自己的世界裡守着那絲近乎卑微的溫暖,我錯了嗎?我想保全屬於自己的一絲真心,一絲善念,來克服這個世界給我的磨難,我錯了嗎?”說着,她眉目癲狂,聲音尖銳,不可自拔,“縱然我自私,我無情,我冷酷,我故意招惹了你,想要你愛上我,然後一舉將你們寧家與許家推入萬劫不復,但是我不認爲我錯了!我沒有錯!是你們害得我家破人亡,害得我顛沛流離,害得我一無所有!我沒有錯!我要你們死!我要你們都是死!”
“啪!”
寧歐紅着眼,戾着容,狠狠的打了她一巴掌,將她的癲狂,她的傷痛,她的絕望一併打碎。
尹婪狼狽的跌坐在地,一直壓抑的哭聲突然間有了正大光明的理由,肆無忌憚的發泄了出來。
寧歐心痛如絞,蹲下身用力的將她壓入自己的懷中,雙手緊緊的錮住了她,讓她的淚,她的痛,她的委屈悉數的流入了他的心頭,減輕她的壓力,分擔她的絕望。
“阿婪。”他的聲音被感染,染上了隱隱哽咽,悽楚而苦澀,“你沒有錯,一點兒都沒有。我不逼你,但是那麼多年了,你不要再沉溺這份痛苦了。你的媽媽,你的外公,你的外婆,所有關心你的人都需要你可以快樂,都希望你能幸福,她們不會希望你枯竭在這份絕望中的。你沒有一無所有,你有我,你有我的。縱然你恨我,你怨我,你不肯相信我,但是尹婪,我愛你,我愛你啊!真的,真的……”
尹婪聲嘶力竭的哭着,從未這般放肆哭過的她似是要將這些年隱忍的所有痛苦悉數泄盡。
但是那麼多的痛,那麼多的苦,那麼多的傷,又豈是用哭就能解決的。
直至她的哭得精疲力盡,那份悲傷卻依然橫至在心頭。
最終,她身乏氣弱的昏了過去。
寧歐一直緊緊的抱着她,陪着她,守着她,任由她的眼淚如同無窮無盡的海水傾瀉了他一身一心,緊緊將他鎖溺其中,他也不甘放手。
而後察覺靠在肩頭的人輕輕垂首,停止了抽泣,他才慌忙將她扶到眼前,瞧見她雙眼猩紅,鼻尖與嘴脣亦是沉沉的紅色,他重重的嘆了一聲,伸手放在她的鼻下,試探着她呼吸雖輕卻也算平穩。這才俯身輕輕的在她的眼睛,她的鼻尖,她的嘴脣上落在一吻,抱着她朝房間裡走去。
看着尹婪安靜的睡顏,他雖然心疼不已,但是想到這是她第一次在自己眼下卸下防禦,絲絲甘甜亦輾轉心頭。
忍不住又輕輕吻了一下她的脣,他滿足的一笑。伸手摟着她的腰,沉浸在她的氣息中,輕輕閉上了眼。
會有那麼一天的,他相信!
清脆的鳥啼悠揚的在林間響起,隨着徐徐而來的晨風時清時淺的從半開的窗戶中飄了進來。
陽光不懈怠的在窗簾上投下大片金影,朦朧的金光隔着窗簾發光發熱,在地面上塗抹下了一片形狀不明的斑駁光影。
尹婪意識轉,輕輕
動了動身,想要睜眼,卻發覺眼皮極重,而且眼睛還有一種阻塞感。她一下睜開,驚愕的發現自己的眼睛只能看到一條縫。心頭一慌,擡手去摸才摸到一片腫脹,而且自己摸的時候沒控制力度,疼得讓她撇嘴。
“來,先敷一敷。”一聲溫寧淺柔的聲音隔着視線不及的距離傳了過來。
尹婪剛動,一張裹成一團的方巾就放在了她的手中,暖暖的溫度剛在掌心暈開,她的手就被對方帶着往眼睛蓋來。
溫溫熱的方巾遮住了她的眼睛,尹婪感覺前一刻還澀澀的眼睛得到充分的放鬆,一個個毛孔都舒服的張開了。
熱敷了幾分鐘,對方敲了敲她的手。她放開了方巾,對方拿走了她手裡的,又重新遞給她一塊新的。
“繼續。”
尹婪微微撇嘴,老實的拿過方巾繼續敷。
來回了半個多小時,尹婪拿下方巾之後,睜開眼,雖然還是有些不舒服,但是比起之前好了許多。她慌忙跑下牀,去照鏡子。
當那雙腫得跟核桃一樣大的眼睛映在鏡子裡的時候,她瞬間就叫了出來,這是她嗎!
還在爲尹婪準備熱方巾讓她繼續敷的寧歐,聽聞尹婪的叫聲,火急火燎的從客廳趕到了臥室。進去之後就見到尹婪站在鏡子面前,背對着他,而且鏡子裡的她還拿手遮住了眼睛。
“不許過來!”怒意盎然的語調,含着一絲氣急敗壞。
寧歐輕聲一笑,深幽的眼眸內盡是一片縱容與柔色,“現在已經好了很多,不用擔心,你還是很美。”
尹婪被看破心思,索性放開了手,狠瞪了他一眼,“要你多嘴!”
這就是肆意發泄的代價啊!
“阿婪,我很開心。”寧歐看着狀若賭氣般呵斥他的尹婪,嘴角彎出一道滿足的弧度。
尹婪欲轉身走向牀的步伐一頓,凝目看去時,正好望見那一雙精湛的眼睛融入了寸寸金光,粲然奪目。同時也看到了融沒在金光之下的那片如風似露的溫柔,淺淺溢溢,柔腸百轉。
“寧歐,就算昨晚的我失了控,也不代表你對於我來說就具備了某種意義。如今的你我依然只是你,和我。”
寧歐聽聞尹婪的話輕輕的笑了笑,彷彿這樣就能壓抑住心頭瀰漫直上的酸楚。
“我,知道。”
尹婪看着笑得眉目疏朗的他,目光只是稍作凝滯,之後又自若的挪開。
“阿婪,今晚我要去參加一個酒會,我希望你能跟我一起,你願意嗎?”寧歐握着手裡的方巾,清淺一笑,如今的他沒了當初見到她時那份冷漠,彷彿被卸去了棱角,融合了溫情的暖煦之陽,溫而不灼,亮而不刺。
“好啊。”尹婪已經被關在這裡太久了,不管是什麼原因,只要能出去就好。
見她答應,寧歐臉上稍顯晦澀的笑容這才洋溢開來,“那我七點來接你。”
“嗯。”尹婪點點頭,而後想起自己的眼睛,又那手指指着它,“你待會兒能不能派個醫生來幫我看看。”
既然要出去,總不能這副尊容吧!
“好。”寧歐深幽的眼波泛起了漣漣柔漪,精湛而明媚。
既然她能展示給自己與衆不同的一面,那麼就離真心相待不遠,他有的是時間。
慢慢來,以着這種節奏,只要不停下,兩人總會有靠近的那一天。
他,充分尊重她。
寧歐陪伴着尹婪用過了早餐才離開,他一走這間套房再度剩下了尹婪。看着空蕩蕩的房間,她輕輕嘆了一口氣,抱着抱枕,重複着她每天都會做的事。
不知道外面到底是什麼樣的情況,不知道溫斯這段時間有沒有爲難寧歐,不知道現在整個美國的形勢,寧歐已經放棄了這塊領土好幾年,現在突然要復出,要重新歸納自己的版圖,已經盤踞在這裡的勢力自然是不會答應的。這些天他早出晚歸的忙,恐怕就會在各處鋪墊,各處談判。
今晚的酒會怕就是鷹門的轉折點,或者正式進入某些人視野的日子。
驀地思緒一轉,昨日來過的阿鶯的話突然鑽入了腦海,寧歐正在尋找百毒不侵的藥人,還是爲了她,這是爲什麼?
難不成自己重了什麼毒?
不會啊,自己的身體沒有什麼異常啊?能動武,能拔槍,身手還是算靈活的!
還是自己只是一個藉口,寧歐找尋藥人只是爲了涉足其他的領域。
現在只能靠着一門買賣掙錢養活一堆人的時代已經過了,所以纔會有各部分勢力相互滲透,相互儀仗的局面,就連華景笙都不是隻涉獵了一個行業。
受形勢侷限,受各種明在潛在的制度影響,很多時候人不得不做出相應的改變才能不被時代淘汰。
寧歐想要在這片弱肉強食,狼爭虎鬥的世界中再找到自己的一席之地,不那麼容易啊。
今天的她過於很平靜,自從阿鶯來找過她之後,送飯的人看她的目光又變了,之前是一種漠視,一種無視,現在卻是一種謹慎,一種小心。
像是伺候不好她,就是多麼大的一個罪一樣。
時間那麼一晃,晨曦變黃昏,絢麗卻不燦烈的陽光溫沉的蟄伏在地面,留戀在窗沿上,想要多看一眼這個繁華的時間。
房間門被人打開,一直照顧着她的三餐的女傭託着一排移動衣架從外面走入,衣架上掛滿了色彩繽紛,款式各異的禮服。
“尹小姐,這是門主爲您準備的禮服,請您挑選一下,待會兒化妝師就要來了。”
尹婪扔開手中的抱枕,從地面起身,默不作聲的走到衣架上,將衣服一一看了個遍,其實她對衣服不挑剔,但是如今選擇太多,挑挑也能打發打發時間,同時折磨折磨這些鼻孔朝天的人。
半晌後,女傭看着已經繞着衣架走了好幾圈,卻依然沒有下決定的尹婪,不由心頭一涼,謹慎道:“尹小姐,請問這裡沒有您喜歡的嗎?”
尹婪的手指撥弄過這些衣服,漫不經心道:“只有這些嗎?”
“有,還有其他的。”女傭見這些不合她的心意,將衣架往外推,“請稍等,我馬上給你換一批來。”
“嗯。”尹婪點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