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時隔大半個時辰,穿過重重機關的姜邪、溫離、歐陽梓墨三人出現在三尊鐵門之前。望着眼眸前的三道門,手指輕撫那幾扇門也沒有什麼特別的呀這要怎麼選傷腦筋的事還是不要往自己身上攬了。
“姑娘認爲哪扇比較靠譜呢?”
溫離聞言一時間有些心慌,脫口道:“不知道。”畢竟按這藏劍冢的尿性,若是選錯了恐怕難逃一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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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邪見景頓時明白這抉擇還得靠自己,啓口道:“依我看,死門!小爺命硬不怕在鬼門關走一趟。信我的,走死門!”
“咳咳。”歐陽梓墨輕咳了一聲,被姜某人的草率給打敗了,轉身看了看那個吊兒郎當的身影,怎麼看都不像靠譜的人。
罷了如今已是別無選擇,只能硬着頭皮走下去了。死門就死門吧,大不了一死。
姜邪大步流星前腳剛邁入死門,便是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覺。
巴山,主峰無名,這巴山蜀水向來是淒涼之地,卻是名震天下的“劍王”流楓,隱居之所。這流楓是段不可不說的傳奇,流楓年少成名,他是一個天生的奇才,英俊瀟灑,風流倜儻,文韜武略無不精通。在劍術上的造詣更是達到了登峰造極的境界,算不上前無古人,卻也是後無來者。
流楓早年得蒙高人指點,加上天賦異稟,將學習來的劍術精益求精,自創一招‘拔劍式’,江湖未嘗一敗。英姿天縱的流楓,也許註定就是劍中的帝王。
後來他厭倦江湖,化名“巴山居士”,隱身於主峰無名之中。然言流楓始終是江湖人,一旦做了江湖人,就永遠是江湖人,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他縱觀半生未嘗一敗,可是他並沒有得到真正的快樂,他不好殺人,可總是有些人爲了名譽、聲望要來挑戰他。
“唔……這是哪兒?”
清風朗然,暖風醺人醉。窗外的風拂過姜邪的臉龐,清醒之後頭仍在微微發痛,想到自己邁入這死門後便感到一陣暈厥,醒來後卻是發覺牀頭屹立着一名老者,疑?這老者的臉怎麼這般眼熟?
思緒片刻姜邪不禁驚起一身冷汗,連起身揉了揉太陽穴,環顧了一下四周。不會錯的,這房內熟悉的擺設,正是居住多年的無名峰上,出現在眼前的老者便是自己的師父,“劍王”流楓!
仔細回憶着剛剛的情景,無數疑團卻是涌了上來,頭顱又是一陣發痛。“師父……我怎麼……會在這兒……”
“劍王”流楓一襲裋褐,與尋常窮苦百姓沒有什麼分別的打扮,只不過眉宇間多了種世事漠然,一雙眸子並未因爲歲月而有沉澱,只有清澈與平淡,髯鬢花白,皮膚卻光滑白皙似初生的嬰兒。
聞姜邪之言,啓口責備道:“你小子還有臉問我,未經爲師准許便私自下山,現在罰你將左氏春秋抄錄十份,此罰你可服?”
姜邪環顧着無比熟悉的房間,覺得眼前的一切彷彿有些不真實。師父老了,眼角的紋路加深了,原先滿頭青絲現已花白,原先高大的身影也似不如曾經那般高大了,現在想來自己下山,已經時隔數年了吧。姜邪不禁唏噓,當年爹孃被奸人所害,如今大仇得報,師父,則是自己唯一的親人。想到這裡姜邪暗自下定決心,師父不年輕了,再不孝敬他恐怕就來不及了。
鳳仙鎮外,有子趁着夜色策馬而來,着玄衣如墨,襟袂袖間雲紋錦繡。腰別竹笛,末梢墜綴了枚烏玉啞光流轉,自是好物珍寶,端得不凡。墜穗隨風而動,弧度好似狐靈之尾輕搖晃盪。
然此子眉目清淡,五官不過普通, 組合起來卻是清潤如玉。
墨發披散有幾縷掩目,露出的 一雙眸子沉寂似冰,恍若洪荒不朽湮滅其中,不可尋蹤,死境一般,細細瞧來,卻又有凜冽森然潛伏。
此子神情懨懨,半闔慵然,有些倦怠。身後更是黑壓一片,乍是一眼望去也辨不得來了多少人。
“聖君,藏劍冢便在前方的竹林之中。”那黑影之中的一人朝着那清潤如玉的人兒說道。
“傳令下去,全體血衣衛在竹林之外安營紮寨,等天一亮,一同隨本座入藏劍冢殺人奪寶!”
天空灰濛濛的一片,見不到絲毫的希冀。老樹稀鬆的枯枝,卻怎樣也遮不住落下來的雨。
那年,江南洪災,朝廷賑災不力,盜賊紛起。無數百姓背井離鄉,爲求果腹逃往北地。一名大約七八歲的女童跪在地上,雙手抓着一片不知道從哪裡撿來的碎瓦礫,在一顆孤零零的老樹根部,樹皮被雨水打爛,已經沒法吃了,用盡全身的力氣刨挖着,想挖出老樹根來吃。瓦礫並不鋒利,但是長久的刨挖,卻已磨破她的掌心。
挖了一會兒,女童顯露出疲倦,她已經幾天沒有出東西了,是又飢又渴,令她一雙瘦小的手幾乎沒有力氣刨下去。
老樹的另一旁泥地上還躺着一個看起來更年幼一些的女童,似乎已經餓昏過去,半暈厥着的女孩口中含糊不清的說着夢囈。
兩個女童模樣有幾分神似,皆是似草窩般的一頭糟發,全身上下也僅有一塊爛透了的麻布遮身。
那個看起來年長一些女童望了更年幼一些的女童一眼,一咬牙,用着早已血肉模糊沾滿污泥的手繼續刨下去。
女童叫溫離,昏厥過去的是她的妹妹溫珏。她本是數百里外,長江以南的一個深山老溝小村落裡一家農戶的小孩,連年的兵荒馬亂,匪寇橫行和苛捐雜稅,已經將那些山野村民壓得喘不過氣來,年初開始的洪災,導致無數莊稼被破壞,糧食幾乎絕收,山林裡的活物也數量銳減,加上朝廷的撥下來賑災的官銀也被當地的貪官污吏瓜分的一乾二淨,用來賑災的糧食居然荒唐到只是一碗清水!
溫離和溫珏的爹孃也是死於洪災,堪堪八歲的她拜別了那個被大水沖垮的家鄉,離家外出尋食,爲求那一線生機。
所幸,同村一起結伴出來尋食的還有另外四五個七八歲的小孩,其中以溫離的年紀最大,經驗最多,所以由她帶着衆小孩。
自洪災以後,這片江南大地再也不復昔日的繁榮安逸,數不盡人背井離鄉只求不要活活的餓死,這一路死的人太多了,然而還沒有來得及悲傷,便又要爲生計奔波。
這大半年他們隨着大波的流民逃往長江以北,因爲沒有足夠的食物,以及野外野狗豺狼的襲擊,在路上已經死了三四個,如今溫離姐妹還活着。
昨夜,兩姐妹睡在荒野上的一處涼棚,正待兩人熟睡,一隻餓得發昏的老野犬鑽入了涼棚,咬傷了溫珏,要不是溫離及時驚醒過來,用石頭和掉落在地上的枯枝將老野犬趕跑,溫珏也因此險些丟了小命。
無論如何,她和妹妹都不能再死了,否則孤零零一個人更難在這個世上活命。
溫離強忍雙手的痛,刨着並想着。碎瓦礫已經入地三寸,卻仍舊沒有刨出可以用來充飢的的老樹根。
終於有一段老根被刨了出來,還能吃!
抓住一線生機的溫離揮舞着瘦小的胳膊用已經鈍了碎瓦礫猛地敲打樹根,咬了一小塊溼潤的樹皮下來,爬在泥濘的地上來到溫珏身旁,將其晃醒,喂她吃。
溫珏聞着樹皮溼氣,睜開眼睛,瞳孔是沒有神采的。竟然從半昏厥中醒了過來,勉強嚼了一點樹皮,卻是沒力氣吃下去。
溫離連忙把樹皮嚼碎了,塞進她的嘴裡。因爲她們都明白,不吃就會餓死。
吃了些樹皮的溫離,終於喘過一口氣來,恢復了些許清醒,神智也恢復了一些。靠着這一節樹根,讓溫離姐妹二人又多活了大半天。
雖然吃樹皮會讓她們胃腹有些疼痛,但是總比活活餓死來得好。兩人在老樹根遮蔭處休息了半天,等太陽漸漸西落,不再毒辣的時候,溫離攙扶着一瘸一拐的溫珏一路向北,也不知何處纔是終點,要走到哪裡她們才能活下來。
雨停了,太陽就要下山了,荒郊野外有許多餓的發慌的野狗和豺狼,她們必須去可以住人的地方。
驛道經常有商人和馬匹經過,飢渴了要喝水。白天那裡會有一家從附近鎮上來的酒家,專門賣給沿途經過的客人茶水和酒肉。
那座涼棚在東面數裡外荒坡的驛道旁邊。
不過爲了避免遭遇盜賊,酒家每天晚上都會離開,涼棚空了,她們正好可以住在涼棚裡面,躲避野狗豺狼。而且還可以從地上撿到一點點客人丟棄的剩菜飯,當作晚飯。
姐妹兩人晚上住在這裡,已經是小半個月之前的事情了。
風,無情如刃刮在兩個女童單薄的身子上,甚至再往前走上一步已是奢望。
來到了那座涼棚的一側,蹲在一旁亂草叢生處歇息。這座涼棚,是一些青竹搭建成的一間簡陋的竹房。
門口是露天大棚,棚下有十多條茶桌椅凳。
涼棚內的酒家主人卻是還沒有離開,酒家老闆娘和一名年輕的店小二正在招呼着十來名身着清一色紅色褂袍的提刀大漢,這一羣大漢在這涼棚內嘈雜嘶嚷,大塊吃肉大碗喝酒,好生熱鬧。
溫離聞着涼棚內飄出的酒香和肉香,生出饞蟲,但也只是遠遠的望上一眼。便驚懼趕緊縮回頭,不敢再多看半下。這些瘦煉精幹的漢子都穿着官差的衣服,是不遠處縣城衙門的官差。
當初剛從家鄉出來的時候,曾一度以爲這些身着紅色褂袍的官差是好人。但這些日子下來,溫離也是明白了,這亂世,兵是匪,這匪還是匪,想要活下來便只能靠自己。
如若只是尋常的匪寇,只圖求財,並不會隨意害人性命。然而這些官差卻比匪寇霸道的多,若是看你不順眼,便朝着死裡打,要是打死了,就把腦袋割下來當做匪寇的頭顱,回到縣城裡還能領賞。
溫離姐妹二人窮的只有一條遮體的破麻布,是寧見匪寇也不願意見到官差,要是惹得那些官老爺不高興,一頓毒打是逃不了,對於年幼的姐妹二人,一頓毒打無疑就是要了她們的命,運氣好些被認出是女子,或許還能被賣到縣城裡的青樓,逃過一死。
溫珏餓的兩眼發昏,愣是沒看清那些大漢是官差的打扮,便想爬過去討些吃食。
溫離一驚,趕忙拉住朝着鬼門關走去的溫珏,摁住掙扎的溫珏,溫珏想啓口說些什麼,溫離又匆忙捂住她的嘴巴,拼命使眼色,再過去會死!
溫珏先前便受了傷,掙扎了會便沒了氣力,兩人在涼棚外的一處隱匿之所,蜷縮成一團,儘量不驚動到這些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