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明星稀,微風拂過樹枝,葉影在月光下斑駁影移。
院子裡灑滿了水銀似的月光,幽靜非常,不時還能聽見幾聲蟲鳴聲。
庭院之中,一紫衣男子坐在暗處,隱在了夜色中。
男子手中拿着精緻的酒杯,將酒倒入,接着緩緩品着手裡的酒。
那酒,不是什麼名酒,而是多年前那女子自己釀造的,一直不捨得。
當你真正很愛一個人的時候,原本認爲自己絕對不會想去祝福她,但當看到她幸福的笑容時,才知道,原來自己是打從心底希望她是幸福的,即使那幸福,不是自己給的。
可是,選擇放手,自己不悔。
那般的悲涼,卻又是那般的真實。
那酒,入口微辛,滑過舌根落入腹中時,卻會緩緩邂逅那如花朵般綻放而開的醇美。
當酒液滑落心底,那一抹完美的感覺早已無可替代。
就如那個女子,在自己眼中,她是那麼的完美。
那一年,街頭巷陌,
你一襲素衣,柔美淺笑,觸動我的心房。
與你相處,一點一滴,皆入心。
你的戲言,我卻當了真。
本以爲,等我回來的那日,就有了陪伴在你身邊的資格。
卻發現,你的身邊,已有人陪伴。
那些時光,宛如一場童話,
執子之手,成了我的奢求!
喝着杯中的酒,秦歌的心中更覺得苦楚。
因爲,秦歌曾問過她這酒的名字。
猶記得那一刻,夜色如醉,燈影婆娑,她微微紅了面頰,垂下長睫。
面帶笑容,但是眼中卻是痛苦,強顏歡笑就是那樣的!
她喝着那酒,眼中全是懷戀,小小櫻脣輕啓,“這是孃親最愛的桃花釀,可是,當我學會時,孃親,早已不在了!”
月夜下的她,整個人寂寥無比,“孃親酷愛這酒,可惜,卻一直沒有等到那個讓她牽掛一生的人,這酒就叫長相思吧!”
長相思,多好聽的名字。
酒如其名,醇香入腹、回甘不絕,
那感受,便似相思,綿綿不斷。
曾有人用“長相思”三字爲詩,爲詞牌。
秦歌最喜歡的是那一句:“羅帶同心結未成,江頭潮已平。”
縱然是抒寫分別,無限悵惘,但是那意境悠遠,縱然悲傷,卻無悔。
那種情境,極合此時情懷。
情思悠長,意境渺遠。
長相思。
他今夜爲誰長相思?
隨即,秦歌臉上又恢復了一貫從容的微笑,一杯一杯復一杯,酒香四溢。
空氣中,只剩下斟酒的聲音,可是就是這聲音,才更顯得寂靜。
當寒煙到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樣的一副場景。
月光如銀,透過窗櫺瀉了滿地,爲這夜晚添了些涼意。
因不曾點燈,清輝的月光灑下來,那一襲紫衣的男子,一半臉在陰影裡,一半臉在月光下,漸漸看不清神色。
望着這不斷喝酒的男子,寒煙可以感到,這個男子,總是在他人面前,憂喜不露於色的人,衆人眼中的天之驕子,不管過去,不管將來,但是此刻卻很傷心。
寒煙自小在塞外長大,不是那種所謂的大家閨秀,加上爹爹是將士,來往的也都是豪爽之士,這一刻,也真不知道如何安慰他,只是站在那裡,說不出話來。
許久之後,秦歌看到寒煙,開口道:“你過了,來,陪我喝酒!”
寒煙看着周圍的那些空酒瓶,本想說酒喝多了傷身,可是知曉他痛苦,也就沒說什麼,端起酒杯陪着他喝。
很快,酒就沒有了,秦歌望着那酒,笑道:“完了,完了,完了!”
看到他這樣,寒煙只能那麼看着他。
望見寒煙擔憂的目光,秦歌卻只是微笑着,如白玉一般光潔的手指輕輕拈起了酒盅,似是看穿了她的心思,“不用安慰我,我沒事的!”
寒煙心裡微微一顫,卻只是望着他,那眼中的深情,這樣的傷心,這樣的痛苦,這還是沒事嗎?
看着依舊在倒酒的秦歌,想起親人離世之後,自己也是這般痛苦,於是開口道:“秦莊主,別喝了!”
“秦莊主,連你也這麼見外嗎?”
“好了,秦歌,別喝了!”
“呵呵!”感到寒煙的怒氣,秦歌卻笑了。
那笑聲,卻是那般的蒼涼與孤寂!
寒煙就這樣望着這個男子,心中的那根弦卻觸動了。
這個男子,是那般的深情,那般無悔的付出,讓人不由的爲之感動。
望着月光下的男子,寒煙甚至又那麼一瞬間感到一絲心疼,甚至感到一絲羨慕,那個讓他愛慕的女子。
“長相思啊!”男子的溫和的聲音把寒煙從思緒中拉了回來。
寒煙很快恢復了理智,自嘲的笑笑,看來自己是寂寞久了。
“你知道,這酒是她釀的,我一直捨不得喝,我曾想,有一天我能和她共飲這一杯酒,可惜,現在沒機會了!”
“她說,這酒叫長相思,相思無涯,越來越濃,如同這酒!”
“你知道嗎?她就是我的動力!我真的、真的、好愛她。”說着說着,這個清俊的男子眼中竟然溼潤了。
寒煙猶豫了半響,開口道:“你後悔遇見她嗎?”
聽到這話,秦歌似乎想到什麼,眼中帶着一絲懷念,說道:“遇見她,是最美的意外;愛上她,是上天註定;放開她,是因爲我想幸福;但是無論怎樣,我此生不悔。”
輕飄飄的幾個字,卻叫寒煙心裡泛起洶涌的波濤,最後,只能開口道:“秦歌,天涯何處無芳草,何必單戀那株花?”
聽到這話,秦歌眼瞼微垂,視線落在那盈盈的酒水裡,忽而輕聲笑了起來,“出其東門,有女如雲。雖則如雲,匪我思存。”
隨即,好似害怕寒煙沒有聽到,望着着酒盅,又重複了一次,“雖則如雲,匪我思存。”
雖則如雲,匪我思存。
短短一句詩,意思再明白不過。
哪怕是那美女如雲,可是他偏偏不喜歡。
即使那些都是極好的女子,恐怕此生他也不會愛上。
只因,一個人,只有一顆心。
一顆心中,只有那一個人。
如今,這樣守護着她,也是一種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