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楊禹方這裡，牧浩洋學到了很多東西。
大概與自身經歷有關，楊禹方對牧浩洋非常客氣，講解作戰計劃時很有耐心。
“因爲確定了戰役目的，所以我們得從目的出發，根據手中的資源，用逆推的方法制訂作戰計劃。”楊禹方比照軍用地圖，對作戰行動做了詳細解釋。“打擊對象是東線聯軍的後勤保障系統，主要目標是永興灣裡的運輸船。雖然元山是朝鮮最大的軍港，但是基礎設施非常糟糕。根據已經掌握的情報，聯軍在海灣東面的薪島與麗島部署了警戒線，由韓軍青龍特種部隊看守。在港灣西面的文川與北面的虎島裡，有兩套戰區防空系統，能夠攔截一百五十公里內的作戰飛機與五十公里內的巡航導彈。”
“必須炸掉這兩套防空系統？”牧浩洋問了一句。
楊禹方點了點頭，說道：“這是肯定的，不過不是首要任務。轟炸開始後，我們會動用戰鬥機與電子戰機，對聯軍的防空系統進行壓制與打擊。如果有特種部隊支援，轟炸行動更有保障。”
“首要任務是什麼？”
“監視進入港灣的船隻，確定轟炸對象。”
“讓特種部隊進入永興灣？”
楊禹方笑了笑，說道：“搞滲透偵察，不是你們的強項嗎？”
牧浩洋沒有笑，因爲這不是簡單任務。
“在薪島與麗島附近有幾座荒島，因爲面積過於狹小，上面沒有駐軍。只要登上這幾座小島，就能監視進出永興灣的船隻。”
“可是這樣一來，偵察兵將無路可退。”牧浩洋稍微遲疑一下，說道，“聯軍有無線電偵察設備，偵察兵發出消息後就會暴露。雖然韓國特種兵不怎麼樣，但是我們不能承擔如此巨大的風險。”
“你們得自己想辦法。”
“什麼辦法？”
楊禹方看了牧浩洋一眼，說道：“制訂作戰計劃的時候，我會考慮參戰部隊遇到的現實問題，但是不可能由我解決所有問題。”
牧浩洋暗自嘆了口氣，沒再多問。
“你們知道如何判斷船隻的排水量嗎？”
“當然，我們是兩棲特種部隊。”
“這就好，轟炸必須在卸貨開始前，至少得在卸貨的時候進行，所以偵察兵必須及時發回情報。”
“多快纔算及時？”
“聯軍在永興灣裡搭建了四座臨時碼頭，加上元山港，能同時支持十二艘貨輪。根據已經掌握的情報，聯軍主要使用排水量爲兩萬噸左右的滾裝船與集裝箱船，卸下全部貨物最多隻需六個小時。”
“非常充足。”
楊禹方笑了笑，說道：“對偵察兵來說，確實非常充足，但是對其他部隊來說，六個小時並不充足。”
牧浩洋鎖緊眉頭，等楊禹方說下去。
“具體的，今後有時間再詳談。”楊禹方沒有花時間解釋空軍的作戰方式，“偵察兵必須在一小時內發回情報，能辦到嗎？”
牧浩洋思索了一陣，說道：“有難度，但是能辦到。”
“有多大的難度？”
“打擊行動什麼時候開始？”
“最快二十四小時之內，最遲也不會超過四十八小時。”
牧浩洋又沉思了一陣，說道：“一切順利的話，龐躍龍的偵察部隊已經離開江界，正徒步前往元山，二十四小時之內就能到達。視聯軍的防禦部署情況，偵察兵需要數個小時才能進入永興灣。如果轟炸行動在三十個小時後開始，偵察部隊就能部署到位。如果有三十六個小時，把握更大。”
楊禹方點了點頭，說道：“三十個小時沒問題，三十六個小時有難度。”
“你得聯繫龐躍龍，”周渝生提醒了牧浩洋，“把我們掌握的情報告訴他，然後讓他加快行軍速度。”
牧浩洋點了點頭，表示明白周渝生的意思。
“少校，你是第一次做這種事吧？”
“什麼事？”
“當參謀，參與制訂作戰計劃。”
“特種作戰算嗎？”
楊禹方笑了笑，說道：“對你來說，難度確實大了一點，但是你比我們更清楚特種作戰行動。”
牧浩洋也笑了笑，只是心裡有點不是滋味。
參與進來後，他才發現，當參謀不是想像中的那麼回事。雖然作爲特種兵，牧浩洋做什麼事都非常細心，但是與當特種兵不一樣，他得跟繁雜瑣事打交道，面對那些以前不會在乎的問題。
“你們的行動最爲關鍵，”楊禹方看出牧浩洋的信心不太充足，笑着說道，“我不是給你壓力，而是希望你能重視遇到的問題。執行偵察任務的不僅有陸戰隊的特種兵，還有陸軍的特種兵，但是你們的任務最關鍵，只有你們的偵察兵發回消息，打擊行動纔會啓動，其他部隊都得跟着你們走。”
“沒有偵察兵，偵察機與偵察衛星辦不到嗎？”
楊禹方笑着搖了搖頭，說道：“制空權在聯軍手裡，空中封鎖線已經延伸到北緯三十九度以北，我們沒有高空高速偵察機，在本土上空巡邏的預警機最多隻能發現一百五十公里外的船隻，而元山裡預警機的巡邏區域超過兩百公里。至於偵察衛星，更加不能指望。我們不是美軍，沒有上百顆軍事衛星，僅有的幾顆偵察衛星在調整軌道後，只能做到每八個小時通過一次。聯軍掌握了我軍偵察衛星的軌道時刻表，運輸船隻會利用偵察衛星的通過間隙進出永興灣。”
“偵察兵是唯一的敵後偵察手段。”周渝生補充了一句。
“這麼說，只能成功，不能失敗？”
“差不多就這個意思。”
牧浩洋點了點頭，沒再多說什麼。
這時候，桌上的電話響了起來，楊禹方放下茶杯，過去拿起話筒。
“我是楊禹方……好的，明白……馬上安排。”
楊禹方的神情變化，讓牧浩洋與周渝生相信，肯定是非常重大的消息。
“二部剛剛發來情報，一支由十二艘船隻組成的運輸船隊剛剛離開釜山。”
“確定是前往元山的船隊？”
“非常確定，現在前往海州的船隊從羣山與仁川出發，釜山這邊只負責爲東線聯軍提供後勤支援。”
“還有不到三十個小時。”周渝生迅速估算了一番，說道，“如果船隊直接北上，一天之內就能到達元山外海。”
“得想辦法讓船隊慢下來。”
“到達日本海的潛艇在清津維修，增援潛艇還在路上。”周渝生朝楊禹方看了一眼，說道，“只有空軍能夠阻止船隊直接北上。”
楊禹方有點猶豫，畢竟轟炸遠在敵後的船隊，風險太大了。
“也許，用不着我們出手。”
聽到牧浩洋的話，周渝生與楊禹方把目光轉了過去。
牧浩洋稍微思索了一下，對楊禹方說道：“你開始說，聯軍掌握了我軍偵察衛星的軌道時刻表，在衛星通過間隙進入元山港。”
“你是說，調整偵察衛星的運行軌道？”
牧浩洋點了點頭，說道：“讓偵察衛星在明天夜間通過元山，運輸船隻就只能在後天清晨進港。”
“這確實是個辦法。”周渝生笑着朝牧浩洋點了點頭。
“我給李明陽打電話，讓二部調整偵察衛星的運行軌道。”楊禹方沒有遲疑，又拿起了話筒。
“偵察衛星是由三部負責管理吧？”牧浩洋有點疑惑。
一個多月前，他從李小明那裡知道，二部、即軍事情報局主要負責人員諜報工作，與技術有關的情報活動由總參情報三部負責。
“總參只派了一個情報聯絡員。”楊禹方撥通了電話。
李明陽還在瀋陽，沒有跟隨黃峙博來新義州。
情況比預想的好得多，楊禹方打電話前，李明陽聯繫了李國強，讓三部調整偵察衛星的運行軌道。
只是，楊禹方沒有得到肯定答覆。
雖然情報部門盡全力協助志願軍，但是李明陽不敢保證，聯軍船隊會因爲偵察衛星突然變軌改變入港時間。
李明陽不是沒有交代，而是給楊禹方出了個主意。
“我們得調整作戰方案，讓聯軍認爲我們將襲擊航行中的船隻。”
“迫使運輸船隊改變航線？”
楊禹方放下話筒，走過來說道，“總體作戰方案不變，仍然由兩棲特種部隊的偵察兵決定發起時間。一切順利的話，運輸船隊將在後天清晨進入永興灣，你們有三十多個小時的準備時間。”
“非常充足。”牧浩洋鬆了口氣。
“如果船隊沒有改變航線……”周渝生沒有急着高興，必須把話說清楚。
“這與你們無關，我會制訂一份備用方案。”楊禹方笑了笑，說道，“明天下午，廖文綱將軍將召開戰前會議，你們不要遲到。”
“沒問題，肯定準時參加。”
“記住，你們的作戰方案，最好明天一早送過來。”
周渝生替牧浩洋答應下來，然後向楊禹方告辭。
對牧浩洋來說，制訂特種偵察兵的作戰方案是小事。偵察兵的任務本來就不多，他要做的只是聯繫龐躍龍，搞清楚偵察部隊的情況，然後給龐躍龍安排任務。至於提交給楊禹方的作戰方案，只是整體作戰計劃中很小的一部分。
此時，關鍵在於中國的偵察衛星變軌後，聯軍會不會調整船隊的航線。
只在偵察衛星上做文章顯然不足以達到目的，楊禹方還得采取更加積極的行動，給聯軍傳達一個明確無誤的信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