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易澤嘴角帶着諷刺的笑:“那如果我告訴你,當年爸爸爲了娶你媽,要跟我媽離婚,把我媽逼得差點自殺呢?”
宋小離一愣。
顧易澤眼神像帶了倒刺的鉤子:“你那個賤人媽沒別的本事,就是會勾引男人,我媽好歹也是個大家閨秀,因爲這件事被嘲笑了那麼多年……她是怎麼過來的你知道嗎?”
宋小離眯起了眼睛,她的關注點全放在“當年爸爸爲了娶你媽,要跟我媽離婚”,後來呢?
她媽爲什麼死了?他們爲什麼沒離婚?
顧易澤似乎看出了宋小離的疑惑,幸災樂禍的說:“你媽倒是想上位來着,但是文家怎麼可能讓她得逞,你媽懷着你在家裡住了好幾個月,各種耀武揚威,然後,在你出生前夕,外公和爺爺聯手演了一出好戲,把爸爸調走,弄死了你媽——”
宋小離腦子轟的一聲巨響,瞳孔狠狠一縮——
“等爸爸回來,你媽連屍體都被處理了,遺憾的是你這個小雜種被留了下來,然後告訴爸爸,你媽難產死了,爸爸把這一切都歸咎到你頭上,因爲你的到來,害死了你媽,所以,活該你在顧家這麼多年沒人疼,你根本就不該出生!”
宋小離靜靜的聽完這一切,短暫的震驚過後,她心裡只剩下悲哀。
真可悲。
沒得選擇的出身真可悲。
她正感嘆着,外面的窗戶突然傳來一聲輕響。
這在本來就安靜的空間裡格外刺耳,幾人都齊刷刷的往外面看去,顧易澤更是直接開口喝道:“誰!”
話音剛落,外面的窗戶突然“砰”的一聲碎了,一個人影鑽了進來,迎面就把站在離窗口不遠的顧易澤給踹翻在地上,然後迅速撲在他身上把他牢牢制服,根本就沒有給他反應的機會。
顧易澤一下子被擒住了,宋小離定睛一看,來人她不認識,但是穿着雲莊的保鏢服,應該是負責保護傅止言的那批職業保鏢。
她心裡鬆了一口氣,剛要起身,旁邊一直怔愣着的顧笙歡卻突然發瘋一樣衝過來,保鏢大驚失色,伸手就要攔住她,沒想到顧易澤反手抓住保鏢不讓他動,宋小離在保鏢那聲驚駭的“小心”裡被顧笙歡狠狠一推,腦袋撞在尖銳的牀角上,眼前一黑,她瞬間失去意識。
-
宋小離再次醒來時,腦袋疼得跟被錘子砸過一樣。
她睜開眼睛,眼前先是一片閃爍的紅光,然後耳朵瘋狂的鳴了起來。
她下意識的想要伸手捂着耳朵,然而手一擡,就被人抓住了。
感受着掌心傳來的溫度,她好一會兒才能視物,眼前模模糊糊的出現一個人影,半天她才認出來是傅止言。
同一時間,很多陌生的記憶瘋狂的涌入腦海裡。
二十出頭,留着板寸頭穿着T恤衫卻依然帥氣的傅止言,文鳳尖酸刻薄的嘴臉,顧易澤毫不客氣甩向她的耳光,還有顧笙歡輕蔑的眼神,最最重要的是,那個不屑看她一眼,即使無意中看到她,也永遠滿眼厭惡的“父親”。
她好
像……想起來了。
見宋小離睜開眼睛後一直一動不動,傅止言冷汗都下來了:“小離,你怎麼了?哪裡不舒服?”
說着他還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宋小離一下子抓住他的手,好一會兒才嘶啞的喊了一聲:“止言哥哥。”
傅止言一愣,臉色迅速變得慘白:“你……”
“我是……沉歡啊。”
傅止言渾身都忍不住顫抖起來:“你、你想起來了?”
宋小離點點頭,突然鑽進他懷裡抱住他:“我想起來了。”
傅止言瞬間像個做錯事被抓現行的孩子,不安的看着宋小離,等着來自她的判決。
然而宋小離只是緊緊的抱住他,並不說話。
不安持續了整整三分鐘,傅止言鬆開宋小離:“你都想起什麼了?”
宋小離剛剛就是在消化那段記憶,從會記事開始,到後來慢慢長大,被打,被當衆扇耳光,被羞辱,那些人簡直沒有把她當人看,後來長大一點,她上學了,卻總是不合羣,和整個班級都格格不入,人人都覺得滿臉陰鬱的她是怪物,是奇葩,不肯和她做朋友,紛紛疏遠她,直到她被情緒整個的控制住。
抑制不住的消極和失落,她不知道自己怎麼了,總覺得對什麼都提不起興趣,還總是想死,這個世界讓她沒什麼好留戀的……後來她的某次自殘行爲被家人發現了,她那個所謂的父親才叫了醫生過來給她看看,這一診斷,發現她患了很嚴重的抑鬱症。
那段時間她被逼着瘋狂吃藥,卻始終不見好轉,因爲家人的暴力行徑,她更想死。
直到認識了傅止言。
不知道是遺失的記憶突然全部涌回腦子裡,還是她記性本來就這麼好,十六歲的她總是穿着一身黑衣獨來獨往,某天下課後不想回家,一個人在外面晃悠到晚上十一點,沒人找她,也沒人在乎她,她在黑夜裡慢慢走回雲莊。
然後,把剛從國外回來,還不熟悉路況的傅止言嚇了一跳。
當時的秦川路只有兩家人,一家是雲莊,另一家是對面的傅園。
夜晚十一點,穿着黑衣,厚重的劉海遮住眼睛的單薄少女,走在路上那副場景還是挺嚇人的,傅止言騎着自行車,那段路剛好沒路燈,他差點撞上幾乎和黑衣融爲一體的顧沉歡,等到反應過來前面有人時,他來了個急剎車,然後被轉身靜靜看着他的顧沉歡嚇得大叫了一聲。
少女沒動,還是靜靜的看着他,一言不發。
傅止言冷靜了一下,小心翼翼的打開手機照了一下顧沉歡,確定眼前不是妖魔鬼怪,而是一個小姑娘時,他鬆了一口氣:“小妹妹,這麼晚了你不回家,還在外面晃盪,不怕被壞人抓走嗎?”
顧沉歡還是不說話。
傅止言嘆了口氣,拍了拍自行車:“你住哪裡?我送你回去。”
顧沉歡終於開口了:“秦川路。”
他們現在距離秦川路不算遠,但是走過去需要十多分鐘,而且這段路沒有路燈,這也是顧沉歡走得很慢的
原因,即使她想死,但對於黑夜,她還是有着本能的恐懼。
“我也住秦川路,一起走吧。”
於是從來不和外人說話的顧沉歡坐上了傅止言的自行車後座,他送她到了雲莊門口。
自行車在雲莊門口停下時,傅止言愣了愣:“你是顧家的女兒?”
顧沉歡一言不發,下了車就走。
傅止言看着她的背影,心裡很是怪異,但也沒有多想,轉身就回了對面的傅園。
傅家和顧家都在房地產有涉獵,兩家對峙多年,商戰如火如荼,自然不可能交好,傅止言從小就被勒令不許和顧家人交好,對於顧家,他只知道有個小他兩三歲的兒子,有多少個女兒他就不知道了。
而且他剛從國外留學回來,對於一街之隔的雲莊,他自然更加不瞭解。
第二天早上,顧沉歡出門時又遇到了傅止言。
和昨晚的偶遇不同,傅止言這回是特意在門口等她,見了她,他笑着打招呼:“早上好。”
顧沉歡眼皮都懶得擡,徑直揹着書包往學校方向走去。
傅止言也不生氣,踩着自行車慢悠悠的跟在她後面,自說自話:“都這個點了你纔出門,還是走路去學校,肯定會遲到,不如我送你去吧。”
顧沉歡不爲所動。
傅止言耐心出奇的好,一路跟着她到了學校。
當時的顧沉歡正在念高一,成績一塌糊塗,傅止言看着她進了學校,嘴角一勾,轉身走了。
自那以後,傅止言每天都跟着她上學。
他剛從國外進修回來,因爲遠超同齡人的智慧,他修完了兩科學業後就直接回了國,現在正在考慮是要直接去父親的公司歷練一番還是先休息一段時間,整天無所事事,他乾脆把這個奇怪的少女當做研究的對象,用讀過的心理學研究她怪異的行爲。
一來二去,跟了一個禮拜後,顧沉歡終於在被顧易澤打傷了腿的某天坐上了他的自行車後座。
傅止言把這天當做成功的標誌,還在學校等了她一天,等到她放學,帶着她出去玩了一圈。
也就是那天,一整天都不說一句話的顧沉歡對他說了自己的身世,她言辭平靜,像在訴說一件跟自己完全沒關係的事情,那種淡漠到完全無所謂的態度讓傅止言心疼得不得了。
後來兩人順理成章的走到一起……
“都想起來了。”宋小離擡起頭,眼睛亮得驚人:“該想起來的,不該想起來的,都想起來了。”
傅止言嚥了口口水,連聲音都顫抖了:“那……恨我嗎?”
這是他最擔心的問題,他本來的意圖只是想讓她看清楚顧易澤和顧笙歡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但是沒想到,一場意外會讓她想起所有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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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害怕,害怕她恨他,害怕她再次離開,害怕她一離開又是好幾年,人生已經沒有多少個五年讓他去等待,如果她再消失,那他根本就沒有信心再等下去了。
他現在無比後悔,爲什麼要用這麼極端的方式來解決問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