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宋小離接到了華辰的電話，剛一接通，華辰沙啞到幾乎聽不出原音的聲音傳來，嚇了宋小離一跳。
“你能不能幫我一個忙？”
宋小離第一反應就是這個忙和沈眠有關。
“你說。”
“幫我跟沈眠說說話吧，他已經……一個禮拜沒理我了。”
宋小離遲疑了一下，問：“你確定我去了他就會開口？”
華辰倒吸了一口涼氣：“我不確定，但在我認識的人裡，你和他的關係最好。”
這倒是真的。
沈眠性格孤僻，根本就沒什麼朋友。
“好不，我過去看看。”
掛斷電話，宋小離跟傅止言打了聲招呼，準備出門。
傅止言一聽說宋小離要出門去見沈眠，立刻說：“我也一起去。”
宋小離皺眉：“你去幹什麼？”
“你不是去華家嗎，我也很久沒去了，你去找沈眠，我不會打擾你們。”
好吧。
宋小離沒反對，拿了老陳準備好的一個蛋糕，和傅止言一起去了華家。
華辰成年後就一直沒在華家本家居住，搬了出來，他自小在金銀窩裡長大，生活作風窮奢極欲，這些事宋小離之前只是聽說，但是進了華辰的私人莊園後，她才真真切切的感覺到，原來一個人的生活態度真的可以這麼誇張。
莊園是歐式的，佔地上千畝，莊園裡蔓延的山林和人工湖泊佔了一大塊地方，山水環繞裡一棟歐式建築美輪美奐，遠遠看去，紅牆白瓦和高聳的穹頂顯出主人的性子有多囂張。
開車進了莊園，宋小離腦袋轉個不停，越看越驚訝。
原本以爲傅園和雲莊已經夠奢華的了，沒想到比起華辰的這座皇宮式的莊園，簡直不值一提。
傅園和雲莊雖然豪華，但那是兩個百年貴族的臉面，而華辰這座莊園，完全是他私人的住所，一座私人住所弄成這個樣子，他也不怕遭天譴。
進了莊園，宋小離很快就看到了華辰。
和幾天前見到的華辰比起來，宋小離看着眼前這個瘦了一圈，鬍子拉碴的男人，不難想象這幾天他過得有多煎熬。
本來覺得他自作自受太活該，但現在一看見他這個樣子，宋小離又有點心軟了。
華辰看着宋小離：“他在樓上，幾天沒吃東西了。”
宋小離一驚：“他想幹什麼？”
華辰搖搖頭：“我也不知道，他拒絕跟任何人交流，前幾天全靠營養針熬過來，現在連營養針都不肯打了，要不是實在沒辦法，我也不會求你過來……你幫我勸勸他，只要他肯吃東西，要我做什麼都行。”
宋小離匆匆上樓，推開房門一看，裝潢奢華的房間裡，沈眠正坐在鋼琴前，低頭看着黑白色的琴鍵，眼神呆滯，連人進來他都沒發現。
幾天沒見，他的狀態也沒比華辰好到哪裡去，整個人瘦得彷彿脫了形，臉色蒼白，額頭和脖子上的青筋格外突兀，雙眼好像沒有焦距一樣，這樣的沈眠看起來像一張陳年的水墨畫，美得觸目驚心，也美得無比脆弱，好像只要大聲說話，就能把
他驚碎了一樣。
宋小離的腳步情不自禁的放輕，走到沈眠旁邊，她低頭看着他：“沈眠。”
沈眠似乎並不意外她會來，“嗯”了一聲，依然看着琴鍵，並沒有搭理她。
宋小離嘆了口氣：“你沒事吧？”
沈眠眼睛眨都沒眨一下：“應該……暫時死不了。”
“你想死嗎？”宋小離問。
沈眠搖頭。
“那你爲什麼要這樣作踐你自己？”
沈眠沉默了一會兒，突然輕輕呼出一口氣：“我不想死，但是我好像找不到活着的理由……我想讓世人永遠記住我，現在，我好像做到了。”
宋小離眼眶一陣發熱：“這些都是意外，你跟大家解釋一下……他們會相信你的。”
“沒什麼好解釋的，本來就是事實。”沈眠淡淡的說：“我不想再欺騙他們了。”
宋小離握住他的手，入手的觸感涼的可怕，她看了一眼門口，壓低聲音說：“那就如實告訴粉絲們，你是被華辰強迫留下來的。”
沈眠一怔，繼而慘淡一笑，他輕輕掙脫了宋小離的手：“小離，我好像……喜歡上華辰了。”
宋小離愣住了：“你……”
“我知道，那些事是他做的，也知道他做這些事的目的，我不恨他，我只是……不知道該怎麼面對這樣的自己，我明明、明明只是想要利用他的，你說我是不是犯賤？我居然喜歡上這個混蛋。”
宋小離：“……”
“我不是懦弱的人，如果我還能健健康康的活下去，那我不介意站出來承認這一切，可是我快死了，如果承認這一切，華辰會很高興，可他也會很難過。”
宋小離：“……”
她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人真是犯賤的生物。”沈眠說着，嘆了口氣，又擡頭看着宋小離：“華辰叫你來的？”
宋小離點點頭。
“他倒是有心。”沈眠聳聳肩，努力想讓自己的表情看起來輕鬆一點，但是他脖子和額頭上隱隱浮現的青筋讓他這個表情看起來有些可笑：“可我不接受，你走吧。”
“……爲什麼？”
既然喜歡華辰，那爲什麼不珍惜所剩無幾的日子好好跟他相處？
他們糾纏了十幾年時間，爲的不就是這一刻嗎？
“華辰都已經習慣我這麼對他了，反正再習慣一段時間我就走了，等我死了，他就解脫了，有什麼不好？現在我要是突然對他和顏悅色，你說我死了以後他得有多難過啊。”
宋小離：“……”
她好像能理解沈眠的做法了。
如果換了她，剩下的日子不多了，那她也不會對傅止言和顏悅色，免得讓他多一條牽掛，餘生都不能安生。
“你回去吧。”沈眠笑了笑，起身把她往門口的方向一推：“以後不要再來了。”
宋小離：“……你好歹吃點東西吧。”
“會的。”
“可是……”
“滾出去！！！”沈眠突然大吼了一聲，聲音沙啞，宋小離先是嚇了一跳，但是立刻反應過來，沈
眠這是做給樓下的華辰聽的。
下一刻，宋小離被“趕”了出來，房門“砰”的一聲關上，華辰和傅止言急匆匆的跑上來，傅止言立刻攬住宋小離，一迭聲的問：“沒事吧？”
宋小離搖搖頭，神色很配合的有點委屈。
華辰的肩膀一點一點垮了下來，半晌，他開口：“對不起。”
連宋小離的話都失去作用了，難道真的沒有人能說得動他？
宋小離搖搖頭：“沒事。”
三人下樓，在會客廳坐下，傭人端上茶水，宋小離看着神色頹敗的華辰，問：“他是不是已經知道事情是你做的？”
華辰無比沮喪的點頭：“嗯。”
“你跟他把話都挑明瞭嗎？”
“……嗯。”
得！
華辰聰明一世，在沈眠這件事上卻把所有的後路都截斷堵死了，這能怪誰？
宋小離看着他無精打采的樣子，猶豫了好一會兒才問：“那你有什麼打算？”
華辰神色裡出現了一絲焦躁，好一會兒，他纔不確定的問：“我想跟他結婚，可以嗎？”
這話問的小心翼翼，別說宋小離，連傅止言都愣住了。
在他印象裡，華辰從來都是那個狂拽炫酷吊炸天的男人，做什麼都說一不二，誰敢忤逆他就等於在找死，而現在，被沈眠折磨得形銷骨立後，他用這種近乎於哀求的口氣在問兩個跟這件事沒有關係的人——我想跟他結婚，可以嗎？
他不是在問宋小離和傅止言，他這是在問他自己。
結婚代表要換國籍，向家人出櫃，向江城整個上流社會承認自己是個gay，說不定還會讓華家成爲整個江城的笑話，這一切都有違他既定的人生道路，而且，勢必會受到很大的阻力。
而這一切，都是爲了一個命不久矣的男人。
太難了。
他想跟沈眠在一起，太難了。
宋小離和傅止言面面相覷，好一會兒，傅止言才折中的說：“你再好好考慮考慮？”
華辰微垮的背脊在聽到這句話後一下子直了起來：“不考慮了，我馬上讓人去辦。”
說着他立刻叫來管家，當着宋小離和傅止言的面有條不紊的開始吩咐這一切。
看得出來華辰想這麼做很久了，整個流程他在腦海裡演練了很多遍，所以才能說得這麼清晰，這麼不拖沓。
吩咐完管家，管家轉身離開，華辰則抱着腦袋，低頭沉思。
會客廳裡三個人都沉默了，半晌，華辰突然擡頭說：“止言，沉歡，我這幾天估計要回本家一趟，我不在那幾天，你們能不能幫我好好看着沈眠？”
宋小離一愣，剛想開口問華辰要幹什麼去，傅止言搭在她肩上的手微微一用力，示意她不要說話，他則利落的開口答應下來：“好。”
得到肯定答案，華辰鬆了一口氣，剛想說點感謝的話，樓上突然匆匆跑下來一個女傭人，清脆的聲音裡帶了難言的喜悅：“少爺，沈少爺說想吃東西。”
華辰“蹭”的一下站起來，神色裡透着一絲喜悅：“快，馬上去準備！”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