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吧。
帶有地方特色故事的民謠被娓娓道來，清新又悠揚。
一手撐着下顎，一手微搖着酒杯，宋思思漫不經心地望着臺上，忽而揚脣淺笑：“這個地方還挺不錯的。”
“是不錯。”吳蕭接話，眼皮微擡，“他跟來了。”
宋思思動作微頓。
他指的是誰，不用問，她都很清楚。
“吳蕭。”
“嗯。”
宋思思作勢瞪他：“有沒有人說過你很沒意思？”
吳蕭張嘴想否認，腦中卻毫無徵兆地冒出一張不算陌生也不算熟悉的臉來，不知怎麼的，他改了口：“有。”
宋思思一副看吧看吧很是嫌棄的模樣。
吳蕭沒辯駁。
指腹在就酒杯上無意識地摩挲看下，宋思思盯着杯中液體，終是嘆了口氣。
“你看到了，對吧？”不似以往的張揚，她的聲音有些低，還透着點煩躁和無奈。
沒明說，但兩人都明白。
“嗯。”吳蕭應了聲。
宋思思動了動脣，想說什麼，但一時間又不知道該怎麼說，以爲不會再爲那事兒煩惱，沒想到在酒店門口只看了林揚一眼，那些情緒竟捲土重來。
“你在躲他？”
“我……”宋思思想說沒有，然而否認的話卻是怎麼也說不出來。
身體微微往後仰靠在椅子上，吳蕭喝了口酒，淡聲評論：“這不像你的風格。”
宋思思：“……”
“那你說，怎麼才該是我的風格？！”她沒好氣瞪他，鬱悶倒是稍稍消散了些，沒等他回答，她嘆了口氣，撇撇嘴，“好吧，你說的對，其實的確不是我風格。”
吳蕭冷靜地一針見血：“不相信，不喜歡，還是不敢試？”
宋思思手一頓。
或許是因爲氛圍使然，或許是因爲她知道吳蕭是一個很好的傾聽者很好的朋友，又或許，是自己內心也有想要傾訴的衝動。
“你知道吧，其實這幾年我談過那麼多次戀愛，雖然不走心。”宋思思笑，笑容是一貫的嫵媚明豔，“但那些戀愛吧，總有讓我喜歡的地方。比如，上一段，是那個男人的手好看，我又是手控。再上一段，唔……聲音好聽，人也溫柔，會讓人有種如沐春風的感覺，總之，很舒服……”
她漫不經心地說着，無論是語調還是姿態，都顯得很慵懶，整個人也很平和，儘管其中也有鬧得不愉快的分手經歷，但她都能很坦然地當做一段人生回憶。
“但是。”她聳了聳肩，笑得頗爲無奈，還有些糾結，“每次兩個人在一起沒多久，我就會覺得厭煩，很煩很煩那種，然後我就會提分手，再談戀愛，再分手。我好像……不能享受其中，你明白麼？”
“雖然一開始認識林揚的時候，是很想撩他，但後來知道他是紀微染的弟弟，我就沒了那個心思，但誰會想到昨晚……”說到最後，她煩躁地嘆了口氣。
吳蕭看着她：“因爲莫安，所以不再相信愛情？”
莫安……
久違的名字。
宋思思厭惡皺眉，想否認，只是到最後再開口時，滿滿的都是自嘲：“算不上是，我不會爲了一個渣男讓自己不好過，又不是離了他不能活，但我不能否認，他當年的劈腿的確噁心到我了，也……對我產生了點影響。”
當初愛得有多轟轟烈烈，發現被劈腿時就有多打臉，更何況還是在她的房間和她同父異母的妹妹上了牀。
“這些年，我一直覺得噁心，有時我會想，我是不是得了什麼心理病，所以纔不能投入地享受後來的戀愛。”她喝了口酒，最後聳了聳肩笑，“瀟灑自如遊戲人間不走心的戀愛談着多好，林揚……他還比我小，又那麼單純，我哪能禍害人家？換作別人……”
“確定換了別人昨晚的事還會發生？”吳蕭再一次一針見血。
宋思思一怔。
“我……”
她所在的位置，是背對着林揚的，吳蕭卻看得很清楚，從林揚進來到現在，他的眼睛一直在宋思思身上就沒離開過。
這畫面，他竟一時失了神。
曾經，他也是這樣看着傅繁，但如今，他喜歡的姑娘早就有了愛的人，就在昨天，他還親眼見證她走向了傅寒景給的幸福。
思緒收回，他失笑搖了搖頭：“走吧，我送你回去。”
宋思思一時沒反應過來：“這就不喝了？騙我說了這麼多話，就……完了？”
吳蕭站了起來，居高臨下：“你都有了決定，我再說什麼有用？”頓了下，他繼續，“不如，你仔細想想，究竟是什麼原因想躲，既然覺得有病，爲什麼不試試治一治？”
宋思思：“……”
兩人終究還是離開了清吧。
吳蕭沒有喝酒，於是他開車。
“他還跟着。”快到的時候，他瞥了眼後面的出租車提醒。
宋思思身體微僵，煩躁：“不用管他。”
“確定不和他說清楚聊一聊？”
“確定。”
“宋思思。”
“嗯？”
吳蕭熟練地將車倒進停車位置：“知道你這種行爲叫什麼嗎？”
宋思思下意識追問：“什麼？”
吳蕭卻是但笑不語。
宋思思還想問，腦中突然就冒出了一句葷話……
“吳蕭你損我呢？！”她氣惱瞪他。
吳蕭解開安全帶：“既然不想見他要躲着他，我送你上去。”
宋思思：“……”
……
宋思思躺在牀上，輾轉難眠。
洗完澡出來的時候，她看到吳蕭給她發了微信，告訴她林揚沒走，就等在樓下，其他的沒有多說，但她分明看懂了他的言外之意。
她看完像是條件反射一樣走到了窗邊。
往下，她只能看到一個黑影，影子被路燈拉得很長，怎麼看怎麼可憐。
不想再看，猛地一下，她將窗簾拉上。
再然後，她失眠煩躁到現在。
送她上樓時他的那句話似乎還猶言在耳——
“當什麼都沒發生過也好，還是想要試一試，至少面對面說清楚，逃避不是辦法，那隻會困擾你。”
拉下蒙在臉上的被子，宋思思第一次長長嘆了口氣。
起身，她像是不受控制般走向窗邊。
低眸——
黑影還在。
明明很黑，明明看不清，不知爲什麼，低頭的那剎那，她竟覺得林揚的視線正看過來。
冷不丁的，她只覺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心虛。
想了又想，她最終轉身拿過手機撥通了一串數字：“上來一趟，我們把話說清楚，密碼是754457。”
幾分鐘後。
宋思思頭疼似的按了按額角，微啞着聲音問：“跟了我一晚上，林揚，你想說什麼？”
公寓裡的恆溫驅散了身上的寒意，林揚動了動脣，一雙眼睛從頭到尾都一瞬不瞬地盯着近在眼前的女人。
他沒說話。
宋思思愈發頭疼，挑了挑眉，一副有些耐心在消失的模樣：“沒話？那……”
“我能不能追你？！”
兩人的聲音同時響起。
話一頓，舌尖像是被咬到一般疼，宋思思過了好幾秒才消化開他的話。
漫不經心又微不可察的，她掃了他一眼，輕易捕捉到了他眼底的緊張，他這人啊，如她和吳蕭所說的那樣，單純。
她笑了，渾不在意的，偏偏眼角眉梢間帶了點別樣的勾人風情：“你沒事吧，林揚，就因爲昨晚的事？”
輕淡，又輕描淡寫。
林揚在她臉上看到絲毫的在意。
喉間……緊了緊，還有些晦澀，他仍盯着她，再開口，聲音沉啞了許多：“昨晚……”
“代表不了什麼，不用覺得因此要對我負責。對我而言，不過是一場男歡女愛，林揚，你明白我的意思麼？嗯？”
空氣，靜滯。
林揚到底沒她冷靜，更做不到像她這樣無所謂，蹭地一下他站了起來，胸膛起伏間想也沒想脫口而出：“可你要對我負責！”
宋思思當即愣住。
四目相對。
她竟……更覺得心虛。
“我……”
“兩次。”打斷她的話，林揚向前一步逼近，“第一次，幾個月之前，你吻我，在車上你問我是不是初吻，要不要對我負責，我現在回答你，要。第二次，昨晚，你不僅吻了我……宋思思，你要對我負責。”
初見林揚時，宋思思覺得他就是如今很流行的小奶狗，單純善良又有點萌，據說很多女生都喜歡找這樣的男朋友。
後來幾次接觸中，他被自己隨便撩撩就會臉紅，更堅定了她的看法。
但現在……
小奶狗麼？
可爲什麼，她有種他是小狼狗的錯覺？
面前帶着點兒強勢的男孩兒，真的是……林揚？
“砰砰砰——”
心跳加速有點快，宋思思試圖冷靜下來。
“林揚……”
“因爲微染姐把我當弟弟，因爲是朋友的弟弟，所以你不想負責，對嗎？”
冷不丁聽到紀微染的名字，就像是一盆涼水，一下澆醒了宋思思。
身體往後一靠，雙手抱胸，雙腿優雅交疊，宋思思擡眸，紅脣微啓，字字漫不經心又淡漠：“你要追我，無非是要負責，對你來說是責任，可我說了，對我宋思思而言，不過是場男歡女愛而已，我睡了你並不覺得自己有什麼吃虧。是我表達的不夠清楚，還是你聽不明白？”
林揚一急：“我……”
“林揚。”宋思思打斷他，聲音較之剛剛更顯冷靜，“誠然，我空窗期有段時間了，我也談過很多場戀愛，但我不是不挑的，想追我和我在一起的男人，有一個必須條件，那就是至少喜歡我宋思思這個人。”
頓了下，她看着他，毫不客氣：“你呢？你喜歡的人是微染姐，不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