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清隨吸了口煙不疾不徐吐出,幽幽燈光下,他眸色深暗:“嗯?”
厲佑霖眉間褶皺微微攏起:“如今霍東庭可以說是腹背受敵,你想過沒有,你把他逼的太緊,一旦霍家知曉,恐怕……對你很不利。”
霍家……
呵。
霍清隨漫不經心吐出菸圈,淡淡道:“已經知道了。”
“什麼?”厲佑霖一時沒有聽清。
“已經知道了。”
厲佑霖微怔,很快便反應了過來:“你……父親?”
“嗯。”霍清隨無謂應道。
“那……”
“沒事。”霍清隨脣角的弧度還微微勾着。
厲佑霖睨了他幾秒:“霍東庭,應該還留了手,就憑我們到現在還沒找到他是背後之人的證據,你覺得……他之後會怎麼做?有把握麼?”
霍清隨明白他是在擔心自己。
側眸,他笑着反問:“你覺得,就算沒有這件事,我和他之間的賬就會一筆勾銷?”
厲佑霖默然。
“不會。”霍清隨替他回答,笑容猶在,只是那笑意,絲毫沒有達到眼底,“不用證據,我也不需要證據,我和他之間的恩怨,不差那些證據。”
頓了頓,他微微仰頭,吐煙的姿態痞雅又性感:“該來的,總是要來。”
所謂證據,所謂算計,不過是在恩怨上濃重的添上一筆罷了。
時間彷彿有短暫的寂靜。
“有需要及時說。”厲佑霖明瞭,輕笑着勾了勾脣。
其他的,不需要再多說。
因爲,他們是有過過命交情的兄弟。
“嗯。”霍清隨回以不甚明顯的一笑。
視線交匯,兄弟情義默契流轉。
厲佑霖又吸了口煙,整個人悠然的靠着牆,忽的順着他的視線往前方看了看。
“老四。”
“嗯?”
“挺羨慕你的。”擡起線條完美的下顎,厲佑霖露出一貫輕佻的笑意,似在感慨,又似自嘲,“羨慕……你和夏晚。”
從一開始的不明白,甚至是對夏晚有些敵意,到後來目睹見證,再到現在,深刻明白,他和夏晚之間永遠不可能有第三人插進去……
認識多一分,羨慕,便多一分。
老四和夏晚,不僅僅是彼此深愛那麼簡單,用曾經那些女人取悅他的話來形容,便是,他們兩人是彼此契合的靈魂,再怎麼樣都不會分開。
這樣的感情,這樣對的人,如何讓他不羨慕?
思緒漸漸放空,下一秒,一個這些天不曾想起的人影出現在了腦海裡。
“老四。”再開腔,連他自己都沒察覺聲音早已變得黯淡,“這些天,我很迷茫,這三十多年,第一次覺得迷茫,不知道自己這幾年的堅持是對是錯。”
眼中閃過自嘲,他一口一口的吸菸,任由青白色的煙霧在面前繚繞。
“我是不是應該……真的和她徹底分開?”他問,面無表情,但夾着煙的那兩根手指卻是抑制不住的加重了力道,到底,還是泄露了他的情緒。
沒人知道,這段時間以來,他有多煎熬。
煎熬有多少,他的失望便有多少。
霍清隨沒有出聲,只是平靜的吸着煙。
沉默。
“老四……”
霍清隨到底還是淡淡開了腔:“三哥,我給不了你答案,也不能給你建議。”
厲佑霖薄脣瞬間抿成了一條直線。
他沒有再說話。
直到——
菸頭燒到指尖,刺痛感蔓延。
“那麼。”他沒有看他,也不顧菸頭的繼續燃燒,“之後,你打算怎麼處理她?”
霍清隨神色始終淡漠。
餘光在此時看到那個熟悉的身影出現在洗手間門口,二話不說,他擡腳朝她走去。
厲佑霖擡眸。
入眼的,便是他扶住夏晚的畫面,向來沒有任何多餘表情的他,從來只有在面對夏晚時,眼底是沁滿溫柔的。
這一瞬,厲佑霖忽地就明白了。
“呵……”
閉眼,他自嘲一笑,繼而重新點燃了一根菸。
走廊幽暗的燈光下,他的身影被拉得很長。
滿身寂寥。
幾米外。
紀微染和江蔓清早在霍清隨出現的剎那,便默契的鬆開了夏晚,很有眼力見的將空間留給兩人。
夏晚敏銳的聽到了兩人憋着的輕笑,頓時有些不好意思,當男人熟悉的氣息包圍在周遭時,一層粉暈緊跟着染上了她的臉頰。
“你怎麼來了?”無意識的咬了咬脣,她問。
霍清隨習慣性的和她十指相扣,聞言一本正經回答:“來接我的太太,看不到她,心裡就很想念,一分一秒都不想和我的太太分開。”
猝不及防的一句情話,夏晚心跳驟然漏了拍。
“……”想說什麼,然而羞赧之下,一時之間她竟然無言以對,實在是……他說的太正經了,好久,她才憋出前言不搭後語的一句,“你……你抽菸了?”
話落的剎那,她莫名想要咬掉自己的舌頭。
果然……
自己永遠都不是這個老男人的對手。
毫無意外的瞥見她的懊惱,霍清隨失笑,指尖在她掌心裡摩挲幾許,淡聲道:“晚晚不喜歡,那我以後都不抽了,好不好?”
抿住脣,夏晚傲嬌的別過了臉,但脣畔溢出的笑意,卻是怎麼止都止不住。
眸中笑意加深,霍清隨亦沒有再說話,只是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再也沒有移開過。
怎麼看,都看不夠。
幾人一前一後回到了包廂。
熱鬧的氣氛再度達到了巔峰,一幫人你說我笑,說不出的輕鬆愉悅。
整個晚上,夏晚都處於無言形容的開心中。
接近十一點的時候,宵夜結束。
衆人在店門前分別。
和微染,江蔓清擁抱過後,夏晚便由霍清隨抱着,坐進了車裡。
只是男人卻沒有立刻跟着坐到身旁。
而是……
他又下車,在外面和紀微染顧言說着什麼。
聲音有些低,她聽不清。
“說什麼呢?”夏晚眨眨眼,好奇極了。
這股好奇一直維持到身旁終於有了男人的氣息。
想了想,她故意微微撅起嘴,裝作不悅道:“聊什麼呢?還故意避開我?是不是在說我壞話?”
霍清隨聞言,眸底一閃而逝一抹難以捕捉的笑意。
“哪敢。”他輕笑着將她摟進懷裡,指腹寵溺的在她臉頰上輕輕摩挲,學着她的樣子用委屈的語調道,“我的太太在我心裡那麼完美,哪來壞話可以說?”
說話間,他故意湊近她耳旁,懲罰似的輕咬了下她的耳垂。
一個顫慄,夏晚呼吸急促。
“討厭!”嬌嗔瞪他一眼,她佯怒,“霍先生麻煩你正經一點行不行?”
“正經?”挑眉,霍清隨指尖沿着她的臉廓曖昧劃過,“霍太太,對你,我永遠正經不起來。”
夏晚:“……”
剎那間,她的臉已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變紅。
霍清隨見好就收,沒有再逗她,瞥了眼腕錶,隨即不着痕跡的換了話題:“困不困?”
夏晚撇撇嘴,忍着笑嘟囔道:“不困,我又不是豬。”
“嗯,霍太太不是豬。”霍清隨認同頷首,一副不苟言笑的模樣,“她是會咬人的小東西,我的小東西。”
夏晚:“……”
還能不能愉快的聊天了?!
夏晚撅起嘴,作勢就要撲倒他。
不想人沒撲倒,手卻無意間碰到了什麼東西。
硬硬的。
“什麼東西?”
她記得,下午出門的時候車上沒有東西吧。
霍清隨不動聲色將東西挪開了些,繼而又將她抱在懷裡,道:“打包的甜品,怕霍太太晚些時候會餓。”
怕她會餓……
夏晚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真把她當豬養了麼?
霍清隨低眸深深的睨着她,只是笑,之後沒有再多說什麼。
夏晚也沒有再多問,一下子就把這事拋到了腦後,依偎在男人懷裡,有一搭沒一搭的說着話。
直到——
車子停下。
“到了?”她擡頭。
“嗯。”眸中帶笑,霍清隨溫柔將她抱出車,而後穩穩走向不遠處。
走着走着,夏晚莫名覺得有些不對勁。
“不是回家麼?”她問。
霍清隨搖頭:“不是,我們在外面,散散步再回去。”
散步啊……
夏晚不疑有他,想了想,催促道:“那你放我下來啊,你抱着我算什麼散步?”
霍清隨笑,順勢放下了她。
十指緊扣。
夜晚微風拂過,帶來舒適的感覺。
夏晚渾身輕鬆,深吸了口氣:“霍清隨,這是哪呀?”
霍清隨但笑不語,牽着她又往前走了幾步,而後才道:“在這坐一會兒。”
夏晚還沒來得及說什麼,整個人就被男人抱着坐在了他大腿上。
下一秒,她感覺到了身體在晃動。
“吊椅?”無意識擰眉,她問。
霍清隨仍是沒有回答。
“霍清隨!你……”
“砰——”
“啪——”
兩道聲音一前一後響起,像是……煙花爆炸的聲音。
“砰——”
“啪——”
聲音此起彼伏。
同一時間,悠揚的音樂聲鑽進了耳中。
夏晚一愣。
下一瞬,她原本平靜的神情漸漸變化,呼吸微滯,雙眸睜大。
這是……
一個久違的,不可思議的念頭清晰的冒了出來。
霍清隨低眸看了眼腕錶。
秒針和時針,分針在這一刻完美融合。
“霍太太。”手指挑起她的下巴,薄脣覆上,他清晰而又緩慢的道,“生日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