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好似靜滯,氣氛驟變!
視線相對。
垂落在椅子上的一隻手悄然握緊,夏晚冷然擡起下巴,淡漠迎上他的目光:“你答應過不會對我做任何事,這就是你的承諾?”
言畢,她輕嗤了聲,絲毫不掩飾自己眼中的不屑。
她討厭,更厭惡他氣息的靠近!
沉默迅速在車內蔓延。
左易保持着原先的姿勢,幽沉地望着她,一言不發。
片刻後,他輕笑,說不出的蠱惑人心。
“好,如你所願。”舌尖抵了抵後槽牙,他漫不經心瞥了眼她身後,一副全然沒被影響絲毫,甚至笑得有些輕佻,“下車?嗯?”
夏晚握着拳頭的手緊了緊。
面無表情收回視線,她轉身,徑直推門下車。
笑意不自覺加深,左易不疾不徐跟在後面。
熟悉的地方,熟悉的老房子,然而再怎麼熟悉,一切早已物是人非。
夏晚僵直了腰背站在原地,久久未動。
外婆……
閉上眼,她心底的情緒不受控制的翻騰起來,緊接着,那些年少時和左霆川相識的畫面也一點一滴的冒了出來,揮之不去。
左易悄然走至她身旁,恍若未覺她微小的情緒波動,徑直扼住她的手腕帶她進了幾步之外的院子裡,而後在她發作之前,意猶未盡的鬆開了她的手。
“還記得這裡麼?”黑眸微眯,他似是回憶,又似嘲諷,“這裡,就是你和左霆川那個廢物,認識的地方。”
夏晚手指微不可察的顫了顫,她沒說話。
左易嗤笑的扯了下脣,側眸,他深情的凝望她,徐徐淡淡開腔:“晚晚,你知道,他第一眼看到你是什麼反應麼?”指尖悄然纏繞上她的一撮秀髮,他低喃,“他看到你的第一眼,覺得你很漂亮,就像一個小公主,他喜歡你。”
溫柔輕慢的語調,卻如同一隻無形的手一般,殘忍的撕開了被掩埋的記憶。
夏晚心尖莫名一顫。
是那樣的麼?
可……
她其實記得很清楚,小時候她和左霆川的第一面並不愉快,左霆川只是冷冷地看了自己一眼,轉身就走了,而之後得很長一段時間裡,他也對自己很冷淡。
她不知道,原來……
“不敢相信對不對?”眼底逐漸續上陰鷙,左易毫無溫度的笑着,靠近,“所以說啊,他是個廢物,不配喜歡你,也不值得你擔心,明明對你一見鍾情,偏偏是個懦夫,連喜歡都不敢。”
像是想到了什麼,他眼中的不屑和輕視愈發的明顯:“你恐怕不知道,這麼多年,他其實常常會回到這裡,哦……懷念你,懷念那些時光,在知道你其實是薄意卿的女兒後,不過,也僅此而已。”
他的話就在耳旁,一字一句,都在極力抹黑左霆川,甚至是試圖藉此剮掉那些記憶。
夏晚抿緊了脣,一言不發。
“晚晚……”左易輕笑了聲,情不自禁的,他想要摸她的臉。
夏晚眼疾手快避開!
扯脣,她毫不客氣的冷笑嘲諷:“從你第一次綁架我到現在,除了說這些,說他是廢物,你還會說什麼?就沒有別的話可說了?不覺得厭煩麼?翻來覆去都是這些話?”
左易的眸色微不可察的暗了暗。
夏晚不着痕跡往後退一步,拉開和他的距離:“還是說,你需要詆譭他,來找回自己的自信心?可你是不是忘了,你就是他,他就是你!你看不起他,何嘗不是在看輕自己?!這樣的你,和你口中所謂的廢物,又有什麼區別?”
薄脣緊抿成線,左易沉沉盯着她。
“一遍又一遍,你以爲你這樣就能破壞左霆川在我心中的形象,還是你覺得這樣就能取代他?”夏晚笑的鄙夷,“不妨告訴你,錯了,你這樣,只會讓我更加清楚的記得他爲我做過的那些事。”
左易眼中頓時閃過一抹陰鷙的晦暗!
夏晚捕捉到了。
但,她毫不畏懼!
“還有要說的麼?如果說完了,沒有其他能說的了,那就麻煩你閉嘴。”傲然揚脣,她直視他。
四目相對,誰也不曾退讓或者移開。
須臾。
“晚晚。”左易再度輕笑出聲,他望着她,目光愈發的深情寵溺,然而話鋒一轉,他的語調變的格外陰鬱冷漠起來,“不是跟你說過,不要試圖挑戰我的耐心,也別想着能用激將法把他叫醒?晚晚,沒用的。”
“是麼?”
“當然。”薄脣勾起,左易笑的肆無忌憚,“所有有關的一切,我都會抹掉它,晚晚,我說過的,我會徹底取代他,這世上,很快就會再無左霆川這個人,有的,只是我左易。”
“可你忘了一件事。”夏晚忽的笑了,笑的挑釁,“痕跡可以抹掉,但記憶,你抹不掉,不管是我的,還是存在於你這具身體裡的。”
左易臉色一變。
夏晚微的揚起了下巴,毫不掩飾不屑和嘲諷:“還是說,你打算在弄瞎了我的眼睛後,這一次對我進行催眠,把我變成一個沒有記憶的行屍走肉?”
左易臉廓的線條倏地變的緊繃無比:“晚晚,你明知道,我答應過你,不會再傷害你,晚晚,別惹我生氣,聽到沒有,嗯?”
夏晚忽的笑意明媚:“如果,我非要呢?”
左易臉色難看:“晚晚。”
氣氛突變。
“滴!”
輕柔的一聲忽的劃破了兩人的對峙。
左易原本黑沉的面色突然變得柔和了起來,下一秒,他嘴角上揚,拿出手機。
看着他的動作,不知怎麼的,夏晚頓時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而這種預感,在再次和他對視後,當即達到頂峰!
“晚晚……”左易上前一步,不顧她的厭惡和反抗徑直扼住了她的手,低笑着,他靠近,溫淡的語調像是在說着最平常不過的話,“猜猜我得到的是什麼消息,嗯?”
夏晚臉色突變,下意識掙扎:“鬆手!”
“呵。”左易笑,聞着她的香味低聲蠱惑着,“不知道?還是……不敢知道?”
夏晚猛地握緊了拳,擡腳就要朝他踹!
左易一動不動,任由她鬧。
末了,他眼中的寵溺多的好似即將溢出來:“知道現在幾點了麼?嗯?半小時,還差半小時,就到凌晨十二點了,在遊艇上的時候,我是不是跟你說過,明天,就帶你親眼見證霍清隨的死?”
他話音落下的瞬間,夏晚小臉控制不住的變白!
“你……”
左易幽幽打斷她未曾出口的怒罵:“不如,我們就在凌晨的第一秒,見證一下,好不好?”話落,他徑直撥出一個號碼,“把人帶來,小心些,別讓他在路上就死了。”
殘忍而又毫無溫度可言的幾個字,猶如一把尖刀,快準狠的刺在了夏晚心上!
“你做了什麼?!”她幾乎是條件反射的質問。
然而……
面前人只是但笑不語!
“左易!”額角青筋畢露,夏晚咬牙切齒,情緒瞬間不受控制。
左易瞧着她,始終沒回應,哪怕她鬧,哪怕她對自己動手。
夏晚的一顆心,猶如被扔在了油鍋上一般,煎熬無比!
可不管她如何質問,都得不到任何回答!
天,越來越暗。
她從未覺得,時間竟是這般的難熬,更未覺得,周遭的安靜能讓人窒息!
她不停的告訴自己要冷靜,要相信霍清隨,不能被左易似是而非的話影響。
可……
情緒根本就不受控制!
她忍不住了。
一個箭步,夏晚衝到左易面前!
“左……”
“嘀——”的一聲鳴笛,刺耳的劃破了夜空。
下一秒,遠光燈照射而來。
夏晚猛地閉上眼,後知後覺反應過來之後,她又屏住呼吸迅速睜開!
視線所及,是一輛黑色的越野車。
“呲——”
剎車聲響,車,停下了。
夏晚身體僵硬在原地,一動不動。
直到——
左易幽如鬼魅的聲音貼着耳畔響起:“身受重傷,至今昏迷不醒,他,活不過……明早。”
轟!
夏晚只覺有道驚雷在頭頂炸開!
一個身形不穩,踉蹌間,她臉上血色盡失!
手腕被溫柔握住。
“來,晚晚,我們一起見證。”笑意蓄滿雙眸,左易牽着她,動作寵溺卻強勢的拉着她往前走,“看看,你眼中從不會失敗的霍清隨,也不過如此愚蠢,現在的他,奄奄一息。”
夏晚幾乎是像提線木偶般被拉着往前走。
她的雙眸彷彿沒有了焦距。
直到,她看到一張不算陌生的臉出現,以及,聽到了不敢置信的聲音——
“左先生,我們大少讓我把人帶來了。”
夏晚猛地擡頭看去!
“王!則!”她幾乎是從牙縫中擠出的兩字。
她知道他!
在那次霍清隨把樑遠廢了的第二天,她看到了他,當時她還以爲他是警察,還是霍清隨告訴她,他是他手下的人,他的雙胞胎哥哥纔是昨晚帶走樑遠的警察。
於是,她有了印象,知道他叫王則,跟在霍清隨身邊多年的可信之人。
但他剛剛說什麼?
大少?
霍東庭?!
驀地,夏晚想起了霍清隨曾懷疑過的事,他的身邊,有霍東庭安插的人!
她當時也同意他的懷疑。
可她怎麼也沒有想到,這個人,竟然是王則!
夏晚突然間很想笑,但卻是怎麼也笑不出來。
冷不丁對上她冰冷至極的眼神,王則幾乎是條件反射的開口:“太……”
後一個字硬生生停住,噎在嗓子眼不上不下。
王則心虛的移開了視線。
顫抖的身體神奇般的鎮定下來,夏晚終是冷笑出聲,語氣是少有的刻薄尖銳:“叫啊,怎麼不叫?!”
王則張張嘴,試圖說什麼。
不想整個人卻突然被推開,原本還在不屑盯着自己的人衝到了車門前!
而下一瞬,車門被猛地拉開!
“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