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千情緒在胸腔裡橫衝直撞,南沉眸色越來越暗,呼吸也開始變得不穩了起來。
“卿卿。”小心翼翼靠近,他努力想看到她眼底的熟悉,“我是……”
話,還不曾說出口,就聽見了一道排斥的喊聲——
“別過來!你別過來!我不認識你,我都說了我不認識!”
還是熟悉的聲音,可她的眼神,卻是陌生的。
這一刻,南沉的一顆心猶如被重重摔在了利刃上一樣。
四分五裂。
疼。
曾經好幾次在執行任務快接近死亡的時候,他都不曾害怕,甚至連表情都不曾變一變。
但現在,此時此刻,他害怕了。
無力和悲慟齊齊涌出將他包圍,他多想……多想衝過去將她抱在懷裡!
“卿卿……”再開口,他的聲音已然喑啞緊繃到極致,到底還是控制不住,他又往前走了一步,“卿卿,我是南沉,是南沉啊……”
他的語調,近乎懇求。
可……
迴應他的,依舊是她的陌生,依舊是她的抗拒。
“卿卿……”
“我不認識你,真的不認識!”左曼看着這個奇怪的男人離自己越來越近,她不停的往鄰居身後縮,“他好凶,他不像好人,我們把他趕走好不好?我害怕……”
她都快哭了。
“譚程,譚程……”她習慣性的叫譚程的名字,“你怎麼還不回來?快回來啊……”
譚程?
陌生的名字,卻成功的讓南沉心狠狠一揪!
軍人天生的敏銳,讓他直覺覺得這是一個不一般的名字,下一秒,他心生恐慌。
譚程……
是誰?
“譚程!譚程……”
她還在叫那個名字。
南沉只覺胸腔越來越窒悶,一根緊繃的弦突然繃斷,他情不自禁再度靠近,想要伸手抓住她的手:“卿卿,你……”
“啊!”
“你幹什麼?!”
女人害怕的尖叫聲和男人低沉憤怒的吼聲同一時間響起。
南沉猛然回神,一個念頭隨即冒出!
還不等他敏捷反應,就見原本躲着自己的女人飛奔一般跑了出去。
“譚程!譚程!”
轟!
像是有道驚雷在頭頂炸開,南沉身體倏地僵住!
視線所及,他竟然……竟然看到了卿卿撲進了一個陌生男人懷裡。
她仰起了臉,那臉上,分明是毫不掩飾的依賴和信任。
而那個男人……
虛摟着卿卿,看着卿卿的眼神裡,分明是……愛。
他們……
南沉恍如電擊,一個搖晃,身體竟差點不穩。
“譚程,譚程,那個男人……他一直跟着我,一直叫我什麼……哦,卿卿,對,他叫我卿卿,可我明明不叫卿卿呀,我是左曼,你快告訴他,我叫左曼,讓他走吧,我……害怕。”左曼牢牢挽着譚程的手臂,皺着眉不安地說道。
她沒有發現,在她說完後,譚程的瞳孔猛地收縮了下!
甚至就連一旁的袁銘和鄔靜,亦是!
卿卿……
難道,那件事是真的?
譚程心亂如麻,看着左曼的眼神頓時複雜起來。
左曼疑惑:“譚程,你怎麼啦?怎麼不說話?”
譚程回神:“我……”
不想話音未落,鄔靜率先一步上前,面色不好看地說道:“這位先生,我不管你爲什麼跟着我們左曼,但現在,請你馬上,立馬,離開!否則我們就報警!”
南沉猛地擡頭,一雙鷹眸盯着鄔靜:“你說她叫什麼?”
他的眼神太過銳利,鄔靜只覺背後莫名升起了一股涼意,甚至在他的注視之下,她差一點說不出接下來的話。
但到底,她還是強行壓了下去。
“左曼,她是我們的朋友左曼,請你離開!”鄔靜努力鎮定地說道。
左曼……
南沉原本混亂的大腦卻像是瞬間清醒了過來。
“她不是左曼,她的本名叫薄意卿!”他一瞬不瞬地盯着鄔靜,不願錯過她臉上任何細小的變化。
鄔靜被他看的莫名心慌,想也沒想脫口而出:“她就是左曼!不是薄意卿!”
氣氛似乎變了變。
南沉臉上的表情一寸寸的暗沉了下去。
鄔靜無意識的嚥了咽喉。
“你……”
“這位先生。”袁銘作勢自然的扶住她的肩膀,而後迎上南沉那雙好似能看透人心的銳利眸子,鎮定說道,“你應該是認錯人了,左曼……和我們一直生活在一起,她姓什麼叫什麼,沒人比我們更清楚,麻煩你離開吧,你這樣,已經嚇壞我們的朋友了。”
南沉沒動,也沒有理會袁銘的話,他只是灼灼地盯着那個始終躲着自己的女人。
“卿卿。”他叫她,“我是南沉,我來……找你了,你不記得我了嗎?”
左曼下意識往譚程身後躲了躲。
可她竟發現,不管自己躲,好像都躲不開那個男人奇怪不開心的眼神。
最後,她習慣性的朝譚程求救:“譚程,他……”
沒人發現,譚程落在身側的一隻手緊了緊。
他看着她。
半晌,他鬆開拳頭,擡頭對上那個男人的目光。
血性。
這是他對那個男人的第一印象。
這個男人,或許有些可怕。
眸色微暗,努力壓下那些莫名涌出的害怕失去,他冷靜開口:“這位先生,她……”
“袁先生,袁夫人。”
一道低冽的嗓音自身後響起。
譚程一頓,下意識側過了身。
下一秒,他整個身體僵住,大腦更是一片空白!
那人……
像。
袁銘和鄔靜同樣震驚在原地!
他們……竟然來的這麼快,查的這麼快?!
還有那個女孩……
她……
霍清隨將三人的表情都看在眼裡,握了握身旁人的手,他又看着譚程道:“譚先生。”
五分鐘後。
七人分兩邊坐在了彼此對面。
偌大的客廳裡,此刻詭異的沉默流轉其中。
夏晚一眨不眨地看着對面那張和她相視的臉,越看,心就越難受,就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攥住了一樣,攥得她生疼,攥的她呼吸困難。
那是……
她的媽媽啊。
無邊的酸澀洶涌而出將她淹沒,她好難受。
她低下了頭,死死的咬住脣,彷彿只有這樣,才能忍住不哭。
霍清隨握住了她的手,緊緊的,給她力量給她安慰。
對面,譚程將她的表情變化看在了眼中。
漸漸的,他的一顆心下沉。
沒人說話。
直到——
“譚程。”眨着眼睛,左曼看了對面一眼,用很小的聲音問,“她……她怎麼了呀?爲什麼看起來很難過?還有,我覺得,嗯……她長得,好像和我有點像,她是誰呀?”
她是誰呀……
明明是再簡單不過的一句話,卻猶如最後一根稻草,徹底壓垮了夏晚。
“啪嗒——”
眼淚掉淚,而後再也忍不住,一點又一滴,洶涌而下。
左曼被嚇了一大跳,攥着譚程衣服的手指不由自主的緊了又緊。
她無措地看着譚程求救。
不知道爲什麼,她覺得……好難過啊,那個女孩一哭,她也想哭。
好難過……
她是誰?
爲什麼會這樣?
左曼不明白,而讓她更不明白的是,等她回神的時候,發現自己竟然站了起來,抽了面前一張紙巾,遞給了那個女孩。
甚至,她還不由自主的說了句:“別……你別哭了。”
這一切,她做得很自然,就好像是有什麼在指引她一樣。
空氣像是靜滯。
夏晚震驚擡頭,愣愣地看着她。
“給,擦擦。”左曼不明所以,固執的伸着手,想了想,又放柔了聲音安慰道,“別哭了哦,我可以給你做甜品吃,甜甜的,等你吃完,保證就不難過啦。”
她的眼神很澄澈,不摻雜一絲雜質,讓人心安。
心絃被撥動,夏晚動了動脣,伸出了手。
不想她還沒碰到紙巾,就見面前人突然主動替她擦掉了眼淚。
那麼溫柔,那麼小心翼翼。
夏晚呼吸微滯。
左曼沒有察覺,依舊輕輕的擦着。
“好啦,擦掉了,不要哭了哦。”擦完,她直起了腰,笑盈盈地看着她,而後轉身就要回去。
手,就在此時被試探的抓住。
左曼皺眉,回頭。
“你……”
“媽媽……”
兩道聲音幾乎同一時間響起。
眼前浮着一層水霧,夏晚執拗的抓着她的手,情不自禁的又叫了一聲:“媽媽……”
左曼猛地回神。
媽媽?
她……她爲什麼要叫自己媽媽?
“你……”她慌了,下意識想要掙脫開她的手,可對上那雙眼睛,她竟然有些說不出口,最終,她無措的,只能轉頭,“譚程……”
“左曼!”譚程立時起身,走到她身後,“這位小姐,你……”
“譚程……”突然感覺到手鬆了鬆,左曼鬆了口氣,急急躲在了譚程身後,她的眼中盡是不安,甚至,她不願意再看夏晚了,“她,我……”
她很迷茫,也很……害怕。
可心底最深處,又像是有什麼不一樣的情緒在蠢蠢欲動,似乎要破土而出。
她不安,眼角的餘光卻在這一秒瞥見了那個奇怪的男人還在盯着自己。
“譚程……”她更害怕了,語氣裡甚至帶上了哭音。
南沉一顆心驟然一縮!
他想說話,想安慰她,可話到嘴邊,卻是怎麼都說不出口。
他不願意相信,卻不得不承認,曾經被他寵到無邊的女人,如今竟然……不僅排斥自己,還害怕自己。
剎那間,南沉面上全是頹然之色。
霍清隨清楚兩人現在的情況都不適合說話,沒有浪費時間,他定定地看着譚程,冷靜開口:“譚先生,我想,再否認下去,已經沒有意義。你身後的女士,她不是左曼,而是薄意卿,是華國安城,薄家的大小姐,薄意卿,也是我太太夏晚的母親。”
哪怕早就知道,可這些話再聽一遍的時候,譚程依然覺得震驚,覺得……不能接受!
霍清隨將他的表情盡收眼底:“二十年多年前,因爲一些原因,她和我太太被分開了。今天,我們很幸運,找到了她,譚先生,可否告訴我們,她發生了什麼事?她是不是……”
剩下的話還不曾說完整,卻見鄔靜蹭地一下站了起來,手指着門口,情緒激動大喊:“出去!你們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