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猛地抽回被夏晚握着的手。
整個人就如同受驚了一般,左曼蹭地一下站了起來,死死咬着脣,不停的搖頭。
夏晚心頭猛地一跳!
“媽媽!”
她擔心,下意識要走過去重新握住她的手,不想還沒碰到她,就被避開了。
左曼搖頭躲避。
她像是回答,又像是自言自語一樣,反反覆覆不停的說着:“不要……不要……我不見……不回去……不回去……不要……”
下一秒,她猛地擡頭,視線急急在屋內搜索着,在看到譚程的身影后,眼睛一酸,習慣性的跑過去撲進了他懷裡。
“譚程……”
夏晚的手僵在半空中。
側頭,她和霍清隨對視了一眼。
怎麼回事?
夏晚心中滿是疑惑。
對面。
譚程熟練的輕拍着左曼的後背,溫柔又耐心地哄着:“沒事,沒事了左曼,不想見,我們就不見,不會勉強你的,不害怕,好不好?”
左曼用力的抱着他,呼吸急促。
“真……真的麼?”
“是,真的。”
聽到保證,左曼並沒有輕鬆下來,反而呼吸更急促了。
“我怕……”她近乎本能地說道。
“我們不見,我們等會兒就和晚晚一起回青城,離開這裡。”譚程的聲音更溫柔了,深怕大一點就會嚇到她,“別怕,左曼,我陪着你。”
一聲聲的保證,一句句的安慰,左曼緊張害怕的情緒終是慢慢消散。
“那你別走……”
“我不走,你在這,我怎麼會走呢?”
漸漸的,左曼恢復了平靜。
但夏晚的一顆心,仍舊揪着。
剛剛她的那句“我怕”,雖然聲音很低,但她還是聽見了,而且聽得很清楚。
心尖像是被利刃刺傷,她後悔不已。
是不是,她太着急了?
“媽媽……”
霍清隨在此時握住了她的手:“別擔心。”
令人安心的溫度傳來,夏晚頓時冷靜了下來。
但下一秒,她腦中忽然回想起了那個陌生男人的話,而剛剛媽媽的樣子,分明有點像是想起了什麼。
難道……
一個越來越強烈的猜測冒了出來,動了動脣,她想說什麼。
“咚咚咚——”
急促的敲門聲突然響起,而緊接着響起的,是激動又顫抖的男聲——
“意卿!意卿……”
薄意秋。
兩人對視一眼。
“我出去解決。”霍清隨低聲道。
夏晚想也沒想抓住了他的手。
“怎麼了?”
夏晚說不出來,但就是心情很複雜。
她沒有忘記,如果那天不是薄意秋突然奇怪的出現,並且……她和左霆川就不會掉入海中,更不會失去主動被袁姿綁住。
她忍不住想,薄意秋在其中,到底扮演着什麼角色。
是有意,還是無意?
媽媽如今的狀況,怕是也不能見他。
那麼……
“砰!”
門被粗魯推開發生巨響。
薄意秋激動又狼狽的衝了進來!
“意卿!意卿……”
他站在門口,眼眶裡泛着淚光,呼吸急促地看着被譚程摟在懷裡的左曼,似有千言萬語想要訴說。
“意卿……”
他情不自禁的往前走了步。
“薄總,請回。”霍清隨攔在他面前,面無表情的下逐客令。
“她是我妹妹!”薄意秋難以置信的擡頭,雙眸漸漸變紅。
霍清隨不爲所動:“請……”
“霍總!”洪羽從門外進來試圖勸說,“我們……”
話音未落,慌張的嗓音突然響徹病房。
“出去!出去!譚程,讓他們出去!出去!”
夏晚心尖刺痛,轉身一個箭步衝到左曼面前:“媽媽!”
就見擡起頭的左曼淚眼汪汪,眼中盡是排斥。
“晚晚,我……我……讓他們走!我們回青城好不好……回家……回家……”死死抓住夏晚的手,左曼不停搖頭,反反覆覆只重複兩字,“回家……”
夏晚反手緊握着她的手安撫:“回家……我們馬上就回家,媽媽不哭好不好?”
心跳狂亂,她穩住心神拜託譚程先照看她。
隨後,她轉身,深吸口氣,迎上薄意秋震驚的眼神,冷聲道:“薄總,想必您聽到了,也看到了,我媽媽……現在不想見你們,也不適合見你們,請你們走吧,別打擾她。”
薄意秋哪裡肯?
“卿卿!卿卿……”顫顫巍巍的,他上前一步,叫起了她的小名,“卿卿你不記得了嗎?我……我是你大哥啊,卿卿,跟大哥回家好不好?”
每說一個字,他胸腔處的酸意就膨脹一分,到最後,侵入了他的五臟六腑。
“卿卿……”
都說男兒有淚不輕彈,但這一刻,他流淚了。
搖搖晃晃的,他又是上前一步,他看着左曼,近乎懇求:“卿卿,大哥……大哥是來接你回家的……”
他伸出了手。
幾乎是同一時間,左曼臉色再度大變,血色全無!
“啊!”她一個勁兒的往譚程懷裡躲,身體哆嗦着不停搖頭,“我是左曼,左曼……我不是……我不是你妹妹,不是薄意卿,你走開,走開……”
“卿……”
“請你出去!”夏晚立時擋在他面前,如果說剛剛還念着媽媽和他的血緣關係,但這一秒,她對薄意秋,只有冷漠了,“出去!”
薄意秋心中大慟,伸在半空中的手止不住的顫抖:“晚晚,她……她是……”
“轟”的一聲,夏晚腦袋嗡嗡作響,一股怒氣隨之破土而出:“薄總是不是忘了,二十多年前,你們薄家,早已將我媽媽趕出薄家!薄家沒有薄意卿這個大小姐!”
一字一頓,她說的格外冷。
薄意秋一個不穩,差點就摔倒。
“意秋!”洪羽眼疾手快扶住他,心中着急,她忍不住勸道,“晚晚,他……”
霍清隨將夏晚護在身後,同時也擋住了他們看左曼的視線:“薄總,薄夫人,如果你們不離開,那就讓醫院的保安請你們離開。”
頓了頓,危險的氣息從他周身散發,他又道:“或者,我們現在談一談昨天在海邊的事?”
話音落下,薄意秋身體止不住的哆嗦!
他條件反射般看向夏晚試圖解釋,然而夏晚根本不看他一眼。
一瞬間,他像是老了很多歲一樣,滿臉頹敗和無力。
“卿卿……我……”
左曼害怕的抽泣聲還在繼續。
夏晚的忍耐已經到了極點:“當年,是你們薄家放棄我媽媽的!如今找她回去做什麼?再承受一次麼?”她冷笑,“薄總,您是不是忘了,害我媽媽成這樣的罪魁禍首,很早之前就送到了你們薄家,可你們呢?給我們交代了麼?!”
轟!
像是一道驚雷在頭頂炸開,薄意秋承受不住的臉色煞白。
“請離開。”夏晚幾乎是從喉骨深處擠出的一番話,“如果,你不想我媽媽再受刺激,再這麼哭下去的話!”
薄意秋呆呆的站在原處。
那些話,堪比利劍,在他身上剮了一刀又一刀。
可他卻又不能說是錯的,因爲夏晚說的,都是事實啊,二十多年前,的確是他們放棄了卿卿,就是知道了卿卿的慘劇是爲什麼形成的,他們也沒有做什麼。
反而……
“好……我走……我走……”
薄意秋垂下了腦袋,無力轉身。
“意秋……”洪羽心疼,卻深知現在的局面,自己也不能夠說什麼,深深看了眼夏晚,她最終還是轉身,追上了身形踉蹌的丈夫。
很快,兩人的身影消失。
“不要……”左曼的啜泣聲還在繼續。
夏晚心揪的難受。
譚程鬆開了左曼,用眼神示意她。
夏晚感激,手有些發抖的抱住了左曼:“媽媽,他們走了,不哭了,我們不見他們,等會兒我們就回家,回我們的家好不好?對不起,都是我不好……”
胸口酸澀沉悶的厲害,她不停輕拍她的後背。
霍清隨和譚程對視一眼,默契的暫時退了出去。
門關上前,霍清隨深深看了夏晚一眼。
兩人沒有走遠。
霍清隨主動開了口:“譚先生,冒昧問一句,當時你見到我岳母時發生的所有的事,你都說了麼?”
譚程訝異擡頭:“霍先生,你……你這是什麼意思?”
霍清隨眸色暗了暗,沒有隱瞞:“沒有別的意思,只是覺得,我們可能有哪裡忽略了,剛剛……她的反應有點奇怪。”
她見到薄意秋,甚至在往前一點,聽到薄家的反應,都很奇怪,很明顯是在抗拒,甚至……還有些害怕。
只有一種可能,那便是在被帶去羅馬之前,亦或是在被趕出薄家的時,還發生了其他事,而那些事,造成了她現在的抗拒害怕,以及拒絕薄意卿這個身份。
霍清隨微的皺了皺眉。
倏地,他腦中冒出了兩張臉。
一張,是薄老夫人,還有一張……
“夏小姐,左曼她……”這時,譚程激動的跑向門口。
霍清隨自然而然地看了過去,一下和夏晚視線交匯。
“晚……”
“媽媽睡着了,等她醒了,我們就回青城。”下意識躲開了霍清隨的目光,夏晚低聲道。
霍清隨目光一凝。
夏晚像是沒感覺到一樣,依舊沒看他,而是對譚程繼續說道:“不如,你進去陪陪媽媽吧。”
譚程沒有察覺兩人氣氛的怪異,連連點頭,隨後快速走了進去。
很快,安靜的走廊裡就只剩下了兩人。
夏晚無意識的絞着手指,想說什麼,然而想到之前只有她和他兩人時他的奇怪,她無論怎麼也提不起精神來。
“我……”
話音未落,她落入了男人的懷抱裡。
不知怎麼的,夏晚一下就覺得委屈了起來,說不出的委屈。
明明他是抱着自己的,明明他在自己身邊,明明還是對自己那麼好,可是……
“怎麼了?嗯?”
男人的手掌貼上了她的側臉。
夏晚更委屈了。
“我……”她看着他,還是看不透他在想什麼,堵在喉嚨口的話就這麼噎了下去,斂眸,她硬生生的換了話題,哪怕難受,“沒事,就是突然想起來昨晚你趕來的時候,我見到的那個男人,也就是先前對袁姿的遊艇開槍的幾人,我懷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