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味沒有及時散出去,一時間,逼仄的空間裡滿是煙味,以及……獨屬於傅寒景的清冽氣息,兩者融合,而後見縫插針的侵入進傅繁鼻尖,像是要逼的她投降。
青白的煙霧忽明忽滅。
四目相對。
傅繁心跳竟是漏了拍。
她發誓,這絕對是她第一次看到傅寒景充滿……侵略性的眼神。
對,就是侵略性。
不是從前對她的寵,對她的慣,對她的好,而是很陌生的強勢。
像是……
屬於男人看女人的那種強勢侵略。
這種認知一經冒出,傅繁無端覺得有些慌亂,所有的張揚舞爪在他面前再也揚不起半分。
偏偏,他還在逼她。
“給我說清楚。”
溫淡輕慢的嗓音,不容置喙的強勢纏繞其中。
他的眸色似乎……變暗了。
傅繁頓時緊張了起來。
“你……我……你……”結結巴巴的,她甚至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反擊,只能……眼睜睜地看着他離自己越來越近。
近到……
“傅寒景!”
不知何時緊繃的弦一下就斷了,她猛地往後退,背靠在車門上怒目而視,接着如溺水之人抓住浮木一般抓住了腦中一閃而逝的念頭。
她想也沒想,脫口而出:“難道不是麼?!你明明知道我不可能喜歡孟子衍那樣的人,你還那麼說我,不是無恥討厭是什麼?!”
話音落地,空氣好似靜滯,逼仄的空間裡,她急促甚至有些紊亂的呼吸聲顯得格外明顯。
傅寒景沒再動。
對峙了大約有幾秒鐘的時間,他微不可察的扯了下脣,繼而重新回到原來的位置。
吸了口煙,他漫不經心:“不喜歡孟子衍?是不喜歡他,還是因爲忘不了聿琛所以暫時沒辦法全心全意的喜歡他?”
面前人的眼眶似乎在一瞬間更紅了。
“你……”
“我說錯了?”胸口有些堵,有些悶,他只當沒看見,再開口,他語氣更淡了,可偏偏嘲諷的意味明顯了起來,“難道不是?上車前孟子衍說的那些話,當我沒聽見?不喜歡,還吻他?”
那些話……
傅繁的胸膛一下劇烈起伏了起來,一隻手無意識的緊抓着身下的座椅,她盯着這張離自己很近的臉,隱忍不住的怒氣一下噴薄而出:“傅寒景你他媽混蛋!”
傅寒景的臉沉了下去。
“女孩子說什麼髒話?”
“要你管!”
傅寒景笑了,一如外人評價他的一樣,溫潤如玉讓人如沐春風:“我是你小叔叔,你說,我管不管得了?”
傅繁瞬間氣紅了眼!
“傅寒景你無恥!你憑什麼那麼說我!”她的身體止不住的顫抖,顯然被氣得不輕,“你欺負我!混蛋混蛋混蛋!”
呵。
這就叫欺負了?
眸色微暗,傅寒景一瞬不瞬地盯着她,忽然覺得有些躁意。
他很想告訴她,男人對女人的真正欺負,可不是這種,但到底,他不想嚇着她,現在也沒到那個時候說開。
煙已經燃燒到頭。
他碾滅,沒再說話,直接啓動車子。
傅繁怒不可遏正在氣頭上,哪裡肯再和他在一個空間裡?
她轉身就去推門!
“咔嚓!”
鎖落上的聲音。
下一秒,車子已然啓動。
傅繁氣得恨不得拿腳踹門!
“停車!我要下車!”她砸門,極其敗壞,胸膛起伏的愈發明顯,“我讓你停車聽到沒有!傅寒景你混蛋!停車!”
只是不管她怎麼罵,怎麼鬧,身旁人神色都沒有絲毫變化,不僅如此,車速也慢慢的變快了,到最後越來越快。
“傅寒景!”
沒人應。
“停車!”
車速再加快。
“傅寒景!”
傅繁差點就被氣哭。
混蛋!
最後,傅繁被迫妥協了,她沒有再鬧,也沒有再說話,因爲她終於明白,不管她說什麼罵什麼,在傅寒景面前,氣到的永遠都只有自己。
他就會欺負她。
混蛋!
胸口忽的蔓起一陣陣的痠痛,是被氣的,也是被傷到的,別過臉,她閉上眼,再也不想看他一眼,更不想再和他說一個字。
沒人再說話,沉默蔓延。
詭異的氣氛流轉。
直到四十分鐘邁巴赫在市中心的一套公寓樓下停下。
看着她一副拒絕說話的表情,傅寒景語氣淡淡,但不容置喙:“在我回來前,在家呆着,哪也不許去。”
又是那種語氣。
討厭!
心裡堵着氣,傅繁止不住的冷笑,語氣極衝:“憑什麼?!我就要出去!我爸我媽,爺爺奶奶都不管,你更管不着!”
兜裡的手機在此時振動了起來。
傅寒景沒理,只是看着餘怒未消的傅繁說道:“你可以試試。”
“你!”
四目相對。
傅繁牙齒緊咬。
“砰!”
快速下車,她狠狠甩上了車門,彷彿這樣做能發泄心中的不滿。
傅寒景沒有立馬啓動車子,而是看到她的身影消失之後,接通了一直振動不停的手機:“馬上過來。”
掐斷電話,隨意扯了扯領帶,他啓動車子。
他不知道的是,他離開沒多久,傅繁就逃也似的離開了。
……
夜色。
夜色是一家青城新起的會員制酒吧,因爲是會員制,所以不會顯得嘈雜人多,相對來說也安全很多。
傅繁找到宋思思的時候,她正在一邊喝酒一邊和不遠處一個男人暗送秋波。
“找我喝酒還是讓我看你勾男人的?”傅繁不客氣的吐槽,在她身邊坐下後一把搶過她手裡的酒就往自己嘴邊送。
宋思思嚇了跳,狐疑的打量她:“我說,你受什麼刺激了?在國外又呆了一年,作風變得那麼豪放了?以前不是不喝酒?喊你來酒吧十次有九次都拒絕了我。”
話音剛落,就見身邊人嗆到了。
“咳咳!咳……”
傅繁咳到臉通紅。
宋思思嫌棄的嘖了聲,抽了張紙給她擦嘴:“又沒人跟你搶,急什麼?”等她恢復的差不多了,她才問,“說吧,怎麼了?誰惹傅大小姐你生氣了?”
兩人是從小一起長大的閨蜜,包括後來纔出現在江家的江蔓清,三人關係一直都很好,而傅寒景不是傅老爺子親生兒子只是養子的事在上流圈也不是什麼秘密。
傅繁存了一肚子的氣,加之喝了點酒,宋思思一問,她就像找到發泄口一樣抓着她怒氣衝衝的吐槽起了傅寒景的惡行。
從回國前兩人的吵架,到今晚他的答應傅老爺子相親,再到這些年傅寒景對自己嚴格的管教,一樁樁,一件件,她都沒有放過。
太多,太氣人了,以至於哪怕吐槽完了,她心裡仍是意難平。
“他怎麼能那麼欺負我說我!”心裡那股酸酸的感覺還在,攪得傅繁煩躁極了,“專制!無恥!混蛋!”
聞言,宋思思撩了下自己的大波浪,微微一笑:“聽完了,不過不好意思,這一波……我站傅律師。”
傅繁不敢置信的睜大了眼。
“宋思思!”
“嗯哼。”宋思思打了個手指示意侍應生再送杯酒過來,之後她才重新看向傅繁說出自己的理由,“先不說以前,就今晚,換我是傅律師,我被你這麼說,我也會生氣啊。”
“我……”
“首先,他解救了你沒錯吧?如果不是他突然出現,就憑陳叔,能把你從孟子衍那傢伙手上及時救下來?其次,你媽不是說了,京城那兒只是一廂情願的要傅律師認祖歸宗,可傅律師說他答應了麼?沒有吧?”
“他……”
“最後,傅律師34了吧,這個年齡的單身男人雖說不少,可做父母的都是着急的,他不想讓父爺爺失望,答應了下來我並不覺得哪裡有錯啊,男未婚女未嫁的,還都沒有男女朋友,完全沒有道德問題,爲什麼不可以見面?”
“所以。”宋思思聳肩攤手,“傅大小姐,你的指責不佔理,該生氣的應該是他,怎麼看也輪不到你啊。”
“宋思思!”
“嗯?惱羞成怒啦?”
“你……”傅繁頓時泄氣,撅着嘴仍是委屈,“你居然幫他不幫我,就算……就算今晚是我不佔理,那以前呢?他……”
“傅繁。”
冷不丁聽到宋思思一本正經的叫自己全名,傅繁不明所以。
“嗯?”
手擱在桌子上,撐着下巴,宋思思饒有興趣地盯着傅繁:“其實我有件事一直想不通,你跟我說說?”
傅繁莫名有種不好的預感:“什麼事?”
“就是……”宋思思盈盈一笑,“傅律師啊,我記得你以前很黏他的啊,怎麼現在這麼害怕他還討厭他了?還見着他就跑?嗯?”
酒吧的燈忽明忽暗,偶爾有種朦朦朧朧讓人看不透的感覺。
傅繁低下頭,斂了斂眸。
“當然是因爲他管我管太嚴了,還有啊,他分明就是個衣冠禽獸,黑心陰險律師,也就你們被他的外表騙了。”她吐槽,只不過比起剛剛的氣憤,這一次的吐槽明顯聲音低了很多,也不那麼情緒激動了。
宋思思端詳了她片刻。
“只是這樣?”
“不然呢?”
“哦……”宋思思拉長了音調,要笑不笑,“可我覺得,你好像瞞了我什麼,關於……傅律師的。”
“怎麼可能?!”傅繁條件反射般揚聲反駁,意識到自己反應有些過激,她作勢瞪了面前人一眼,“宋思思,你再幫着他我跟你翻臉了啊。”
宋思思笑:“好吧,不說傅律師了,我們繼續剛纔的話題。”頓了下,她端起酒杯優雅的抿了口,“說說……江聿琛吧,還有那個孟子衍,怎麼樣?”
江聿琛……
傅繁拿酒杯的手一頓。
宋思思盯着她,晃了晃酒杯:“你還喜歡江聿琛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