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字樓下。
陽光直直的射下來將傅繁籠罩,很燙,如同火在灼燒一樣。
一個激靈,傅繁清醒回神。
只是,她的腦子裡仍清楚回放着先前宋思思的話——
“繁繁,你喜歡傅律師而不自知,所以你纔會患得患失,會在意他的一舉一動,會難過,會生氣,會看到他和溫沐姐在一起吃飯而臉色難看,會跟他置氣,會賭氣……這些,若非喜歡一個人,佔據有作祟,怎麼可能有以上心情?嗯?”
一遍又一遍,這些話完全佔據了她的思緒。
“嗡”的一聲,她的腦子更亂了。
垂落在身側的雙手無意識的緊握成拳,傅繁忍不住想,怎麼可能呢?她怎麼可能喜歡傅寒景?先不說他是她小叔叔,就他那麼管着自己,對自己那麼嚴厲,她也不會喜歡的。
不會的。
她不會,也不喜歡傅寒景。
是思思說錯了。
對,一定是她說錯了。
她……
“夜色那晚,我不是跟你說,你喝醉了就跟樹袋熊一樣掛在傅律師身上?繁繁,其實我們之前不是沒喝醉過酒,但基本上呢,你喝醉酒都很乖,很安靜。可那天……你抱着傅律師怎麼也不肯鬆手,還一直叫着他的名字,捫心自問,繁繁,換做其他男人,你會這樣?難道不是因爲潛意識裡你認定了那人是傅律師纔會那樣?”
驀地,宋思思的話再一次在腦中響了起來。
無意識的,傅繁咬住了脣,只是即便如此,她的呼吸還是漸漸急促了起來,根本壓制不住,就連胸腔裡的心跳也跟着變得狂亂。
幾乎是同一時間,幾個零星片段在腦中閃過。
醉酒那晚,在公寓,好像……好像真的是她抱着傅寒景不肯撒手。
他們……好像離得很近。
像是爲了讓她更混亂一樣,那個不算清晰的片段冒出後,緊接着涌出的格外清晰的片段,是……是她醒之後和傅寒景的爭吵。
哪怕過了那麼久,那晚因爲他兇她而有的委屈壞心情到現在仍然很強烈。
她忍不住想到了宋思思的話。
是因爲喜歡,所以纔會……
亂了。
一切都亂了套。
頭頂的太陽似乎變得更灼熱了,忽然間,傅繁再也待不下去,滿腦子的混亂唯有一個念頭格外清晰——
逃。
幾乎是這個念頭冒出的同一時間,她猛地轉過了身!
不想下一秒,一張不陌生的臉出現在視線中。
“繁繁?你來找傅律師?”
傅繁身體倏地僵住,呼吸亦是。
“我……”
任杭笑着看着傅繁:“好久不見,什麼時候回來的?還以爲自己看錯了呢,沒想到真是你,我剛外面辦完事,一起進去吧。”
任杭是傅寒景的助理,以前每次傅繁來基本上都是他帶着去傅寒景的辦公室,又因爲一次閒聊中得知兩人有幾個共同的興趣愛好,加之又都是年輕人,所以兩人關係不錯,還算聊得來。
但此刻,傅繁一點也不想和他說話。
她聽不了傅寒景的名字,她只想逃。
可不知怎麼回事,她纔想動一動,卻發現腳被強力膠水黏住了一樣,怎麼也動不了。
而等她回過神的時候,已然和任杭一起走進了電梯。
傅繁有短暫的怔神。
她想,她一定是瘋了。
之前在餐廳裡,對宋思思的話她做不到有力反駁不說,還被她蠱惑着來到了傅寒景的律師事務所樓下,就因爲她的一句話——
“現在我說什麼呢,你都不會承認的,不如這樣啊,去找傅律師,你自己去感受,感受一下自己面對他是到底是什麼心情,會不會心跳加速,會不會坐立不安,到時……是不是真的喜歡他,你自己也好判斷。”
那會兒,她的腦子也是亂的。
接着,她就被宋思思帶來了寫字樓下,之後宋思思又把她的車開走了。
再後來,她碰見了任杭。
其實剛剛,她也是有機會走的,只要她說不是來找傅寒景的,只是路過,任杭也不會帶自己上來。
可……
腦子似乎更亂了。
傅繁忍不住想,她走神的那會兒到底在想什麼?爲什麼沒有拒絕?爲什麼沒有走?爲什麼要聽宋思思的話?
爲什麼……
“繁繁?繁繁?”
突如其來的聲音,傅繁一個驚醒。
“啊?”
任杭擔心的看她:“你是不是身體不舒服?叫了你好幾聲都不應,臉色也有點難看,怎麼了?”
明明是很正常的關心的話,可不知道是不是因爲今天發生了太多的事,傅繁聽在耳中莫名覺得心虛。
“……沒,我沒事,就是……就是突然想到了其他事。”
“真的沒事?”
“……嗯。”
“叮”的一聲,電梯響。
樓層到了,任杭說道:“沒事就好,到了,我們出去吧。”
此時,電梯門已開。
傅繁僵着身體沒動,她只覺心跳亂的像是要在下一秒蹦出來一樣。
她很緊張,她不想面對。
可……
最終,她還是跨出了那一步。
有人過來和任杭說話,說完後任杭轉頭看着傅繁說道:“傅律師現在正在開一個國外的視頻會議,在會議室,我帶你去他辦公室吧。”
心底有個聲音在說趁現在離開,傅繁也深知這麼說纔是目前最正確的選擇,可她還沒來得及開口,任杭已在前面帶路。
她還是走進了傅寒景的辦公室。
直到在沙發上坐下,傅繁的身體仍是僵硬的,整個人也還是渾渾噩噩,腦子一片混亂。
明明這裡只有她一個人,可不知道怎麼回事,她總覺得空氣裡都是傅寒景的氣息,很強烈,明明那張辦公桌後沒有人,但她就是控制不住有種那個男人坐在那,還看着自己的錯覺。
那眼神……
像是在嘲諷,又像是在教訓。
傅繁猛地別過了臉。
呼吸急促,她垂首不知所措。
宋思思的那些話在此時又悄無聲息的冒了出來,佔據她所有的思緒——
“繁繁,我們閨蜜多年,你是什麼樣的脾氣什麼樣的性子,我最瞭解不過。圈裡有些人說你驕縱,驕縱麼是有點兒,但你從來都有分寸,且你的驕縱也只會在我們這些親密好友家人面前有,但其實,你在一個人面前最驕縱,那個人,就是傅律師。”
“你早就被傅律師寵壞,他寵着你縱容着你,而你,也習慣他的縱容,你在他面前完完全全就是傅繁,什麼小性子,什麼小脾氣,只會在他面前纔有,就是在叔叔阿姨爺爺奶奶面前,你也不曾如此過。你有沒有想過,這是爲什麼?”
“你說傅律師討厭,覺得他管你管的嚴,那照理說……他離開這裡回到京城你應該是最開心的那個啊,爲什麼要難過?”
“當然,你或許會覺得是我想多了,可繁繁,再怎麼依賴一個人,也不會依賴到那種程度,何況你本身也不是一個會依賴別人的人,你很獨立,之前在國外讀書不就如此?只是,當局者迷旁觀者清,你對傅律師的依賴……早就超過正常的依賴了,你就沒有想過?”
“……”
每一句,甚至是每一個字,全都清清楚楚的在傅繁腦海中回放了起來,不僅如此,她甚至覺得那些話也同時刻在了她心上。
她逃不掉。
明明不想想,明明想剋制,可到頭來不僅徒勞無功,而且還更加清晰了。
心,更亂了。
偌大的辦公室裡,一時間,她只聽到自己越來越急促的呼吸聲以及心跳聲。
“原來你喜歡傅律師啊,可是,你怎麼能喜歡傅律師呢?他是你小叔叔啊,而且,你不是最討厭他?”
“你喜歡的人難道不應該是江聿琛?前些時候你還說還沒徹底放下呢,幾年的喜歡說變就變,也不怎麼樣嘛。”
“你確定自己對傅寒景的是喜歡,而不是依賴?”
“別傻了,你不能喜歡他,他是你小叔叔,就算你們沒關係,也不可能在一起的,他有女人了,那個人你今天也見過啊,就是溫沐,他喜歡那種輕熟女類型的,而不是你這種乳臭未乾的小丫頭。”
“……”
心底有個聲音在嘲笑她,一句接一句,她根本反駁不了。
那些話……
傅繁蹭地一下站了起來,胸膛起伏,呼吸急促。
羞辱、委屈、難過,等等情緒在這一瞬間洶涌而來將她淹沒,偏偏此時,空氣中傅寒景的氣息似乎也越來越強烈了。
她一定是瘋了。
爲什麼要來這裡?
她明明不喜歡傅寒景,明明是討厭他的,她怎麼可能喜歡傅寒景,她不能再呆在這胡思亂想,不能。
再也待不下去,懷揣着混亂之際的心情,傅繁連忙朝門口跑去。
近乎……落荒而逃。
“啊!”
一個猝不及防,門開的剎那她和來人撞了個滿懷。
那胸膛太硬了,撞得不僅她腦仁疼,甚至連生理淚水都快被撞出來了。
莫名的,她覺得更委屈了。
下一秒,不等她擡頭說什麼,一道再熟悉不過的聲音在頭頂響了起來——
“跑什麼?”
傅繁身體倏地僵住!
心跳驟然停止,她擡頭。
空氣靜滯,時間也彷彿被定格。
她慘白着小臉不敢置信地望着眼前人。
傅寒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