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純遲疑着點頭,“夏小姐本性善良,發生那件事我至今都不敢相信是她做的。”所以,她的解釋,我願意相信。
宮峻肆揮了揮手,“你下去吧。”
小純理不清他心裡在想什麼,也不敢多問,點點頭退出去。
過道里,只剩下他一人。
宮峻肆抿着脣掏出煙抽了起來。
宮峻肆已經好久沒有出現了,卻讓人恢復了她的餐點供應,伙食還算不錯。夏如水本來並不覺得飢餓,但爲了洋洋還是賣力地吃東西,所以臉色比前些日子又好了許多。
沃倫醫生今天又給洋洋做檢查了,說是恢復的極好,這樣下去,半個月後就可以做手術了。她問過手術的成功率,沃倫醫生看了她許久,最後拍了拍她的肩膀,“這是孩子活下去的唯一機會。”
她知道沃倫醫生的意思。如果不做手術,洋洋連活下去的機會都沒有。那麼,不管成功率是多少,都要一試。
洋洋終究是個孩子,對做手術有些害怕,她這幾天一直寸步不離地陪着他,用盡辦法緩解他的緊張。其實,她比他更緊張。
“媽咪,其實我不是擔心我的病治不好。”洋洋眨巴着大眼睛,在夏如水連續陪了自己一個星期後,終於吐出了實話,“我是怕我要是沒了,媽咪您一個人會孤單。”
看着眼前如此懂事的孩子,夏如水的眼淚一時沒止住,嘩嘩地滾了下來。她傾身將洋洋抱在懷裡,“所以,洋洋一定要挺過來。”
“嗯。”他輕應着,回身去摟夏如水,“洋洋一定要活着。除了瘋爺爺,就只有洋洋喜歡媽咪了,媽媽一定會好好活着的。”他理不透,爲什麼父親那麼厭惡媽咪,世界上的父母不是該相親相愛的嗎?如果爸比能對媽咪好一些,他就不會這麼擔心了。
宮峻肆走進來,就看到這副畫面,眉頭微微一擰。他也理不清,爲什麼自己一回家就朝着這裡奔。
相擁的兩人終於意識到了不對勁,回了頭,在看到宮峻肆時,夏如水條件反射般立了起來。洋洋帶着幾份不安輕呼,“爸比。”
宮峻肆這才柔和了線條,走過來,“洋洋感覺怎樣?”
“好。”洋洋迴應得極爲簡單,目光裡的不安依然存在,他看看宮峻肆又看看夏如水,生怕父親對母親做什麼。
“我去倒水。”夏如水極快地退了出去,不想讓宮峻肆看着煩,也看出了洋洋目光中的不安。
屋裡,只剩下兩人。
“你媽咪對允……修怎麼樣?”他沉吟了一會兒,才問。
洋洋鼓起大眼睛,片刻搖頭,“媽咪對爸比不好,爸比對媽咪也不好。”儘管年紀還小,但這些他卻看得出來。
宮峻肆揚了揚眉,顯然小純的話在洋洋這裡得到了一定的印證。
“爲什麼不好?”他追問。
洋洋努力分析,但他的年齡終究太小,理不透大人們之間的事情,最後搖搖頭。
宮峻肆心疼地撫着他的腦袋,“那麼,允修對你呢?”
洋洋還是搖頭,“爸比對洋洋,對瘋爺爺都不好,他好多次都說要把瘋爺爺給砍了喂狗,媽咪不讓。”
這句話讓宮峻肆猛然握緊了拳頭,如果允修還活着,他定然會在對方的胸口刺幾刀!他竟然如此對待自己的爺爺。
小小的手突然牽住了他的衣襟,“爸比,能不能對媽咪好一點?她很可憐的。”
宮峻肆看着眼前這張小小臉,沒想到他會爲夏如水求情。那個女人……值得有人給求情麼?
“知道了。”他只是淡淡地道,帶着幾分敷衍,洋洋還是開心得不得了,臉上露出天真的笑容。
夏如水一直留在外屋,她知道宮峻肆不喜歡自己。屋裡人在說什麼她不知道,但感覺氣氛很融洽,這樣,挺好的。
有淺淺的腳步聲傳來。
她轉頭,看到了宮峻肆,本能反應,她猛然立起,侷促不安地站在他面前。
她怕他。
這是宮峻肆最直接的感覺。
他並沒有像往常那樣對她開口就惡語相向,而是大步走到沙發前,坐下。夏如水驚訝地看着他,看出他並沒有打算馬上離去。
他以前看到自己不是兇就是轉頭走,今晚是怎麼了?
宮峻肆揉着眉,透着明顯的疲憊。她撥了撥面前的杯子,“要……喝杯水嗎?”
宮峻肆這才擡頭,看向她,眸子微微眯起,夏如水緊張得差點將杯子打翻。
“你並不是有意炸掉宮氏大廈的?”他突然問。
夏如水驚訝得張大了嘴,她從沒想過宮峻肆會知道這件事,會來主動問她。最後,輕輕點了頭,“我不知道那裡面的東西會觸動機關,引發爆炸。”
宮峻肆沒有像往常那樣尖銳地諷刺她,只是看着她,看得她頭皮發麻。最後,他竟點了點頭,立起,離開。
只問這一句簡單的話就走了?夏如水跟了一步,直到他消失不見依然沒有反應過來他這是要做什麼。
一夜無眠,夏如水起牀時,只覺得頭重腳輕。宮峻肆昨晚莫名其妙的出現又莫名其妙地問那些話最後莫名其妙地離開,都讓她不安。她吸了吸鼻子,轉頭去檢查洋洋的情況。多年照顧他,她早就知道該做些什麼,所以一般情況下,連護士都沒有安排。
洋洋睡得很香很熟,一張臉白白的,皮膚軟軟的,萌態可拘。她低頭,在孩子的臉上親了一口。
“夏小姐。”
夏如水走出來時,碰到了蔡雪。
“蔡小姐怎麼這麼早過來了?”夏如水客氣地問。
蔡雪保持着臉上優雅的笑容,“今天肆很忙,所以我代他來看洋洋了。”
“謝謝蔡小姐了,其實不用這麼麻煩的。”
蔡雪依然笑盈盈的,轉頭去看洋洋,“怎麼會麻煩呢?洋洋是肆的孩子,將來也是我的兒子啊。夏小姐放心吧,我會把他當親生兒子看待的。”
夏如水的臉頓時蒼白。
“肆沒跟你說吧,我們快結婚了。”
夏如水搖搖頭,“他自然不會跟我說這些。”
“是嗎?”蔡雪小心打量着夏如水,“看來肆太忙了,忘了告訴你了。他昨晚專程來了這裡,我還以爲他說了呢。”
她的話全是試探。
在自己說了那麼些挑撥離間的話後,夏如水還好好地呆在這裡,讓她驚訝。更讓她難受的是,宮峻雅都被警告了,在洋洋手術之前不能動夏如水。更有甚者,宮峻肆昨天回來第一時間卻來看夏如水,蔡雪在宮宅裡安排了數雙小眼睛,所以這一切都清楚。
她想知道,宮峻肆對夏如水到底說了些什麼。
“沒有。”夏如水只是言簡意賅地回答,心情卻複雜起來。他知道了自己是無心之過,卻什麼也沒說,什麼意思?其實她自己也知道,即使是無心之過也無法被原諒,因爲死去的人太多,損失太大。
她的嘴太嚴,蔡雪什麼也沒打聽到,心裡莫名地煩躁,卻不能表達出來。她勉強說了幾句話便離開。而夏如水,卻像被抽了魂似的,呆呆立在屋子中間,沒有了反應。
洋洋的生日快到了。
夏如水看着牆上的掛曆,終於意識到了這一點。很快,洋洋就要五歲了。
洋洋醒後,她問他想要什麼生日禮物,洋洋歪着腦袋略略想了一會兒,“我想和爸爸媽媽一起過生日。”
夏如水愣住了。
這本是個十分簡單的願望,她卻爲了難。現在的宮峻肆,願意和她坐在同一張桌子上吃飯嗎?
“媽咪,可以嗎?”洋洋巴巴地問。他以前就想得到這樣的生日禮物了,可允修總用一雙敵對的眼睛看着他,要吃了他似的,他不敢。也理不清允修爲什麼要那樣。如今才知道,宮峻肆纔是自己的親生父親,親生爸比一定比允修爸比好吧。
“我……試試。”不忍拂了洋洋的意思,她艱難地迴應。宮峻肆自從那晚出現過後又好幾天沒露臉了,她始終找不到機會說這件事。但時間一天天接近,洋洋眼裡的期盼越來越濃重,甚至每天問她一遍。
夏如水沒有辦法,只能硬着頭皮向小純打聽宮峻肆的下落。小純對此並不是十分清楚,只告訴她宮峻肆住在前院。
前院裡,蔡奎今天也來了。宮峻肆讓人沏了最好的茶招待他,蔡奎對茶卻顯得興趣缺缺。
“你和雪兒交往也有好些年了吧。”他開口便問。
宮峻肆點頭,“是。”
“雪兒不小了,再晚幾年生孩子可不好了,你們的婚事,該提上日程了吧。”
顯然,他是來逼婚的。
蔡雪這些日子在宮峻肆這兒總是得到冷遇,再加上夏如水回來了,她心憂不已,試探了宮峻肆好多次都沒有得到結果,最後不得不把希望押在了蔡奎身上。
她知道,蔡奎出面,宮峻肆是不會不答應的。
果然,宮峻肆點了頭,“您說得是。”
對面的蔡雪聽到這話,開心得幾乎要跳起來。雖然宮峻肆是看在蔡奎的面子上才答應結婚的,但終究是答應了啊。
“那現在就開始準備吧,我找高師去選日子。”蔡奎利落果斷地做了決定。
宮峻肆沒有什麼表情,依然點了頭。蔡奎不再多話,表示要離開,宮峻肆起身親自相送。拉開門,正好看到杵在門外的夏如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