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纏眨巴着眼睛,認真的點頭,“對,我也是這麼想的。我要是萬一死了,回不來了。我只給你兩年的時間傷心,哦,不,還是一年吧。一年 365天,夠了。傷心完了,你就麻溜的重新找一個。 這個世界沒有誰離開誰不能活的,這個地球也不會因爲誰離開而停止轉動。等你忘了我之後,你會發現原來世界還是這麼美妙,空氣還是如此清新。幸福,還有一樣可以擁有的。”
阮景遇的大手抓着她的小手,強勢的撐開她的指縫,與她十指緊扣。她的小腦袋就這樣枕在他沒受傷的肩頭,他的眉頭微微的蹙了蹙。他一向不懂煽情,也不會說一些甜言蜜語。所以,此刻他知道淡淡的來一句,“剛纔是假話!”
說不出有多喜歡夏纏,也描述不出對她的愛有多深。他只知道她在他的心裡生根發芽,已經長成了一顆參天大樹。現在,這顆大樹枝繁葉茂,一片欣欣向榮的美景。如果非要讓他給這種愛定義,他想他應該會很俗氣的想要這輩子跟夏纏在一起,有來世還是要跟她在一起。
夏纏美眸輕轉,嘿嘿的笑了,“我知道你說的是假話,我也說的假話!你都不知道,在鎮上醫院的時候。那些護士們看我的眼神,那羨慕的就跟我上輩子拯救了全人類一般。我真是命好,才能攀上你這麼個高冷的大總裁。我哪能捨得死啊?我還有好多好多浪漫的事沒跟你做呢,比如說我還沒跟你領證,我要真死了,多不甘心啊。還比如我還沒懷孕呢,沒給你生個小景遇呢。再比如說,我還沒能與你十指緊扣牽手到老呢。所以,指定不能死!”其實,她最後絕望無助的時候。她心底想的還是對他的祝福,就算她死了,也希望他好好的活着。
阮景遇就這麼安靜的聽着,劫後餘生的感覺很好。此刻的這種滿足和幸福,讓他更加想要珍惜。
夏纏天生就是個話嘮,要是換做別的男人一定會嫌棄她聒噪。
可男神一點也不嫌棄,他把她說的話當成了天籟。
就這樣十指緊扣的牽着她,挺好……
兩人也很有默契的,誰都沒提白天的事。通過白天藍雅,南宮雪兒的事,她早已清楚男人堅定的態度,所以她們根本不值一提。至於阮沐羽嘛,她沒腦殘,也不會愚蠢的善良。對於那些傷害她的人,她絕對不會姑息!姑姑是哭的很可憐,可是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她心裡清楚。
第二天。
由於天氣寒冷,天空竟飄起了一朵朵潔白的雪花。
郊外的相思園中,落葉紛飛清冷蒼涼。一片片雪花隨風搖曳,安靜的落下。
穿着黑色唐裝的阮定天手捧着一束純潔無暇的白百合靜靜的望着孤零零的墓碑凝視了很多,晶瑩的雪花飄落在他的頭髮上,肩上。白色的雪花與他兩鬢的白髮融爲一體,被歲月鐫刻上痕跡的那張臉上充斥着絲絲的落寞。
雪越下越大了……
墓碑上赫然刻着————愛妻張倩如之墓。
墓碑照片上的女人笑容淡雅端莊,與他手中的白百合相得益彰。美的純潔無暇,美的恬靜舒心。
一陣風襲來,揚起他肩頭堆積的薄雪。雪花紛飛,朦朧了他的視線,卻掩不住他深眸中的那抹哀痛和憂傷的複雜。
輕輕的嘆了口氣,彎腰將手中的百合花輕輕的放在墓碑面前。百合花正對着她那張恬靜的笑容,他也彎腰將墓碑前那一層薄雪拭去,然後與她的墓碑並排坐。
“倩如,你走了那麼多年了。卻從未回來看過我,我多想你能在夢裡陪我說幾句話。你還在怪我是嗎?我已經意識到錯了,你爲什麼還不肯原諒我?”
阮定天眸底是滿滿的哀傷和愧疚,伸手去拂照片上那張笑臉。多希望照片上的女人,能像多年前一樣爲他披上一件外套,輕笑着告訴他,“不要着涼了。”
一陣涼風襲來,他驀然回神,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弧度。一切都是奢望罷了,她不可能再回來了。
重重的嘆息,又沉沉的道,“倩如,我知道你怪我。我在盡力的彌補了,爲什麼不肯在夢裡回來看看我?爲什麼不能原諒我?哪怕陪我說說話也好!你是在怪我這麼久不來看你?還是怪我以前的事?唉……”
他的嘆息聲剛落下,一道夾着怒氣和委屈的嗓音響起。
“當然會怪你!”
阮定天眉頭微微蹙起,便看見阮沐羽站在臺階下面。她身上穿着一件白色羽絨服,髮絲被冷風吹的有些凌亂,模糊的打在臉蛋上,卻遮不住那一臉的憔悴和傷痛。此刻,她的眸光在墓碑和阮定天身上掃了一眼後,嘴角勾起一抹怨憤,邁步上臺階,將自己帶來的玫瑰花放在墓碑前。
那束鮮紅的玫瑰跟純潔無暇的百合花行程鮮明的對
比……
阮沐羽轉眸看向父親,嘴角涼涼的,“真是很稀罕,你居然還能記得媽媽?我想我媽如果在天有靈,她永遠都不可能原諒你的!你在她重病之際卻從外面領回來一個私生子,你是有多過分?你自己難道都忘了嗎?你怎麼還好意思與她並肩坐着?”
阮定天眉心骨抖了抖,眸底憂傷的複雜瞬間變成了犀利,他冷掃向阮沐羽,用一種陌生的眼神看着她。
阮沐羽因爲連日來向父親求情,都被他無情的拒絕而傷心,以至於絕望的起了怨恨。她涼涼的牽動脣角,看着墓碑上笑容舒心的女子,哽咽着叫道,“媽,你還好嗎?我想你在天堂會過的很好,至少在天堂你不用面對一個男人的背叛。那樣是不是會很輕鬆?”
阮定天一記犀利至極的眸光射過來,她感覺到了周身被一股寒氣籠罩,卻仍然梗着脖子,繼續惡狠狠的說道,“媽,你聽見了嗎?剛纔爸問你爲什麼不能原諒他?我覺得你永遠都不會原諒他的對嗎?這麼多年過來,他連你對你最喜歡的是玫瑰還是百合都分不清。居然想要奢望你的原諒,是不是很可笑?”
阮定天的深眸中略過一層清晰的震驚,一瞬間錯愕的盯着照片上的女人。他給她買的第一束花就是白百合,她記得她收到花的那一刻是欣喜若狂的。她恬靜的面容露出了幸福的笑容,她還說她很幸福,很感動……
那之後,因爲工作忙。他也斷斷續續的在回家的路上給她買過幾次百合,每一次她都很開心。所以,他一直以爲她最喜歡的就是白百合。這會回憶起來才恍然,她從來都沒說過喜歡白百合。
阮沐羽蹲下身子,輕輕的捻起一片玫瑰花瓣,冷冷的笑道,“真是滑稽,哪個女人不喜歡熱情的玫瑰?可你從來不瞭解媽媽的喜好?你一直都把自己的喜好綁架給她,所以,你憑什麼奢望媽媽的原諒?這麼多年,你又來看過她幾次?”還記得媽媽跟她說過,她說她最喜歡的是玫瑰花,可是爸爸喜歡百合花。所以,她也假裝着很喜歡百合花的樣子,只是不想看見爸爸失望。
阮定天的脊背狠狠的一僵,眸底一抹清晰的愧疚劃過,扶着墓碑的手指也用力了幾分。
阮沐羽再次冷笑,“對於你從外面領回個私生子的事情,我也不會原諒你。我爲媽媽絕對不值,但是這麼多年來我一直忍着。我敬重你,我畏懼你作爲父親的威嚴,我只得忍着。可是你現在偏心到快要忘記我這個女兒了,你不但是對不起媽媽,你還對不起我這個女兒!!!”
阮定天眸底的哀傷瞬間收斂,繼而用一種冷淡至極的眸光瞪着阮沐羽。
阮沐羽心底稍稍一凜,卻還是梗着脖子,將心底的委屈和怨怒都發泄了出來,“我是你的女兒,是你的親生女兒。可你處處都偏袒着夏纏和阮景遇那個私生子,你知道我看着心裡有多難受?沒錯,沈耀祖這次是做錯了!可他還那麼年輕,就是因爲他傷害了你最疼的兒子和孫女。你就可以不顧我跟沈耀祖的愛情嗎?夏纏跟阮景遇亂倫搞在一起,你都可以大度的不計較,爲什麼對我們要那麼狠絕?”
阮定天眉心骨抖動的更加厲害,就連臉部的肌肉也氣的抖動起來,眸底的陰鬱陡然深沉了幾分,像是從肺葉裡擠出兩個字,“閉嘴!”他討厭亂倫這兩個字,尤其是這兩個字從他女兒口中說出來。他聽不了……
阮沐羽激動得站起來,怒吼道,“不!我偏要說!我就是要說,我在酒店外面等你了那麼久,我哭的幾乎暈過去!你都沒心疼過我這個女兒,哪怕是一丁點的惻隱之心都沒有!你奢望媽媽的寬容原諒,你也一直告誡我們要寬容冷靜,可你怎麼爲什麼做不到?你爲什麼不能對我跟沈耀祖多一分寬容原諒?你知道的,我愛他!雖然他好高騖遠,雖然他一直沒做成什麼大事,可我就是愛着他。你說我犯賤也好,說我愚蠢也罷,我愛了就是愛了。愛有什麼錯?沈耀祖在你們眼裡不屑一顧,可他卻是我眼裡的大山。在你將夏纏領回來的那段日子裡,我氣的整夜整夜失眠,都是他陪在我身邊,安慰着我。是他給了我溫暖,可是現在你爲什麼不肯對他多一份寬容?爲什麼?”
阮定天嗓音沙啞,語氣卻很堅決,沒有一絲鬆動,“沈耀祖犯法,理當受到法律制裁!”
阮沐羽再度冷笑,“沈耀祖爲什麼會犯法?還不是你不肯幫忙?他那麼看重那個項目,可就是缺錢。當時你如果肯幫幫我們那又能怎樣?爲什麼就不肯幫我們?現在沈耀祖被抓了,你有能力能讓警察法外開恩。你至少可以讓沈耀祖少蹲幾年監獄,可是你還是不肯幫我。你躲着我,避着我,你心裡眼裡哪有我這個女兒的存在?”
“阮沐羽,夠了!”阮定天眸底沸騰着深沉的痛色,霍然站起來,“事到
如今,你還不知道悔改嗎?”
阮沐羽又笑,笑的悲愴而絕望,甚至還笑出了眼淚,“悔改?我有什麼可悔改的?我做錯了什麼?是你對我們不夠寬容,對我們冷漠到底!我沒什麼好悔改的!”
“阮沐羽,你太讓我失望了。”阮定天眸色深沉,嗓音低沉,在這個風雪飄搖的相思園中,語調沉重而又寒冷,“我給過你們機會,在警察衝進去抓人之前,我給你打過電話。我甚至特地跑去天順公司,暗示你要寬容,暗示你不要傷害自己的家人。可你是怎麼做的?你第一時間懷疑到了沈耀祖,可最後卻選擇包庇他。如果你在那個時候及時的回頭,那我真的可以再容忍你們一次。可你的行爲讓我寒心,我甚至想不明白。我怎麼會生出你這樣自私無情的女兒?”
阮沐羽氣的大口喘息着,“我自私無情?那也是被你逼的,如果你不那麼偏心夏纏,你能幫幫我跟耀祖,事情怎麼會發展到這一步?”
“荒謬!”阮定天痛心疾首的喝道,“這世上需要幫忙的人很多,難道就因爲得不到幫助,就要去犯法嗎?阮沐羽,你簡直不配做我的女兒!”
阮沐羽拂了一把被風吹亂的髮絲,狠狠的道,“不配是嗎?我也恨不得自己不是你的女兒!我恨你,我好恨你!你看着我哭,看着我難受,看着我肚子裡的寶寶一出生就見不到父親。甚至以後還要揹負着父親是綁架犯的惡名,你太殘忍了!”
“殘忍的是你們自己,早知今日何必當初?”阮定天沉沉的反問,眸底是一抹沉澱的痛楚。
“現在說這些還有什麼用?”阮沐羽一直冷笑着,轉而又看着墓碑上的女人,悲愴的道,“媽,你看見了嗎?爸就是這樣對我的,如果你還活着,你會不會心疼?你看見爸對我的殘忍和無情了嗎?自從你去世之後,他一直都這麼對我。他偏心領養回來的那個孤兒,他也不疼愛自己的女兒!他不光是對不起你,他也對不起我!媽,你在天上都看見了嗎?你看看他………”
阮定天終於忍不住一巴掌扇了過去,胸口劇烈起伏着,眸底閃爍着猩紅的憤怒,“夠了!別在你媽面前丟人現眼,我對你的容忍是有些限度的!我是對不起你媽,可我沒對不起你!相反,你纔對不起你媽媽!你最對不起她的就是沒能遺傳她的善良和寬容!!!!”
扇完之後,阮沐羽的慘白的臉頰上頓時五個清晰的指印,她被扇的踉蹌的差點摔倒。她怨恨的瞪着他,“呵……你又打我?你除了打我還會幹什麼?我恨你,恨你!!!”說完,哭着跑開了。
阮定天捂着胸口,劇烈的咳嗽起來。看着她的背影消失,他深吸了一口氣,重新在墓碑邊上坐好,好半響才調整好呼吸。低頭看着剛纔扇出去的那隻手,許是用力過猛,掌心還有些微微的麻痛。剛纔極力隱藏的哀痛終於在這這一刻全部流露了出來,用那隻麻痛的手輕輕的撫摸着墓碑上的女人,喃喃的道,“倩如,爲什麼我們的女兒會變成這樣?”
他那雙微微泛黃的眸子裡涌動着一絲溼潤,他痛心疾首的嘆息,又道,“倩如,我這輩子最對不起你的就是沒把女兒教育好。我很抱歉,可倘若你還活着,你一定會理解我的對不對?你一直都很懂我,你會理解的……”
雪越來越大,很快他的發上肩頭已經落了一層厚厚的積雪。他宛如一尊雕像一樣坐在那裡,眸底滿是愧疚和痛楚。
直到管家老許前來叫他,“老爺,咱回吧。您自個身體不好,不能受這麼大的風寒。”
阮定天沉沉的嘆了一口氣,擡手將墓碑上面那一層積雪掃去。又輕輕的撫摸了一下女人的笑臉,才沉沉的道,“倩如,我回去了。這些年不常來看你,那是因爲我一直在懺悔。我一直不知道怎麼面對你,可我這心裡是牽掛你的。你一直都是個傻女人,你喜歡玫瑰花爲什麼不告訴我?以後每次來,我會給你帶一束紅玫瑰。”
管家老許伸手把他扶了起來,並且撣去他身上的落雪,“老爺,回吧!”
阮定天擡着有些僵硬的步子,走了兩步又回頭看着那張照片,無奈又痛心的道,“剛纔我不是故意要打沐羽的,實在是她太過分了。我知道你一向慣孩子,可孩子有時候也不能這麼慣着。你也放心吧,我做不到對她真的狠心的放棄。真走了,有空你也回來在夢裡陪我說說話。”
回去的車上,阮定天閉目養神,身上蓋着厚厚的毛毯。
管家老許開車……
車快要到市區的時候,阮定天突然睜開眸子,無奈的道,“派個人看着她吧,她性格好強容易鑽牛角尖,我不能放心。”
管家老許一楞,隨即應道,“好,老爺你放心吧。”心底微微的嘆息,真是可憐天下父母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