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夏纏果然又陪着淩婉蘇去了監獄。
淩婉蘇一夜未眠,臉色很差。在車上,她有些緊張而難過的看向夏纏,“今天我哥還是拒絕見我怎麼辦?我好不容回國一次,就想着見見我哥,看看他過的怎麼樣了……”
夏纏則是一臉自信的看着她輕笑,鼓勵道,“放心,我已經幫你做了充足的準備。只要你按照我說的做,順着劇情發展,淩大哥肯定會見你的。”
橙黃的光線如同細碎的金子灑落在她純淨的臉頰上,更顯的她那雙澄清的眸子烏黑明亮,眼波流轉間,聰慧俏皮而又美不勝收。長髮只是隨意的綁了一個馬尾,配上她那絢麗的笑容,靈動的有些輕盈。
淩婉蘇有些沉悶的心情,因爲她的這張笑臉而寬慰了許多。她想,夏纏真是一個可愛又迷人的女孩。通俗點來形容,她就像是陽光,能夠照進人的心底。難怪,展boss一直對她情有獨鍾。她微微的吸了一口氣,擠出一絲笑容,回給她一個信任的眼神,“恩,我相信你最有辦法了。”
到了監獄,接待她們的還是昨天那個年輕的獄警。那個年輕卻又耿直的獄警,這一次,首先做了自我介紹,臉上掛着憨厚的微笑,“你們好,我叫晉偉。我等你們很久了。”
說完之後,又對自己的過分熱情和直接露出一絲憨笑。
夏纏看晉偉看淩婉蘇的眼神都明顯不一樣,同樣都是年輕人,自然能明白其中深意。只是,眼下幫着淩婉蘇約見淩大哥比較重要。她笑着拉着一臉緊張的淩婉蘇坐下,然後麻煩晉偉幫忙去跟淩大哥傳話。
晉偉很熱心的點頭,轉身去做淩大哥的思想工作。無奈,他好話說了一籮筐,簡直是苦心婆心的勸了差不多半個小時。監獄裡面正在做勞改手工的凌子強一直沒擡頭,只專心忙着自己手中的工作。
就連旁邊的其他服刑犯都看不下去了,紛紛勸他,“子強,你就給晉警官一個面子。出去見見你妹妹吧!”
“是啊,你平時不是一直唸叨你妹妹嘛?你妹妹叫淩婉蘇對不對?我有一次值夜的時候,還聽見你說夢話喊着這個名字。怎麼你妹妹大老遠從國外回來,你反倒不肯見她了?”
“子強啊,我知道你是愧疚。覺得沒臉面對妹妹了,可你這樣,你妹妹在外面更着急……”
當旁邊有人勸到這話的時候,淩子強的脊背微微一僵,隨即還是淡淡的對晉偉說了一句,“轉告婉蘇,我很好,一切都好!讓她這輩子都不要來見我了!”
無奈,晉偉說的口水都幹了,還是沒有效果。他嘆息着搖頭,以前都是獄友申請親屬探監,還真沒碰見過淩子強這樣的。
休息室內,淩婉蘇等的很着急。
等到晉偉回來的時候,無奈的搖頭,“對不起,淩小姐。你大哥還是不願意見你,並且說讓你一輩子都不要再想着見他了!”
因爲等待而焦灼不安的凌婉蘇,一聽這話,臉色一白,劇烈的咳嗽了幾聲。吐出一口鮮血,暈倒在地。
晉偉和夏纏當即就嚇壞了,“怎麼了?到底出什麼事了?淩小姐怎麼了?”
夏纏一臉驚慌的喊道,“快,快送去醫務室!她患了肺癌,已經是晚期了,快送去醫務室!!!”
晉偉二話不說抱起淩婉蘇直奔醫務室,夏纏緊跟其後。
到了醫務室之後,醫生爲淩婉蘇例行檢查,從她的上衣口袋裡翻出了肺癌診斷書。
看着嘴角還含着鮮血,即使昏倒了還含着大哥大哥的凌婉蘇,晉偉這個錚錚男兒滿腔熱血都沸騰了起來,一把搶走了診斷書,直奔勞動車間。
當晉偉雙眸暗紅,全身肌肉緊繃的將那紙診斷書扔到淩子強面前的時候,他手裡的手工活掉
到了地上————
醫務室。
穿着囚服的凌子強衝了進來,一把將病牀上的妹妹摟進懷中,“婉蘇,婉蘇!你怎麼會生病?你怎麼會?”他的嗓音近乎嘶啞,裡面佈滿了撕心裂肺的痛和心疼。
夏纏將醫務室的門關上後,長長的鬆了一口氣,這個淩大哥終於是來了。
當然了,淩婉蘇根本沒有得癌症。她吐的那口鮮血,不過紅色的糖漿而已。婉蘇口袋裡的癌症診斷書,也是她昨晚上找醫院的一個熟人朋友搞定的。她吃定了淩大哥心裡是在乎妹妹的,所以纔想出這麼一招逼着淩大哥出來跟妹妹見面。
淩婉蘇聞到大哥身上熟悉的氣息後,猛然睜開眼睛,伸出雙臂緊緊的摟着他,痛哭不已,“哥……哥……你終於來見我了。哥……”
淩子強悲痛的摟着她,將她的小臉抵在他的胸口上,“婉蘇,你怎麼好端端的會生病?你怎麼不照顧好自己?”
淩婉蘇笑了,此刻她又哭又笑,“哥,我沒病。我沒生病,我就是想要見見你而已!”
在場除了夏纏以外的人都楞住了,尤其是晉偉。他微張着嘴巴,喘息了兩下。又眨了眨眼睛,才反應過來,“原來,這是假的?那我手裡的癌症診斷書也是假的?淩小姐……夏小姐……你們表演的功底太好了。這把我嚇的一身冷汗,到現在心口都直抽抽的跳着。我合計着這麼好一姑娘……哈……假的就好!”
淩子強知道上當了之後,脊背狠狠一僵,人也僵住了。幾秒後,才冷道,“婉蘇,你沒事?你沒生病?”
淩婉蘇搖頭,“當然,你妹妹很健康!”
淩子強鬆開她,轉身就要走。
淩婉蘇一把抓住他的手臂,着急的喊道,“哥,你這是幹嘛啊?都已經那麼就過去了,你就真的一點都不想我嗎?你都不想好好看看我嗎?你幹嘛要躲着我,你知不知道我很想你?沒錯,你是犯錯了。可你已經在爲你的錯誤付出代價了,你爲什麼連自己的妹妹都要逃避?再說了,這個世界上很少有人不犯錯的,正確面對就行了。你爲什麼一定要這麼躲着我?你這樣我真的好難受。”
淩子強的身子又是微微一怔,隨即僵在原地。
淩婉蘇從病牀上下來,站到大哥面前,看着他的眼睛,真摯的說道,“哥,我真的想你了。我有好多心裡話想要跟你說說,你知不知道你妹妹現在很優秀?你妹妹現在有一份好工作了,也有能力買房買車了。我想把這些都跟你分享,你不要拒絕好不好?你是我這個世界上唯一的親人!”
淩子強終於有所動容了,他那雙有些昏黃的眸子裡瀰漫了一層水霧,仰頭用力的吸了吸鼻子,重新將妹妹摟進懷中,喃喃的道,“婉蘇,哥也好想你……真的想你。”
就這樣,淩子強重新坐下來,跟妹妹進行入獄後的第一次面對面的交談……
交談的過程中,都是淩婉蘇說的多,淩子強性格很內向,大多數時候都是低着頭,安靜的聽妹妹說這幾年來發生的事情。唯有淩婉蘇笑着詢問他的意見或是觀點的時候,他纔不得已擡眸匆匆看妹妹一眼,再低頭沉默。
可能是因爲職業的關係,夏纏的心思越發的細膩。觀察力也越發的敏銳,她微微蹙眉,總覺得淩大哥的眼神有些不對勁。很多時候,她發現淩子強根本就不敢看淩婉蘇,即使迫不得已擡眸時,眸光也是很快就躲閃開的那種。
再加上,之前大費周章才把淩子強騙出來見面,前後聯想起來,她總覺得淩子強的表現有些奇怪。
從淩婉蘇跟他的交談中,可以感覺到他們兄妹兩的感情很好。可正因爲感情很好,他纔不應該這麼躲着妹妹。他那躲閃的眼神是什麼意思?沒錯,他的眼神
裡面有愧疚,可那些愧疚又不像是展露給淩婉蘇看的。
淩婉蘇回憶起小時候,兩兄妹相依爲命的那些細節時,淩子強身子陷入椅背,伸手捂着自己的臉。
夏纏卻注意到他的眼神,有一瞬間的晦色和空洞。
這越想越覺得不對勁了,淩子強酒駕撞死了人,他要愧疚的是逝者和逝者家屬。他沒必要對自己的妹妹如此躲避,他這輩子最對得起的就是他的妹妹了。可以說,沒有淩子強曾經的那些付出,根本不可能有今天的凌婉蘇。所以,他根本沒必要躲着妹妹,沒必要覺得對妹妹愧疚。
相反的,愧疚的應該是淩婉蘇纔對。
的確,此刻的凌婉蘇看着淩子強的每一寸眸光裡都是含着愧疚。她沒有因爲眼前這個哥哥穿上囚服就另眼相看,她愧疚的幾度落淚,一直喃喃的說,“大哥,對不起……都是爲了我,你才成了這樣……對不起……”
淩子強只是低着頭,低低的道,“不怪你……哥不怪你……”
一直到探視結束,夏纏心底都覺得隱隱的有些不對勁。
果然,最後分別的時候。淩婉蘇滿含期待的看着他,“哥,你把我現在的號碼記下來。你有什麼需要,或者是想我了,就讓這裡的獄警打電話聯繫我。我不管在哪裡,都回來看你,你要好好改造,爭取減刑。”
誰知,淩子強卻是轉過身去,再度恢復了冷漠,“婉蘇,走了就不要再來看我了。下一次,我不會再上當了。我這裡一切都好,不要再來了!!!”
淩婉蘇無奈極了,以爲跟大哥聊了這麼久,大哥的態度會改變。沒想到,大哥還是這樣的躲着她。
目送着淩子強進監獄後,她嘆息着抹淚。
一直安靜陪着的晉偉遞過來一張潔白的面紙,面孔上閃過一抹不自然的笑容,“淩小姐,你別傷心了。回頭我再做做你哥的思想工作。”
淩婉蘇有些意外的接過面紙,禮貌的道謝,“謝謝你,晉警官。”
夏纏卻不動聲色的笑了,她能從晉偉那誠摯又有些尷尬的眸子裡讀出一種叫做好感的玄妙。不知道爲什麼,她突然覺得眼前這個憨厚的年輕警官跟婉蘇還挺搭的。婉蘇白皙細膩,而警官皮膚黝黑而稍顯粗狂,是一種互補的協調。
晉偉竟有些臉紅了,猶豫了幾秒,還是鼓起勇氣道,“那個淩小姐,你有微信嗎?不如我們加個微信,以後你大哥的情況我也方便跟你溝通。”
有些傷感的凌婉蘇根本沒想到其他層面的意思,她只覺得眼前這個獄警很熱心,而她對於這種熱心是求之不得的。所以,連忙報了微信號,兩人加了微信。
夏纏忍不住在心底給晉偉點了個贊,這警官有她當年的範兒。喜歡的就要努力去追求,至於有沒有緣分那是另外一回事了。
回去的路上,淩婉蘇看着車窗外飛逝的景物感傷的嘆息。
夏纏也沒說話,而是在想今天淩子強的反常。
良久,兩人幾乎是異口同聲。
“你說我哥爲什麼擺出老死不相往來的態度,就是不願意見我?”
“你有沒有想過你哥爲什麼會這樣的態度?你不覺得奇怪嗎?”
前者是淩婉蘇說的,後者是夏纏說的。
淩婉蘇認同,“我覺得奇怪,真的很奇怪。我從來沒怪過我哥,可他卻一直不願意面對我。”
“我覺得事出必有因,也許你哥的逃避是別有隱情的。”夏纏突然停車,然後一臉嚴肅的問,“想不想搞清楚你哥爲什麼這麼奇怪?”
淩婉蘇點頭,“想。”
夏纏調轉車頭,又折回了監獄,“‘回去找晉偉,查一下當年你哥車禍案的卷宗,說不定有線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