瀾宮。
焱妃與容檀一同坐在院落裡,親自爲他倒着酒,可是這一次不知爲何,她似乎比上一次更看不透這個男人了。
雖然能夠感受到他同樣的悲痛,可是這次他似乎卻更加冷靜了。
沒有急於喝醉,更沒有難受到落淚。
只是這樣無聲的悲傷,更令人心痛。
焱妃緩緩端起了手中的酒杯,眸光亦是閃着淚光,輕聲望着酒杯自顧自說着,“皇兄死的這段日子,我經常深夜驚醒,夢到了他與歡兒的大婚之夜,他當時是那麼高興,娶到了他夢寐以求心愛的女子,他告訴我,那是他此生最開心的一日。”
她的淚滴,一滴滴落入了酒水裡,一口飲下那酒帶着淚的苦澀。
半響,才繼續道,“可是他做夢也應該沒想到,爲了那一夜,他付出了生命的慘痛代價,被玄燁殘忍折磨而死,五馬分屍……”
說到這裡,焱妃聲音痛苦哽咽,“這就是他愛歡兒的下場,有時候我在想,他死得一點都不值得,因爲我知道他在自欺欺人,那個女人她從來便沒有愛過我皇兄。我皇兄對她來說只是一個保護她自己和容顏的避難所,所以在他死後那個女人才能毫不猶豫地脫身離開焱國,回到容國。”
容檀連眸光都未動一下,只是長指漠然地取過酒杯,緩緩地飲下了一口酒,看上去冷靜而無情,沒有絲毫動容。
見狀,焱妃深深望着他英俊的容顏,冷硬的下巴,性感上下滑動的喉結,低啞道,“我皇兄爲了保護她而死,而她卻早已將我皇兄忘得一乾二淨,如果……如果還有機會的話,我一定會阻止他,這個女人註定顛覆毀滅焱國,若沒有遇到她,我皇兄到現在肯定還健健康康地作爲一國之君驕傲地活着,而不是被五馬分屍,如畜生一樣被對待折磨而死,死後還不肯放過他,死得如此低賤卑微……”
聽罷,容檀將酒一飲而盡,沒有再看她一眼,只是從脣縫裡溢出沉冷的一句話,“因爲,他不配。”
焱妃臉色一變,她沒想到容檀既然還在爲那個水性楊花的女人說話,他明明……
明明已經看到了那個女人現在可能還在與容邪曖昧,卿卿我我,而他卻還是心向着她。
那個女人到底有什麼本事,如此能夠蠱惑男人的心,讓皇兄慘死都不後悔,讓容邪心甘情願守着她,讓玄燁瘋狂發兵糾纏,讓容檀如此痛苦還替她說話……
“我皇兄確確實實是一個小小的焱國皇帝,他抵不過玄燁的瘋狂,抵不過容邪的算計,更抵不過你的強大,在他愛上她的時候就已經註定這個結局了,只是他的慘死,會是你們之間哪一個人的下場?”焱妃若有所思地如是問。
問完,焱妃似乎笑了地接連喝了好幾杯,笑得很高興一樣。
容檀握着酒杯的手頓了頓,幽深的眸,望着酒杯裡輕蕩的水光,映入了他的眸子,泛起了一絲波瀾。
若是平時,他或許會說她這輩子註定只能是他的人。
而現在,他想起了剛剛在冷月閣看到的,聽到的,他……無話可說。
看在焱妃眼底卻像是沒有自信一樣,她難得地愣了愣,隨即舉起酒杯輕聲蠱惑道,“想要得到美人,首先要擁有江山。皇上若強大到任何人沒辦法反抗,那打敗玄燁,殺了容邪,歡兒還不是你的囊中之物,所以皇上現在不該爲兒女私情影響情緒,等到天下一統那日,這天下什麼不是你的,何況區區一個女人罷了?”
她不會像後宮女人一樣,去與蘇初歡爭寵,更不會你爭我鬥地玩宮鬥,那種把戲在容檀眼裡一清二楚,不過是自取滅亡。
男人越是得不到,就越想得到。
等到他輕而易舉得到蘇初歡時,便不會再如此執着的心心念唸了,而她會不惜一切地幫助他,直到他一統天下爲止,讓他清楚的明白,誰纔是最配得上站在他身邊的女人。
而蘇初歡欠閻淵的,她會讓她用另一種方式還……
容檀不知有沒有聽進去她的話,只是一言不發地喝着酒,似與她同飲,似一個人痛飲。
直到焱妃都有些醉意的時候,看着時辰差不多了,她擡眸望向了已經喝得差不多醉了的容檀,她的酒量一向比他好。
她千杯不醉,而他就如同上次一樣醉得應該沒了知覺。
她千方百計留他在瀾宮,等的自然是這一刻。
自從被封妃後,焱妃從來沒有侍寢過,他更沒有踏入瀾宮一步,除了今日。
而現在沒有人會來打擾他們兩人的良宵,包括正在和容邪卿卿我我的蘇初歡,她自然要把握好這次難得的最佳機會。
焱妃帶着醉意的眸子,魅惑地擡手輕撫過容檀看不清情緒的側臉,暗示地低吟,“今夜留下好嗎?”
容檀彷彿沒聽到一樣,繼續喝着酒,醉意的眸子不知道在想些什麼,似乎帶了一絲任何人看不懂的笑意。
見狀,焱妃以爲是他同意默認要留下,與自己共度良宵,她心情莫名高興而激動地握着了他的手,緊緊地啞聲道,“我終於等到這一日了,皇上……”
可是她話音剛落,容檀出乎意料地緩緩抽離了手,留下她錯愕的目光。
他不是應該已經喝醉了,難道喝醉了還下意識拒絕她?
焱妃想着既然他喝醉,那便多想辦法留他下來,決不能錯失這個機會。
可是她還沒開口,容檀便已經在她驚詫下起身,身子沒有一絲不穩,低沉的聲音從喉嚨溢出,還帶着一絲笑意,“朕還不至於飢渴到這種地步。”
這一刻,焱妃總算聽出了那笑意,不是同意的意思,而是沒有喝醉的嘲諷。
她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只看到他頭也不回地離開了瀾宮,同時聽到了恆遠的聲音,“擺駕養心殿。”
焱妃望着面前空空蕩蕩的瀾宮,猛然掃落了面前的酒杯,臉色蒼白,他沒有喝醉,他早就在防備着她乘人之危?
他那麼痛苦卻還在保持着理智,到底是爲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