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左替小桃子添了點牛奶,望着這個怕生的女人,笑得溫和,“別緊張,三個小時就到了。”
蘇家玉靦腆地低了頭,看好自己三個行李箱。
她經常出差,不屬於沒坐過飛機的女人,只不過,此一時彼一時,江城禹這個大壓力面前,她什麼都怕,什麼都像生手。
女兒吃了早飯,她又餵了藥,看着小傢伙在凳子上爬來爬去,那邊有兒童樂園,小桃子頻繁看了幾眼,大約知道這個地方貴貴,蘇家玉沒錢的,她很乖就不去。
快八點半了,應該要安檢了吧。
她起身拿三個行李箱,冷不丁不知從哪竄出來一個牛仔男,一手扛過她三個箱子,蘇家玉扭頭,阿左衝她淡笑,意思是自己人。
她忙用口型說謝謝,阿左點頭,他是江城禹手裡,最不像馬仔的一個,偏斯文。
面對其他人就不知道了。
蘇家玉把女兒牽下來,給她扣好帽子,“蘇桃,差不多了,我們要走啦。”
“哦,走去哪裡?”
“那邊,過安檢,過了安檢就能看大飛機了。”
“噢噢,蘇家玉,我還要喝水水。”
蘇家玉給她。
安檢是貴賓通道,沒有人,小傢伙雙手捧着保溫杯,小嘴撅着吸溜,走到藍色的擋線外面就能看到大玻璃窗外面的飛機坪。
“大鳥!”
蘇家玉扭頭,看到一架架飛機,女兒這麼說也沒錯,但她看了看四周,教育孩子,“是飛機,別淘氣。”
“蘇家玉我又不是說男人的大象,你不要害羞啦。”小鬼靈義正言辭。
蘇家玉的臉憋紅了,扭頭看,還好阿左在和地勤溝通,只不過——
斜側貴賓室門口,男人頎長的身影出現了!
她反射性地站直。
江城禹來了,爲首,身後跟着好幾個人。
蘇家玉匆匆一眼,看見他今天竟然難得穿了西裝,正式款式,深色格紋襯得身軀削長玉立,寬肩窄腰,挺拔無比,氣場全開。
她趕緊的,牽着女兒就要進去。
小桃子的目光卻定在大屏幕上。
那上面正在播放s市人文廣告,每個機場國際部都有,爲旅客播放,歡迎下次再來,這座城市如何輝煌之類的。
小傢伙的眼睛卻慢慢瞪直,看到畫面航拍過市中心,文化巷,北仁醫院,“媽咪,那是我們桃街小巷!”
“是呢,走吧。”她拉了拉,女兒卻不動。
她回頭,小傢伙的眼神充滿哀傷,迷茫,扭回小腦袋看着機場出口,呆呆的,眼睛一下子水汪汪。
“蘇桃?”蘇家玉注意到江城禹走過來了,男人的氣息淡淡覆蓋,她着急,要抱起女兒。
“我……不……。”小傢伙卻推開她,小臉蛋怔怔,還往後退了兩步。
“怎麼了?”蘇家玉擰起眉。
“我不想去了。”
“你說胡話,跟媽媽來。”
“我害怕去新地方,媽咪,我還是不要去小漁村了,我覺得s市挺好的,我會想念它,我不要離開它。”
“你怎麼這樣呢?媽媽和你說好的,你同意了的,蘇桃,理智一點,飛機上很好玩,對不對?”
她彎腰想去拽她,明白小孩子的脾氣,會有害怕情緒,“你乖一點,爸爸來了,不要惹他生氣。”
“可是我不想去了嘛!我突然,我就害怕……蘇家玉蘇家玉,那裡沒有我們認識的好朋友,卿卿阿姨,水水阿姨不在,十三十四都不在,只有一個渣爹是我們認識的,他可不可靠還不知道!那個地方是圓是扁我也不知道!對不起,蘇家玉,我們可以反悔嗎?我就喜歡我的家鄉啊。”小孩子說哭就哭。
“蘇桃。”蘇家玉蹲下來,突然地發不出聲音,她擡手掩住臉,只有重複一句,“你不要淘氣,好嗎?”
心裡也酸酸,被女兒的話挑來淚意,可她明白她絕不能哭,否則這一趟還沒出行算什麼?
她也明白那裡沒有強勢的卿卿,會打鬼主意的水水,沒有媽媽,沒有家人。
壞傢伙,別在這時候提醒媽媽,我們什麼都沒有……
“怎麼了?”——慵懶而至的低沉男聲。
蘇家玉一怔,他就在身後,陰影全覆蓋,有一種男性邪氣的味道灑下來,很乾淨,有點好聞。
她趕緊站起身,摟着女兒的小衣服,低頭看到時間,九點了,她很不好意思,尤其看到他身後好幾個西裝男人,她話語囁諾,只好指了指女兒,“蘇桃有點鬧情緒,你給我一點時間。”
面前的男人,黑色的手工皮鞋沒動,西褲是窄版的,露出他一點腳踝,那骨骼突出,充滿力度,小腿修直,長的過分,今天他給人的感覺,脫離了懶散,總算有點陸總那種霸道總裁的範了,但是要瘦削一些,因此顯得更年輕精魂。
他好久沒說話。
轉而,大手伸過來,扯開她。
蘇家玉嬌小的被扯到一邊,他走到女兒面前,把煙叼到嘴裡,低頭皺眉地盯着小不點看。
小桃子不管來人是誰,眨巴眨巴掉眼淚,嚷嚷着,“蘇家玉,我要回家,我要回家了。”
“眼淚好吃?”男人淡淡發言。
哧溜——小桃子睜開紅紅的眼睛,看到了爸爸,不,渣爹。
一想到是個渣爹,她就更不想走了,“嗚嗚……蘇家玉,你跟他說,我不走了。”
蘇家玉一臉無奈。
江城禹蹲下來,面無表情。
西褲上提,露出更多小麥色,健康狂野,他皺眉抽了口煙,丟掉菸頭,自有手下替他撿起來。
男人打量這個小豆丁一陣,薄脣邪抿,什麼也無話,伸臂就繞到女兒的小屁股後面,一把抱起。
“啊呀……”小桃子驚呼。
可爸爸的手臂竟然是難以想象的鐵硬與健壯,兇悍,箍住她短短的腿兒就跑不了了。
她掙扎,嗷嗷啼啼,扭抗,那隻臂彎卻越收越緊,爸爸不理她,拎一個小包裹一樣不費力氣,站起身,高大矍冷說走就走。
蘇家玉驚訝地撐大眼,她沒記錯,這是江城禹第一次抱女兒。
之前兩個月兩三次見面,他並沒有抱過孩子,甚至很疏離,無路說話還是走路,他浪蕩的就不像是個會抱人的男人。
他的姿勢必然不正確,光抱着小屁股,女兒掙扎,會扭到小腰。
蘇家玉愣愣的,趕緊跑上前,幫忙給扶着小傢伙的背。
他走一步,腿那長,夠她小跑三步。
他斜來一眼,顯示她礙事。
蘇家玉注意到,他不知道從哪裡變出來一個小鈴鐺,也不拿出來,叮叮噹的。
響聲一陣一陣,惹得小桃子的注意力漸漸被轉移,都忘記哭了,趴着他的肩膀上下左右的看,找。
這個過程裡,安檢已經完了。
蘇家玉被卡在後面,拿手提電腦,充電寶,等等,等待檢查。
好不容易穿好外套,匆匆跑過去,男人已經放下女兒,那一大一小以最萌的身高差行走在登機口,並排,都有些走海路的架勢,外八字。
他單手插袋,那鈴鐺就在裡面咚咚,咚咚。
小桃子朝他撲過去,身高不足他的大腿,小手扒拉着可想看看那是什麼東西。
“是什麼?到底是什麼呀,渣爹!”
“想知道啊?”
“嗯!”小傢伙急了時,性子有點像她,非要追根究底。
“不告訴你,打我啊?”他懶聲邪目。
“……”小桃子跺腳,撲過去追!
他長腿一大步,小傢伙落空,可那鈴鐺脆脆的饞人極了。
他就不給她。
直到小傢伙一隻腿踏上了飛機,男人好整以暇坐在沙發裡,甩給她手裡,“小屁孩,自己拿着。”
“哈~?”小桃子盯着掌心裡只是鈴鐺的鈴鐺,“就是這麼個玩意?你騙我!破鈴鐺,我還以爲是非常可愛昂貴的鑽飾!”
“你掉錢眼裡了?”那人揪着她的小衣領把她扔上座位,立刻有屬下給小桃子綁安全帶。
蘇家玉氣喘吁吁提着手拿行李上來時,聽見如下對話。
憤怒的:“你就是爲了把我騙上飛機!”
“哪個講不是?”
“渣爹,渣爹!破鈴鐺,你從哪裡拿來的?”
他渾不在意,打個響指,衝漂亮空姐邪惡勾脣,“咖啡。矮冬瓜,你喝什麼?”
“牛乳啦。”小桃子負氣抱胸。
他攤開報紙,長腿交疊,告訴女兒,“機場外面撿的。”
“你、……你也太隨便了!隨便撿個東西就給你女兒,我是不是親生的喂?”
“……”
“蘇家玉,你說他可不可惡哦?”
蘇家玉在找位置,事實上奢華沙發牀,她坐哪裡都行,但她特別繞開了男人這邊,偷偷瞥一眼,只看到他俊彥的下顎,邪氣與行雲流水,還有被扔到一邊的西裝外套,以及早就不堪束縛紮起衣袖的精悍小臂,肌肉,那麼紮實,一條龍紋刺身在手肘下面,遒勁如同躍出,嚇得人一愣一愣。
她坐到了窗邊,衝女兒匆匆笑笑,屁股挨坐,心跳劇烈。
因爲飛機啓動了。
轟隆聲裡,她聽見那人低磁的嗓音懶懶道,“矮冬瓜,以後要叫我爹地,知嗎?”
他似乎帶了笑,蘇家玉不禁朝他看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