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追溯

“你確定要試着穿越時間?”從大陰陽師臨時轉職司機的安倍元春在樹林外停下車子,又一次嘗試着說服我,“你不可能成功的!所謂‘時間穿越’,不過是進入到某個平行世界罷了,想回到某個已經發生過的時代,去改變什麼……這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阿武,我很感謝你願意爲了大家冒險,可是一切早已發生,無論你做什麼,也不可能讓死去的人復活的……”

“我必須去。”我看着他臉上那真誠的擔憂,笑了笑,說,“而且,我可以去得了。”

“因爲,我是這世界上唯一的一個,雖然已經生活在這個時代,可十二年前的生活依然沒有‘結束’的人。”

“除了我以外,沒有人可以做到,即使是神也沒有辦法踏入已經‘結束’的時間——只有我能夠做到。”我說着,推開車門,跳了下去,“這是我的責任,也是我的光榮。”

是的,這是我的責任,也是我的光榮!

十二年來,我忘卻了所有的事情,直到現在依然沒有記起多少。

十二年來,我的朋友們大多已經長眠於地下,僅剩的幾位則日日沉溺於痛苦和哀悼之中,無法自拔,只有我……什麼都不知道,一直很快樂地生活着。

我有義務爲他們做點什麼!

即使……要冒上一點點風險。

樹林很茂密,道路彎彎曲曲,前方總是被鬱鬱蔥蔥的綠色所阻攔。

我想,設計者們,大約是想以這種方式,隱藏那份深入骨髓的痛楚吧。

轉過幾個彎,眼前豁然開朗。

不……“豁然開朗”這個詞,並不適用於這裡。

因爲在我眼前的,是一片墓碑,比我所見過的任何廣場、任何公園都大的這一片空地上,在灌木和花叢之間,遍佈着不計其數的墓碑。

……不,我知道它們的大致數目。

兩百三十萬。

這是學園都市的孩子們,這是懷抱着對未來美好憧憬的少年們,這是曾經在這個世界上大放異彩的超能力者們……他們的永眠之所。

而他們的人數,大約是——兩百三十萬。

兩百三十萬年輕的生命終結於,數倍於兩百三十萬的人們,心碎於此。

兩百三十萬人,盡沒於此。

我行走在墓碑間,身邊閃過一個個名字。

其中應該有很多熟悉的吧……我在那個時代,似乎也有不少朋友呢。

但是,一點印象都沒有。

學園都市裡面,把學生們按照超能力的水準,分爲六個檔次,最低的是無能力(LV0),然後由低到高,依次爲低能力(LV1)、異能力(LV2)、強能力(LV3)、大能力(LV4)、超能力(LV5)。所有的一切,都是按照等級劃分的。

只有墓碑不是。

墓碑上,沒有標註各自的級別。

無論是LV0還是LV4,在這裡都只是一個普通的孩子,都是父母永久的哀悼。

我沒有停留,一直朝着墓園的深處走去。

在墓園最深處,有一堵小小的圍牆。

圍牆上有一座小門,門鎖着。

按照元春的介紹,我敲了敲門,然後說出了暗號。

門開了。

迎接我的,是一個身穿巫女服,神色惆悵的長髮美女。元春介紹過,她叫姬神秋莎,是學園都市僅有的幾位倖存者之一。

看到我的樣子,她和當初的元春一樣,顯得非常驚訝。

“真武君?你不是已經……”她隨即反應過來,沒有將失禮的話說完,只是笑了笑,側身讓我進門。

“那個……姬神小姐……”

“姬神,當初你們都是這麼稱呼我的。”巫女如此糾正。

“……姬神,我是來尋找一些特別的東西……”

沒錯,我之所以特地前往學園都市死難者的墓園,一方面是爲了悼念,另一方面則是爲了尋找某些特別的道具……

前天晚上,備份女神佐佐木在自我介紹後,告訴了我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涼宮春日快要撐不住了。

我們的世界,是由一個主世界和無數平行的世界組成,但是無論哪個世界,同時都只存在“一個時間”,“過去”已經結束,“將來”尚未到來,一切都是“現在”。

但是,意外出現了。

主世界,十二年前的那一段時空,不知道爲什麼,始終都沒有終結。

同一個世界,兩個時空同時存在,對身爲世界之神的涼宮春日造成了巨大的壓力,這份壓力令她痛苦,所以她纔會被區區小事刺激,一次又一次地重新創造世界……但是無論她怎麼做,那段時空始終無法終結。

“問題的關鍵,就在於你!”佐佐木用手指了指我,“你既存在於這個時代,又存在於那個時代,在你身上,時間發生了混亂。”

涼宮春日的力量,對於穿越者的效果相對低下,所以多半是因爲某個穿越者搗亂了這段時空。佐佐木經過長期的排查,在數萬次重置的世界中穿梭往來數百年,終於確定,引起時空混亂的,其實就是我。

“其實你不用花那麼多精力的……除了我之外,似乎不會有另外一個穿越幾萬次的笨蛋了……”其實我覺得,這位女神陛下的頭腦,似乎也並不怎麼好用……

“我們的力量只能對你進行微調,無法解決你‘同時存在於兩個時空’的問題,所以只要你始終同時存在於十二年前和現在,時空的混亂就無法結束。”佐佐木很快就調整好情緒,重新恢復了從容微笑的表情。

“解決這個問題的辦法有三個:第一,殺了你。”

“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不要採用這個辦法……”我忍不住擦了擦汗。

“第二,把那個時間段徹底消滅掉,雖然很可惜,而且你會因此受點傷,但是問題不大——我個人推薦這個辦法。”

“還是再說說第三個辦法吧。”反正聽一下也沒什麼損失。

“第三,你把自己的精神送回到十二年前去,將你在那段時空的旅程畫下句號,簡單地說,就是過去,然後穿越回來。”佐佐木似乎很不願意提到這些,皺起了眉毛,“這種做法很危險,時空穿梭具有極大的不確定性,你又沒有這方面的天賦,很可能就此迷失在時間的亂流之中,再也無法回來。”

既然是這樣,那還用得着考慮什麼?選第二條路就是!

我正要開口,卻又停了下來。

似乎……我忽略了什麼很重要的事情……讓我好好想想……

第一條路肯定是不用想的,第二條路也沒什麼花樣,問題在於第三條路——假設我回到十二年前,那麼就是學園都市還沒有毀滅的時候,包括我的朋友安倍元春兄妹在內的二百三十萬超能力少年,都生活在那裡……

後來,他們因爲基因病發作,在極短的時間裡面就紛紛去世,只有極少數的人活了下來,安倍元春就是其中之一。

之所以會爆發大規模的基因病,是因爲學園都市的學園長亞雷斯塔譭棄了所有的研究材料,自己也傷心過度生病死去,導致整個學園都市的研究層徹底斷裂,纔會在災難爆發的時候束手無策。

那麼,如果我能夠回去的話……或許那二百三十萬人就有救了?

我的眼前浮現出了那天晚上,當我提到他妹妹的時候,安倍元春笑容凝固的模樣。

因爲我的出現,他毫不猶豫地放棄了關西魔法協會的委託——十二年前的時候,我們應該是很要好的朋友吧?

眼前又浮現出另外許多身影,朦朦朧朧,但是很熟悉,有莫名懷念和喜悅的感覺。

雖然不記得他們了,但那些,應該是我在那個時空的朋友們吧?

但是,他們全部都……

我笑了笑,問:“我要怎麼才能過去呢?由你送我回去嗎?”

佐佐木嘆了口氣。

“我就知道你肯定會選第三條路……”她忍不住抱怨起來,“見義勇爲當然不算壞事,但你爲什麼總喜歡讓自己置身於危險之中呢?明明只要請那些更厲害的人出手就可以了啊!”

“那麼,你可以幫個忙,救救他們嗎?”我從善如流。

“……不能。”佐佐木又嘆了口氣,“爲什麼你總喜歡在這種讓人爲難的事情上開口求助呢?”

“改變既定的事實,雖然困難,卻也不是做不到。但是牽涉到你們時空異邦人的生死,我們就力有不逮了……”這次佐佐木的解釋倒是很直白,即使我都能夠聽得明白。

她的確有能力扭轉這個世界原住民的死亡,卻不能扭轉我們穿越者的死亡,所以她沒辦法改變學園都市毀滅的事實——因爲那件事情裡面,參雜着很多穿越者。

算了,還是我自己動手比較可靠!

“那麼,我該怎麼回去?”

看到我心意已決,佐佐木也不再婆婆媽媽,告訴了我回到十二年前的方法:我必須找到與那段時空相連的“道具”,在利用名爲“世界樹”的寶物,才能將自己的意識投射回去。而如果我要回來,就必須從那個時空,尋找可以穿越時空的方法,穿梭回來。

“最後一個問題,那關鍵的‘道具’和‘世界樹’,究竟在哪裡呢?”

佐佐木沒有回答,而是站起身來,和閉鎖空間一起,消失得無影無蹤。

一陣夜風吹過,從她剛纔站着的地面,吹起一張薄薄的紙片。

不知何時,安倍元春送給我的名片,掉落在地上。

第二天一大早,我就趕到京都,找到了安倍元春,請他幫忙尋找所需要的東西。

“我想,我大致猜到你需要的是什麼了。”聽完我的敘述,安倍元春沉思片刻,就動身帶我前往位於學園都市故址附近的墓園。

“去見姬神秋莎吧,要使用那個東西的話,你需要她的幫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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