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在大樓屋頂上,看着面前兩顆明珠,稍稍有些擔心。
這次的追根溯源,一定能夠找到我追尋多日的答案。
我究竟是誰?來自哪裡?經歷了哪些事情?
這些困擾我很久的問題,很快就會有答案。
我有非常清晰和肯定的預感。
但是我同樣預感到,這次的施法,會有非常大的兇險。
“預感”對於普通人來說可能只是無稽之談,但是對像我這樣已經差不多抵達了“生物”的極限,能夠窺探時間的洪流,從紛亂的因果中整理出脈絡的傢伙而言,預感、尤其是強烈的預感,基本上是可以將其作爲“必然會發生的未來”對待的。
換句話說……成功和死亡牽着手來了。
我躺在冰涼的地面上,仰望着清冷的圓月。
後天就是聖誕節了,我和御阪約好了,明晚一起去參加在秋夜大學舉辦的平安夜祭典。
說實話,我害怕自己會失約。
恐怖的預感如此強烈,這次施法多半會有喪命的危險;即使我僥倖生還,取回了那些記憶的我,也未必能夠再微笑着變身運動男孩,陪她去參加祭典。這又是一個預感。
那些失去的記憶裡面,似乎有着很可怕的東西,讓我將不得不和她保持距離的東西。
不過無論如何,我不能現在退縮。
深呼吸幾次,讓身體和精神都慢慢放鬆下來,將兩顆四魂之玉一左一右放在頭畔,閉上了眼睛。
過去、現在、未來。
命運的脈絡,時間的河流,因果的線條。
以此刻爲基點,按照我所指出的方向,流動吧!
眼前的景色猛地炸裂,化作無數碎片,四下飛散。
看不清的光芒圍繞在我的身邊,彙集成無窮無盡的激流。
不用細看我也知道,這裡每一個光點都代表着無盡的時空中,我所經歷的一段人生。
我的人生還真是豐富多彩呢……
雖然沒有旁觀過別人的命運之河,但沒吃過豬肉總也見過豬走路,我曾經收集過有關“命運之河”的資料,在那些資料裡面,很明確地指出,除了那些長生不死的特殊種族,大多數人的命運之河其實並不壯觀——畢竟人類的壽命大多也就七八十年,積累不出太多的東西來。
可看我的命運之河……通往“未來”的那段無窮無盡到也罷了,畢竟龍神的確是不老不死的,但通往“過去”的那段,居然比通往未來的壯大無數倍——假設“未來”是寬闊的江河,那麼“過去”就是無盡的汪洋,彼此根本不是一個等級!
莫非……我所遺忘的過去,其實可以追溯到四十六億年前嗎?又或者我其實並不是人類,而是某種外星生物的聚合體,可以簡稱爲資訊統合思念體的玩意?
腹誹着自己那莫名其妙的命運之河,我按照康布羅納的指點,發動了法術。
一點細微的紅光出現在我的身邊,繞着我轉了幾圈,然後朝着某個方向飛去。
我不敢怠慢,連忙跟在後面,一頭衝進了命運的滔滔滄海之中。
周圍搖曳着各式各樣的場景,上一瞬間還是血與火的戰場,下一瞬間可能就是十八禁的成_人劇目……令人眼花繚亂、目不暇接。
我竭盡全力不去看它們,以免分心。
在命運之河裡面是絕對不能分心的,因爲分心的後果,很可能就是迷失方向,靈魂沉溺在回憶之中而無法自拔,身體則就此死去。
怎麼可以這樣稀裡糊塗地死掉!
龍神之力緩緩散發出來,形成一個相對溫和穩定的防護罩,將四面八方那些迷離炫目的光影一一遮住,只用靈波追逐着在命運之河中游動的紅光。
過了一會兒,紅光停止了。它停在命運之河的某個位置,化爲一道紅色的光之門。
成功了!
按照以往的經驗,因爲可以用來“指向”的資料不夠充足,“指向”的方法又比較粗放,每一次我發出的探測法術都會無聲無息地消散在命運之河裡面,找不到確切的情報,而我只能在它消散的地方進行地毯式搜索,寄希望於運氣——結果自然不可能有效。
但是這次的情況不同了。
這扇門的出現,意味着找到了我要找的資料。
門後就是我所缺失的那段記憶。
不知爲何,我卻又有些退縮。
門的後面,究竟會是什麼呢?
【你未來的職業是——魔王!】
哈哈,沒這麼荒謬吧!
我乾笑兩聲,走進了光之門。
一片鮮紅。
除了鮮紅之外,看不到任何別的東西。
更糟糕的是,這片鮮紅正在很有節奏地震動着,宛如心臟挑動一樣。
咕咚、咕咚、咕咚……
……我的預感果然是正確的!
穿梭在命運之河中,這個行爲本身並沒有太大的危險性,畢竟怎麼說也只是自己的人生,不可能對自己構成傷害,只要注意一些,別被那些亂七八糟的記憶弄昏了頭就行。
但是,要從命運之河裡面切入某一個確定的節點,危險性就會直線上升。
雖然沒有確切的證據,但很多嚴肅認真的學者都認爲,命運之河唯一安全的出入口就是自己當下所處的“時間”,而除此之外的任何地點,都有可能遭遇很多莫名其妙的東西。
時間是不可以被穿越的,這是來自“根源”的法則。
維護這個法則的,就是世界自發產生的阻力,名爲“抑制力”。
抑制力很少直接攻擊,它最常用的方法就是把破壞法則的傢伙,扔到某些亂七八糟而又極爲兇險的地方去。
諸如時空亂流啊、六道輪迴啊……還有一些更加恐怖的玩意。
比方說,血池地獄。
六道輪迴中也有地獄道這麼一說,但是和真正意義上的地獄相比,地獄道就只能算是小孩子的遊樂場。
畢竟,就算身處地獄道的最底層,只要執正心、發善念,也可以立地超生,那些沉溺於其中的,只是被自己的惡念和慾望所束縛罷了。
可地獄不是。
這裡沒有任何道理可講。
甚至連最大的那條道理——拳頭——也常常行不通。
龍神之力化作鱗甲,將我的身體團團包圍,阻擋了血河的侵蝕。
我就知道不會那麼順利的……
在無邊血河深處,熟悉的靈波正在漸漸減弱。
這是康布羅納引以爲豪的獨門法術,原本是扛得住任何侵蝕的,但我並沒有他的實力。
如果靈波消散了的話,下一個月圓之夜可就要拖到二十一世紀嘍。
凝聚心神,靈力源源不斷地涌上來。
血河地獄只有戾氣,身爲正神的我無法利用它們,所以靈力要節約使用。
右手比出射擊的姿勢,指尖指向靈波停駐的防衛。
靈丸!
強大的靈力一舉擊穿了粘稠的血河,我沒有多想,緊跟在靈丸後面衝了下去。
血河地獄最危險的就是這無窮血河,它是天地間一切陰冷邪祟的來源之一,就算是那些高高在上的大神們,一旦被血河沾到也會痛不欲生。我的神力護甲究竟能支持多長時間?
但就算不下去,血河上空的邪氣也依然在緩慢地侵蝕神力護甲,我並沒有把握能在它耗盡之前找到離開的方法。
地獄這個詞,絕對不是說笑。
既然是這樣,還不如衝過去,闖進我要去的那個時間。
人生如戰場,有進無退!
一如我之前的預料,神力護甲並沒有能夠堅持很久。
當保護着身體的龍鱗消散的時候,距離靈波的位置,至少還有一半。
接下來的道路,要拼命了啊……
我本着這樣的覺悟,沒有理會血河侵蝕而來的痛苦,繼續衝了下去。
靈丸!
血河的粘稠程度遠遠超過我的想象,如果不是依靠靈丸開路,只怕我早就已經被它給牢牢粘住,化爲一灘血水。
但是,靈丸的數量是有限的,不能汲取天地元氣補充靈力的話,即使師傅那樣的強者,每天也只有十發。
而我呢,極限是六發。
沒辦法,靈丸這個技術本身就屬於高凝聚放出型,凝聚本身並不難,但要控制一次放出的量,卻着實是個精細活。
每次六分之一,就是我能夠控制的極限了。
當第四發靈丸消散在血河之中的時候,我終於接近了靈波的位置。
不過,剩下的這段路,卻沒辦法用靈丸開道了。
一則靈力已經不多,實在不能再這樣消耗;二則靈丸出手很難控制力度,靈波原本就已經很微弱,萬一被打滅了,那我可真就沒地方哭去了……
把靈力收縮回來,死死護住各處要害,任憑血河的邪力侵蝕身體,這份痛苦反而激發了我的豪氣,大吼着揮起拳頭砸向血河深處猶如最強力膠水一般的粘稠。
如果要阻攔我的話,就算是代表着世界意志的“抑制力”,我也要把它砸個粉碎!
……在這個世界上,要做成什麼事情,需要的不是決心,而是實力。
比方說,擊碎抑制力。
這件事需要驚人的實力,至少要相當於十大高手那個檔次。
這份實力不僅需要體現在武力上,也需要體現在心靈上。
在康布羅納那兩個漂亮的女學生身上,我就看到了抑制力的影子。
而此刻攔住我去路的,依然是抑制力的影子。
血河之中,迸發出無數的雷霆。
……小看抑制力了呢。
我還以爲它只會玩弄“偶然”、“意外”這種伎倆,想不到居然也有硬碰硬正面上的時候。
而且,威力還是這麼的大……
靈力護盾面對着抑制力的雷霆,只堅持了不到一分鐘。
然後,四面八方,隨便一擊就能將我燒成灰的可怕雷霆,圍了上來。
到此爲止了嗎?
胸口猛地一熱,那張平時當作護身符掛着的卡片,猛地掙脫了絲鏈,飛到了我的面前。
名爲“Berserker”的卡片上泛起七彩的光芒,迅速變大,最後長到幾乎跟我人差不多高。
在它的周圍,又出現了別的卡片。
合計七張卡片,圍繞在我的身邊。
Saber、Lancer、Archer、Rider、Caster、Assassin、Berserker。
卡片是半透明的,每一張卡片面前,都出現了一個少女的身影。
其中有我經常遇到的,有我很眼熟的,也有素昧平生的。
一聲巨響,七個身影同時發出光芒,不僅擊潰了雷霆,甚至連血河都已經震散。
幾步之外,靈波停駐之處,是一個閃爍着的光之門。
不會再有問題了!
我懷着明確的預感,踏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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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算是恢復記憶了呢……
嗯,那麼,紅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