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急忙忙地回到秋香院,便看到秋水一臉凝重地坐在院中迴廊下,一見馮若昭便站了起來,“姑娘可算回來了。”
“怎麼了?”
秋水道:“奶奶早上去給太太請安,就一直沒回來,然後剛剛太太屋裡的幾個婆子來,把菊霜、劉嬤嬤、荷花和楊柳都找了去,說是太太有話要問。還說,等姑娘回來了,讓姑娘也馬上去太太那邊呢。”
馮若昭倒吸了一口冷氣。看樣子,今天有道坎要過了……
事已至此,無處可避,只能逢山過山,逢水過水了。再怎麼樣,自己身份在這裡,總不至於要了自己的小命。想到這裡,她咬咬牙,硬着頭皮去了祥芝院。
剛進院門口,便有婆子把她攔了下來,“太太吩咐了,姑娘來了,先去東耳房暫且候着,等通傳後再進。”
馮若昭無奈,只能依言先去了東耳房,忐忑不安地等了近半個時辰,這才被叫了進去。
房內只有謝夫人和樊氏兩個人。
謝夫人坐在居中的榻上,一張臉拉得老長,臉色陰沉得簡直比鍋底還要黑。大奶奶樊氏坐在一側的椅中,小聲地向她說着什麼,見到馮若昭進來便住了嘴。
“給祖母請安,大伯孃好。”馮若昭聲音怯怯地開口。
謝夫人的目光如同利刃般落在她的身上,冷冷地說喝道:“跪下。”
馮若昭默默地跪了。
謝夫人慾言又止,好容易才張口說道:“我不知道我上輩子是造了什麼孽,才養出你這麼個孫女——”她一臉的痛心疾首,“你堂堂一個國公府的嫡女,爲什麼要這樣不愛惜自己身份,自甘下流,做出這樣大逆不道不知羞恥的事?!”
馮若昭無聲地張了張嘴,努力讓自己的表情顯得既吃驚又委屈,然後帶着一絲哭腔說道:“祖母息怒,昭兒究竟犯了什麼錯,還望祖母明示。”
“你,你還在這裡裝糊塗——”謝夫人情不自禁地舉起一隻手指着她,微微地哆嗦,卻一時說不出話來,她氣急敗壞地轉向樊氏,“文丫頭,你來說!”
樊氏垂下眼簾,略一沉吟,便擡眸正色道:“若昭,你膽大妄爲,擅自作主,勸誘宋全帶菊霜私奔,可有此事?”
聽起來應該只是宋全那邊出的問題?還好還好,馮若昭暗暗鬆了一口氣,臉上卻是繼續驚訝加委屈:“大伯孃說這話是什麼意思?我什麼時候勸什麼宋全帶菊霜私奔了?”
樊氏目中閃過一絲訝異,定了定神道:“昨日你假借要買決明子,與宋全見面,親口勸說他帶菊霜私奔,還說保他不愁生計。你身邊的丫頭嬤嬤,還有夏成和宋全都可作證。”
這是在半真半假地試探自己啊,劉嬤嬤被打發走了,楊柳雖然在身邊,但是並沒聽到自己說話的內容,自己也沒有什麼實質性的物證交出去,唯一的證據就只有宋全的口供而已。
馮若昭心裡飛快地盤算着,滿面迷惑地連連搖頭,“不,不可能的,我根本沒有做過這樣的事,她們怎麼可能這麼說?”
一時間,她彷彿急得快要哭了出來,“到底是怎麼回事?究竟是什麼人亂說了些什麼?我是冤枉的,求祖母和大伯孃明查。”
她已經決意要將事情推得一乾二淨,抵死不認帳。勸奴私逃這樣的罪名一旦認下,自己這輩子可就完了。
“宋全說,你親口對他說,讓他帶菊霜逃走。”
“他真是這麼說的?!”馮若昭的表情顯得在驚訝委屈之外,又增添了幾分憤怒,“大伯孃,怎麼能單憑一個下人的幾句話,就定我的罪?分明是他胡說!”
她想了想,又說道:“我承認,我是對菊霜的親事不滿意,爲這事我還特意去求了祖父,可是祖父說叫我不要管這事。之後,我還求了祖母,祖母也說叫我不要管,於是,我就丟開不管了。我去找宋全是因爲我想買些決明子來做枕頭用,至於什麼私奔……往日我聽也沒聽說這話,也不會說這樣的話的。”
樊氏一時語塞。
今天早上,夏和家的帶了王興跑來春華院告密,說是昨晚宋全與王興一起吃酒,宋全酒後吐真言說三姑娘讓他帶着菊霜私奔。樊氏一聽說這事關係到三姑娘,不便擅自作主,便直接帶他們來了祥芝院,謝夫人一聽說此事,肺都要氣炸了,緊接着,便有了傳人問話等等一系列動作。
然而,仔細想來,到目前爲止,真正能說明馮若昭罪名的,只有宋全一人的證詞,並無實質性的證據。
被她問住,樊氏不禁有些惱羞成怒,說道:“昨晚宋全與他把兄弟王興一起吃酒,酒後吐真言,親口告訴王興說你勸他與菊霜私奔。若不是你真的和他說過這樣的話,他爲何要撒謊騙人來污陷於你?”
馮若昭在心裡默默地拉黑了宋全,只覺得一陣後怕加慶幸,還好自己沒有交給他什麼東西。菊霜實在太悲摧,好不容易接觸個男人有了好感,居然這麼不靠譜!早知道這樣,真的不該去找他的!他難道不知道這樣會害了包括菊霜在內的一圈人嗎?
她咬了咬脣,解釋道:“我聽說,宋全早就對菊霜有意,那天,我找他幫忙買決明子,和他說了菊霜要定親的事,我跟他說,如果他對菊霜有意的話,就得趕緊想想辦法。如今想來,也許是他誤會了我的意思,以爲我叫他想想辦法就是叫他帶着菊霜私奔。其實,我不過是想着叫他也來求一回祖父祖母……”
編謊話的要訣是:百分之九十九都是真實的,只有百分之一是虛構。今日之事,想完全清清白白已經是不可能,不如主動認下一部分。
啪地一聲脆響,謝夫人將手裡的佛珠重重拍在身邊案几上,怒不可遏,“你這巧言令色的丫頭,就算你沒和宋全說過私奔之事,你那,你那也是在替他們二人私通款曲,悖逆長上!你膽大妄爲,不知廉恥,竟無半點悔過之心,只是滿口狡辯——”
樊氏忙上前,“媽,莫氣,莫氣,當心氣壞了身子。”又轉頭向馮若昭急急地道:“你這孩子,看把你祖母氣成這樣,你還不趕快磕頭認錯!”
馮若昭依言磕了個頭,口中卻不急不徐地道:“我不想讓菊霜嫁給夏成,忤逆了祖母,惹得祖母生氣,是我的罪過。可是,勸人私奔的事,我是真的沒有做過,求祖母、大伯孃明鑑。”
“好——好——”謝夫人怒極反笑,“你認也罷,不認也罷,都隨你。”她轉向樊氏,“我看最近二奶奶和三姑娘的身子都不是太好,打發她們去莊子上養病罷,一時半會兒的也不用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