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帝詔令悟空責打鳳仙郡所有玉帝法相,悟空本來是打得十分起勁,後來卻是煩不勝煩,只因爲這鳳仙郡中大大小小的玉帝法相數不勝數。大的有十三四丈高下,小的只有拳頭大小,全都要打三十棍,若是打不滿三十棍就碎了,悟空就會被不知從哪裡來的一陣陽風火氣吹進五臟六腑,燒得他心急火燎,坐立不安,實在是苦不堪言,這才知道這是玉帝故意消遣自己,卻又不敢不打,實在是憋悶啊!
“······二十九,三十!”
悟空嘴裡憤憤不停的數着棒子,最後一下狠狠將面前的土像擊成漫天塵土,大叫一聲:“老孫打完了!玉帝,你夠狠!大大小小四萬八千個法相,累死我了!”聽見悟空抱怨,衆仙哈哈大笑,告辭而去。
悟空打完之後,回到郡侯府尋找玄奘,回稟已經打完之事。玄奘聞言,急忙起身道:“悟空,我們已經耽擱了十多日了,不能再耽擱了,趁如今未及晌午,你我師徒不必辭行,早早離去,免得被郡中百姓留住。”“得令!”悟空早就待的心煩了,連忙跑去把正在呼呼大睡的悟能還有出去遛馬的悟淨找了回來,收拾東西。
玄奘留下一封書信,也不找上官郡侯辭行,上了白龍馬,策馬揚鞭闖出了西門。等到那郡侯得到消息,玄奘師徒早已離去許久了,只能是遙遙跪拜,聊表心意。
玄奘師徒出了郡城,一路奔西而去。待到離了郡城有數十里之後,玄奘止住了奔馬,笑道:“悟空,這一場善果,真勝似比丘國搭救兒童,皆爾之功也。”悟淨在旁笑道:“比丘國只救得一千一百一十一個小兒,怎似這場大雨,滂沱浸潤,活彀者萬萬千千性命!弟子也暗自稱讚大師兄的法力通天,慈恩蓋地也。”
悟能嘿嘿一笑,摸了摸溜圓的肚子,道:“哥的恩也有,善也有,卻只是外施仁義,內包禍心。但與老豬走,就要作踐人。”悟空不解道:“我在哪裡作踐你?”悟能笑道:“也彀了!也彀了!常照顧我捆,照顧我吊,照顧我煮,照顧我蒸!今在鳳仙郡施了恩惠與萬萬之人,就該住上半年,帶挈我吃幾頓自在飽飯,卻只管催趲行路!”玄奘聞言,忍不住笑道:“這個呆子,怎麼只思量擄嘴!快走路,再莫鬥口!”說着,臉上帶笑,策馬前行。
悟空三兄弟落後一些,悟淨低聲道:“兩位師兄,師傅看上去十分開心啊?卻是爲何?”悟空往前瞧了一眼玄奘後背,嘿嘿笑道:“你這個木頭腦袋,師傅實在慶幸,今日那女施主不知去了哪裡,如今把她甩掉了!”“你們看着吧,待會師傅就該哭笑不得了。”悟能說完,和悟空對視一眼,嘿嘿直笑。不等悟淨詢問,前面玄奘催促道:“徒兒們,又在說些什麼?快快前行。”三兄弟答應一聲,趕上前去,護持玄奘前行。
行不過百里,玄奘是笑了一路,心中說不上的歡喜。忽聽前方傳來一個嬌滴滴的聲音:“玄奘哥哥,一路行走,可是渴了,飢了?奴家在這備下了上好素齋,只等哥哥和三位徒兒來此歇腳呢!”聞聽此言,玄奘的臉瞬間就拉長了,面沉似水,倒惹得三個徒兒哈哈大笑。
在那前方大陸之旁,一顆大樹之下,就見一方氈毯鋪開,上面瓜果梨桃,麪餅素齋擺的滿滿當當,令人食慾大開。在那氈上,還坐着一個絕色女子,正眉眼含笑的看着玄奘,正是那地涌夫人。
“師傅,可要上去吃些?”悟空嘿嘿直笑道,氣的玄奘一甩袍袖跳下馬來,道:“要吃,你們去吃!”說罷,到路旁盤坐下來,默唸心經去了。
悟空三兄弟知道玄奘心裡不高興,也不勸他,擔着擔子來到那氈毯上坐下,吃吃喝喝,說說笑笑。地涌看着玄奘一旁誦唸心經,那白龍馬也陪在他身旁,來回走動,便喚道:“小白龍,你也過來吃些東西。”
小白龍聞聽召喚,歪頭看了看玄奘,打了兩個響鼻。玄奘眼也不睜,道:“你去吧。”小白龍點了點頭,搖身一變,只見鞍韉落地,一個白袍少年顯現當場,也加入了氈毯上的吃喝之中,倒是愈發顯得玄奘孤苦了。
“我說女施主啊,你這樣糾纏也不是個事,就算佛祖真的許我師傅做一世凡人,與你結爲連理,但是也不過一世。對你這等修爲的妖仙來說,不過彈指一瞬,何必執着?”悟空看着玄奘身影,搖了搖頭道。地涌淡淡一笑,並沒有馬上回答,而是從袖中取出了一疊錦囊,遞給了悟淨道:“這是我縫製的經囊,你抽時間,將那些經書都收進去,免得損壞了。”這才道:“你們以爲我只是一時動念嗎?非也,卻是數百年前的情緣了。”此番話倒是使得悟空四人面面相覷,地涌這才緩緩道來。
原來在地涌未曾化形之前,只不過是靈山上一隻白毛金鼻鼠,平日裡在那靈山上偷油吃,諸佛羅漢都不與她計較。也不知從何時起,她卻注意到了衆佛弟子中一個特殊的存在,金蟬子。
那時的金蟬子從不仔細聽經,只是每天面露迷茫,但是所有羅漢佛子與他辯經,全都不是他的對手,但是越是這樣,他就越是迷茫。也正是這樣,地涌對他先是好奇,後來就一直跟着他,金蟬子也不理會她,任由她每日在自己面前跑來跑去,還膽大包天的偷吃自己面前的燈油。
漸漸地,地涌就對金蟬子產生一些別樣的情愫,覺得這等男子不該是這佛門中人,反該是俗世中一個翩翩濁公子纔是。後來,地涌化形爲妖,膽大包天,偷吃了接引蓮花燈,這才被趕出靈山,纔有了與玄奘再見之事。
悟空等人這才明白一切源頭,自然不好再說什麼,等到用罷齋飯上路之時,悟空將這一番緣由說了。玄奘也是一愣,面無表情,卻在沒說起趕走地涌之事,想來也是由得她了。
時光飛逝,日月如梭,不知不覺間,又值深秋之候,玄奘一行人跋山涉水,但見:水痕收,山骨瘦。紅葉紛飛,黃花時候。霜晴覺夜長,月白穿窗透。家家煙火夕陽多,處處湖光寒水溜。白蘋香,紅蓼茂。桔綠橙黃,柳衰谷秀。荒村雁落碎蘆花,野店雞聲收菽豆。
這一日,正行間,玄奘忽見前方有一座城池,便發問道:“前方是何處地界?”現在這等事也不用找人問路了,地涌全都能解答。玄奘問完之後,悟空三兄弟都看向了地涌,地涌翻了個白眼,道:“前方乃天竺國下郡,地名玉華縣。縣中城主,就是天竺皇帝之宗室,封爲玉華王。此王甚賢,專敬僧道,重愛黎民。你們師徒前去,只消亮明身份,那王自然誠心齋僧。”“卻是個好地方!徒兒們,快上一步,往那城中請玉華王倒換關文。”玄奘在馬上衝地涌微微躬身,算是謝過了,往那玉華縣城而去。
玄奘一行,進了城中,所見與一路都有不同,這城中做買做賣的,人煙湊集,生意亦甚茂盛。觀其聲音相貌,與南瞻無異。又聽得人說,白米四錢一石,麻油八釐一斤,真是五穀豐登之處。
問明瞭路徑之後,又行了半晌,方到玉華王府,府門左右有長史府、審理廳、典膳所、待客館。
玄奘吩咐道:“徒弟,此間是王府,你們不可擅入。等我拜門進去,朝王驗牒而行。”悟能道:“師父進去,我們可好在衙門前站立?”玄奘笑着,指向一旁的待客館道:“你不看這門上是待客館三字!你們都去那裡坐下,看有草料,買些餵馬。我見了王,倘或賜齋,便來喚你等同享。”悟空點頭道:“師父放心前去,老孫自當理會。”玄奘點了點頭,自去府門前拜門,悟空一行便進了待客館。
館中有看館的人役,見他們三個醜和尚,一個俏佳人,還有一匹寶馬良駒,知道不是一般人,不敢阻攔,只得請他們坐下,安頓茶水點心,牽馬飲水。
過了多時,有那王府當殿官同衆文武至館中,即問看館的道:“那個是取經僧的高徒?我主有旨,請吃齋也。”悟能方吃了點心,正在館中坐着打盹,聽見一個齋字,忍不住跳起身來答道:“我們是!我們是!”當殿官一見了,魂飛魄喪,都戰戰兢兢的道:“是個豬魈!豬魈!”悟空捂嘴一笑,一把扯住悟能道:“兄弟,放斯文些,莫撒村野。”那衆官見了悟空,又道:“是個猴精!猴精!”悟空登時臉色一黑,悟淨上前拱手道:“列位休得驚恐。我三人都是取經人的徒弟。”衆官見了,又道:“竈君!竈君!”
這一番亂,地涌揉了揉眉頭,道:“不要吵了!他們仨個俱是那和尚的弟子,我也是同他們一同前去西天靈山的,既是你王有請,休說廢話,領我們前去。”那當殿官見地涌貌美如花,卻是個好女子,這才穩定了心神,前頭領路,帶他們進了王府。
那玉華王見了三弟子,也是嚇了一跳,又見地涌,面露不解之色,卻沒有說出來,只是安排了齋飯,請他們用膳,自己迴轉王府後宅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