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二十八,來到帝都
千百家似圍棋局,十二街如種菜田。
共有南北十一條大街和東西十四條大街,縱橫交錯地把郭城內部劃分爲一百二十坊。其中貫穿城門之間的三條南北向大街和三條東西向大街構成長安城內的交通主幹。每坊都形成“井”字形的佈局,各種行業的店鋪臨街而設。
李睿、鄭成藝、朱銘依、鄒利興四人,進得城來,深爲這深鼎盛局面震懾。
“鄭兄,我們到了此城,應該先作什麼?”
“第一當然是先在禮部貢院報道,然後就可入住舉子驛舍。”已經來過一次的鄭成藝毫不猶豫的回答,說着,就帶人坐了車,向着禮部貢院行去。
這種車又稱行車,其實和出租車差不多,但是用的是騾子拉着,四人都在車上,向四周看去,穿過平民區,就看見了大批深宅。
“各位,這裡就是五品以上者,纔可住之的大宅。”
諸人都看去,見宅門深深,各有高牆,樑枋穿插,斗拱出檐,氣象果是不同,目不暇接下,禮部貢院就到了。
纔到這個區域,就已經看見許多舉子,其實這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舉子考貢,來得早些,一可修養長途跋涉而疲憊的身體,二是可以放鬆心情,對功課也精益求精,特別是這裡舉子衆多,交流談文,都有好處。
當然。有些人也可先去準備門路,只是這條很難。
帝都。其實分爲“皇宮”、“內城”、“外城”三部。
皇宮當然不必說,內城就是中央各官衙所在。而外城就是官民住宅及市肆所在,而這次所去,就是貢坊——考慮到舉子的特殊性,這坊基本上沒有多少普通百姓,大半用途是驛舍、商店、酒家、禮部貢生院所佔領。
驛舍東、南、西三部,北部是禮部貢生院,三部都有一驛官,正八品官,從屬禮部,還有着專門250人一營。以宣節校尉爲統領,給予舉子保護,分駐四方,同時也監督考試。
鄭成藝在前面領頭,帶着三人,進入了貢坊,又進入了禮部貢生院報道處,這裡人聲鼎沸,幾十個禮部下吏忙忙碌碌,但是舉子卻不敢多說話。林雷排成一隊,等待着覈實,如是喧譁,給裡面的人一個不好印象,那就差上幾分。
不過,舉子到底不是大白菜,不是很多,因此半小時。就輪到了方信進去。
這時,方信已經熟悉了官制,因此一看就知道里面是正七品官員,看上去四十歲左右,坐在桌前。而周圍自有一批吏員聽命。
方信連忙深深拱手說着:“學生從江府舉人李睿。見過大人!”
按照朝廷禮法,其實如果不是直屬上下級關係。一般二品之內可拱手作禮,超過二品還要跪拜行禮,舉子又稍微特殊點,一般來說,見六品官可不跪,行學生禮。
“從江府舉人李睿!”一聽到這話,這官員就眼一亮,雖然這神色一轉眼就沒有了,但是方信卻已經感應到,心中略是一驚。
不過,下面地,就沒有多少特殊了,這官也就按照正常程序,問了幾句,然後就自然交給了書吏來處理。
先是方信上交,有着從江府知府大印、郡學正大印、安南省布政使大印、省學政大印四印的舉人證明文書,然後登錄今年在考人員,記錄人物地相貌,再領得一個銅牌,上有安南省從江府的名字,以及個人甲乙丙丁編號,如此自然就成,在考期間,可憑這銅牌,出入帝都一些地點,並且也是進入貢院考試地憑證。
方信又是行禮,然後就退出,讓下一個舉子進來。
稍等片刻,四人都辦完了手續,驛舍分成了三部,其實又按照省來劃分出“院”,來自安南省,自然就必須去安南省院,但是到了裡面,就可以選擇房子了。
這些房子,都是一間間,雖然不大,但是每人分配一個,當下又對驛官拱手作禮,由他帶路進去,然後就可入住在內,確定選好了後,還必須登記在案。
不過,房間都是非常清潔,涼蓆毯子都是新的,朝廷當然怕出瘟疫之類,所以對這個非常重視,如是舉子生病,驛官就有責任,如是大規模生病,不但驛官要免職受罰,連上下主持考試的考官都要倒黴。
選了房間,四人都是相擱,進去把行禮放好,謝過了驛官,方信就奉上十兩銀子:“學生等四位入住此中,還請多關照了。”
十兩銀子,不錯了,驛官笑笑,收下了,說着:“好說,各位都是舉子,日後貢士進士,本官就先沾點福氣。”
這種驛官,基本上都是從別科,或者小吏熬資格爬上來的,以後前途有限,別看現在也是正八品,但是中了進士之後,不需幾年,就把把這等官員踩在地下,因此實際上有許多舉子是看不起。
朱銘依一時沒有來得及反應,見方信作的漂亮,笑了,等他離開,就說着:“也罷,既已入住,不如就去酒樓喝點洗塵酒,想必這時,能居此中,都是一省一府之俊秀,倒真的要結交一番了。”
現在舉人,說不定,以後就是同榜年兄,拉些關係也是應該,方信看了他一眼,笑了。
出了門,卻見院中,正有一位十七八歲的舉人出來,此人面如冠玉,青衫飄然,卻自有一種雍容之氣,見得了四人出去,溫和的笑了笑,已經盡顯大家族子弟風範。
朱銘依眼睛一亮,上前問着:“小生從江府朱銘依,這位,也是從江府出身?卻是不常見得。”
這個少年拱手爲禮,說着:“小生裴許晝,家父出自從江府,因此小生也是落籍於此,只是家父現在異地爲官,所以不常見罷!”
“哦,原來是裴兄,幸會幸會。”朱銘依更是眼睛一亮,其它三人也上前見禮,說了一些話,這人才告辭。
四人之中,鄭成藝最是年長,性情也最寬厚,笑的說:“這是何人啊?”
“鄭兄,這可是官拜鐘鳴省布政使的裴雙霖之子,幼時,就博聞強識,文才出衆,就作《東水亭記》,十二歲,就在鐘鳴省中秀才,十五歲恩科時,在帝都就考,名列帝都臨恩府舉人榜首,真正是少年英豪。”朱銘依說着。
方信卻默不着聲,他用靈眼看去,卻覺得此子,一絲紫氣凝聚,如花在頂,卻真正是大貴之相,日後當有公侯將相之格,如是機緣湊巧,甚至還有化蛇化龍之機。
當然,化蛇化龍,都必須是天下有亂,水淺不可養得龍蛇,這已經不是個人命格,而是整個大局地演化了。
但是目前所見,此子卻是潛質第一。卻聽見鄒利興好奇問着:“他落籍從江府,也可在別處考得?”
鄭成藝解釋的說着:“大凡家屬跟隨官員而去,童生秀才可在當地考得,但是舉人卻必須到帝都或者原籍而考,這次考貢生,他還是安南省籍,這驛舍分有二十八省院,每省院有一百二十房,不過,想必此子不會住在驛舍,在京中另有住宅,現在前來,只是在這裡應個景罷了。”
說完,四人就去酒樓喝上一杯,因此就拉開了在京的生活。
但是衆士子,雖然也有喝酒遊玩,不過更多時間,還是人人苦讀詩經,或者相互交流,現在科舉非常嚴格,特別是貢試,考題連主考官都不知道,而直到考試當天,才由聖旨發下,至於考卷,全部是糊名登錄。
開國以來,就算朝政日漸腐化,但是科舉卻爲一方淨土,雖然不可能非常乾淨,但是比起其它政事好多了。
建國百年來,到了貢試這步,一旦舞弊發現,毫不留情,殺頭的考官已經有二十餘人,其家屬更是流放,而考生本身,立刻杖二十,革功名,永不錄用。
所以,就算有舞弊行爲,也不是那些普通舉人所能參與,畢竟爲了幾百上千兩銀子搭上性命前途,甚至牽連家族,實在不值得,如是要錢,你下去爲一知府知縣,三年就有十萬銀子,哪到反而沒有多少風險,這又何必呢?
所以衆舉人,也就是開始入住時,喝酒結識,以後就大部分人苦讀,揣摩經典,有時也消遣一下,外出喝酒論文,言談歡笑,褒貶時政——這本是舉人的特權。
不知不覺,時光就帶到了八月一日,決定來京三千舉人命運的時刻來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