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纔是中午,兩人在街上走着,就見得是一排大排檔。
吃飯的人不少,都是短衣褲褂,有的還剪了頭髮,一望可知是碼頭扛夫,這是因爲大批工人的出現,爲了勞動的方便,不得不穿着短衣,甚至剪了短髮
雖然大批儒家學者痛心疾首,說着:“身體髮膚,受之父母”,可是也無法阻擋着這種趨勢的進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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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人吵吵攘攘,喝着薄酒,這時雨絲小些,但是風還是很寒,這些人就躲在了粗油布下,似乎不覺得冷
碼頭是一回事,城中的河流又是一回事
河中,一條條敞口木船,船上裝載的是各種各樣貨物,把船身壓得很低,當然也有一些船是空的,這時都不劃了——這種船還用不起“高貴”的蒸汽機
船主多半是漢子,沽着一點酒,坐在船頭,幾隻碗放着——鹹菜、豆腐、一點點肉,有時也有從河裡打上來的魚,女人在煮飯。
河裡的水也不清了,大批泡沫,裡面混雜着各種各樣垃圾
方信已經用完了中餐,就走到了一家店中,這店一見就知道是帶着穿越者風格
店在這條街上非常顯眼,大塊玻璃制的窗戶,雖然現在玻璃已經不算稀罕,價格降低了許多,但是許多人還是習慣性用窗紙糊着。
裡面就一個小女人,容貌美麗,大概十七八歲,青色衣裙,透着女人味的曲線,雲鬟霧鬢,用着銀釵簪起,隔了玻璃,外面的聲音少上許多,店中還燒着土暖氣。
也就是後面煤燒着開水,經過散熱的管道到店中,在散熱的管道下面,一隻肥貓懶洋洋的睡着,見人進來也不理會。
店中,還焚着淡香,店其實分成三片
一是書架,上面是一排排書籍,桌子上供應着茶和糕點,第二是放着各種各樣的茶,但是隻有一罐來表示着貨色——紫筍、東泉、秋露、香口、九井,都是名茶,除此之外,中等的江木、紅陽、碧井也都盡備,下等的茶就不放在上面了
店堂潔淨,方信知道,其實這店還收,或者賣那些價值昂貴的玉石翡翠之類,但是一般人就見不到了,是在內室
見了方信進來,這小女人迎接上去:“李公子!”
這個世界有一種人,叫穿越者後代或者親戚,她們既不是穿越者,但是又總染上幾分特殊的知識和秉性,這個小女人也是
方信查出來,這個小女人的父親,就是一個穿越者,後來他無聲消失了
估計還是不死心,參與七八年的起義,結果當然消失了
話說,人染了病,就有抗體,這穿越者多了,世界抗體也敏銳了,這也是一個相互影響的事情——就不知道這人的靈魂能安全回去不
但是這對方信無所謂,不管怎麼樣講,這個小女人十二歲在父親消失後,被賣到“千花樓”裡,這是城中一個青樓,裡面的姑娘,容貌都算一時之選。
安老闆,本身才藝出衆,性情風雅,調教出來的姑娘自然吹拉彈唱、吟詩對聯、甚至還有讀書說史,使得千花樓很吸引有錢的文。
這小女人,在千花樓中生活了四年,就算在千花樓中也是一等一的貨色,卻給這個女孩子自己贖了身,出了閣。
本來這種事,基本上不可能,這種美色,就算破了身,也是搖錢樹,一般來說,這些女人出門,就有打手跟着,嚴陣以待,可見嚴密
但是她就能出了身,並且還通過十四歲到十六歲結的恩客,開了這家店,並且自己取名叫——伊綠!
方信卻是知道,伊綠這女人一身武功,估計有着二階,應該是他父親留下的,估計這還不足,有着其它的特殊方法。
伊綠見方信安了座,一雙小手連忙回去,制上新茶,並且捧來給他斟茶,說着:“李公子,這味茶新來,滋潤養身,您品着……”
方信喝了一口,示意高世明隨意,高世明也就隨手取了一本書,在別處坐了,方信就問着:“落葉君的書還沒有到嘛?”
落葉君,本名張壽,父親曾任過八品主薄,從小隨着父親宦遊,17歲時父親去世,家道中落。19歲時就開始寫白話小說,這時,武俠怪志小說,十分流行,其文才天縱,想象瑰麗,小說因此受到歡迎
這人寫書,每月一小冊,書局印刷,方信讀來也覺得甚有樂趣了。
“來了,李公子你品着。”她取來一本,薄薄的,帶着油墨的味道,這個時代,鉛活字印刷機械已成,書籍的價格大幅度降低,因此書局的生意得以普及化。
她取來時,露出一截手臂,肌膚細膩,雪白一片,上面還有一隻翡翠手鐲,通體翠綠,宛然水滴,其是精品,淡雅可人。
人如其人啊,方信感慨的想着,也不枉費他曾出手,暗中助了她一把——話說,一個女孩子開這店,自然有些麻煩,有時以前恩客也無法杜絕,方信就暗中出手了。
伊綠見方信低頭看去,也自喝茶,撫摩着睡貓,低垂的眼眸映着他的模樣,半年前一見到他,她就是竦然一驚
少少年紀,劍眉宇軒也就罷了,最引人注意的是他的相,按照她學的密術,卻是上等富貴之像,因此她實是屈意迎奉,這些日子來也得了不少照應,這照應無聲無息,但是對於她來說,她算出自己幾次劫數,都平淡而過,顯示了一種神秘力量的關照
只是他的眸子讓她看不透,深邃,又明如星辰。目光柔和,又似一望,就能望入人心裡去,小小年紀,深不可測。
李公子,李公子,又是何家公子呢?
她不敢問,也不能問,更不能打聽去,就在凝思中,爲自己倒的一盞女兒紅慢慢品下去,微苦回甘,她心中浮現出一些恍惚。
漸漸的,雨停了,陽光照了進來,轉眼就是下午,時間真的過的很快
果然,那個姓高的帶刀侍從上前,低聲說着:“公子,時間不早了。”
方信纔看到一半,聽了這話,濃濃眉頭微微皺起,不過沒有說什麼,他用手一折,折了一角,說着:“好書,落葉君現在情況如何?”
“公子,據說現在已經不錯,每一冊書,稿費一角銀子,總也出得一萬冊,扣除了稅款,每月也有五百銀圓入手,生活上卻是無憂了。”伊綠說到這裡,輕輕嘆了口氣,又說着:“據說,已經爲了青竹姑娘贖了身,但是卻不能娶之爲妾了,畢竟家族壓力很大。”
一絲絲陽光,自玻璃而下,斑斑斕斕散下來,照在她的裙裾之上,她是感同身受。
方信點頭,有些憫然,說着:“聽說他現在的妻,甚是相敬如賓,也就是了。”
落葉君早年有一個青梅竹馬的姑娘,兩小無猜,漸漸產生了感情,形影不離,日後家境落魄,不得不離開,結果數年後,再見已是百年身——青竹姑娘已經落入煙花。
雖是有錢了贖身,這段人生,也已經錯過
“此情可待成追憶,只是當時已惘然,造化如此,也是無法,現在能過的好就已經不錯了——伊綠姑娘,明兒我再來看罷!”方信站起身來說着,隨手放下四個銀圓。
店中規矩,一壺茶,一個銀圓,方信是算上了雙倍。
目送方信二人出去,伊綠姑娘悵悵地透一口氣,片刻之後,關上門,返回自己的座位,看看店中,一些學子文客茶客也差不多消遣完畢了,有的還在讀着,或者小聲議論着,漸漸的,她露出了微笑。
自己能有這個際遇,已經非常,又能如何奢求?
方信在黃昏前,趕回了王府,已經是下午四點,門廳裡,有六個領班,都還依着規矩,穿着禁衣,佩帶着長刀,他們正在說笑,遠遠見得方信過來,個個立刻端立,不加言語。
世襲郡王王府,本有規格制度,但是由於時代變遷,輪到了方信,這個昌圖郡王其實也大不如前
王府佔地面積一百畝,對於大部分人家來說,已經宏偉了,但是對於世襲王府,那就是差得遠了。
王府,以嚴格的中軸對稱構成三落六進,環山銜水,園林精巧
分成正門、二門、三門
裡面有王廟,以後這一脈牌位和神位都在裡面
又有正殿,是王府舉行重大儀式和慶典的場所,王爺在此召見官員,或者款待貴賓
還有就是書樓、庫藏、存放古玩的小樓等等,以及內宅會客廳,這些都不是住人,後面一大片院子,纔是住人的地點
進了自家的小廳,現在窗戶都是用玻璃鑲嵌起來,與普通人家不同,就是幕以淡黃色的垂紗,空間大,又用着檀香木屏風橫擋,可開可合。
才進去,就有一個丫鬟上來,行禮,沏茶,然後站着。
方信拿過,也不喝,打了哈欠,問着:“陸香,府中沒有什麼事吧!”
陸香就是這個丫鬟,這丫鬟名分上是大丫鬟,每月四個銀圓,話說,這府大了,任何一項都有規矩
比如說,先王有一王妃,二側妃
這王妃當然就是方信這個身體的母親,房裡有十六個丫鬟媳婦伺候着,王太妃本身每月例銀是一百銀圓,十六個丫鬟,有三個是大丫鬟,每月有四個銀圓例錢,一個是領事,每月有十個銀圓
方信本來這個丫鬟陸香每月四個,但是去年襲了王爵,這陸香又領着一個領事的身份,是以每月有十四個銀圓
這已經非常豐厚了,話說,其它二個側妃,李東德的母親錢氏,因爲生男,例錢是四十銀圓,李東德由於年幼,本身這一百銀圓由他母親管着
還有一側妃曾氏,生了個女兒李晴,例錢是二十銀圓,李晴例錢是三十銀圓
家大業大,規矩也大,這是無可奈何的事
陸香回答:“王爺,沒什麼事,太妃設了小宴,派了藍丫鬟來,問問你去不去。”
“那就是去罷,正好也請個安,告訴我的廚房,不必作了。”方信說着,立起身出來,到了走廊上,這陸香自然立刻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