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龍幫開山大會結束之後。
三百多紅棍、香主將在固陵再盤桓一日,明日啓程返回各縣本部。
是夜,陳勝趁着難得人齊,在此將包括陳丘、趙四在內的十一位各堂堂主招至山河堂駐地,召開青龍幫高層大會。
“兄弟們,你們和你們縣裡縣衙的關係處得咋樣?是不是隻有我一人和那賊鳥廝縣太爺互相看不順眼?”
“劉老六,你要聊這個,哥哥可就不困了啊!那拓縣的縣令,找我的茬子也不是一日兩日了,他孃的老子一個月累死累活整倆糟錢,小半都落入他腹中了,他孃的還不知足一天天淨給我整事兒……遲早砍死他!”
“對對對,我寢縣的縣令也是喂不飽的狗,還只拿錢,不幹事兒,上月徵徭役,都徵到老子手下的香主頭上了,他孃的要不是看他是劉郡丞的堂親,老子早就刨個坑把他一家老小全埋了……”
“哥哥們,你們是不是沒搞清楚時候?這時節還緊着那倆糟錢?那玩意兒現在能當飯吃?如今小弟手底下連那些個紅棍都快要吃不飽飯了,再這樣下去,我那飛鷹堂遲早得完犢子,那個哥哥行行好,賞小弟仨瓜倆棗,回頭祭祖,咱一定在祖宗面前給哥哥多美言幾句!”
“十九,你寒磣哥哥們不是?糧食哥哥手裡還略有富餘,回頭我送家去,你自己派人回家取,上蔡那地兒啥都少,就蘿蔔多,那玩意抗旱絕了……不過你們誰手裡有那有腦子的手下啊,勻哥哥幾個,哥哥手下那羣死剩種沒一個有那玩意,他孃的讓他們出去辦事,他們出了抽刀子砍人就再想不到第二個辦法,哥哥見天跟在他們身後給他們擦屁股,頭髮都快愁白了。”
堂下,十一位堂主七嘴八舌的述說着各自的難題。
安安穩穩的跪坐在堂上的陳勝,目光不斷在自己眼前的系統面板,與堂下的這些個叔伯之間徘徊。
一個陳縣猛虎堂,就給他加了700氣運點。
而十一堂合建青龍幫,卻只給了他3000氣運點。
青龍幫的問題,很大啊……
“諸位堂主,靜一靜。”
陳勝緩緩開口道。
堂下內討論得唾沫星子亂飛的十一位陳傢伙計,齊齊收聲,將目光投向陳勝。
陳勝把玩着龍頭棍,不緊不慢的說:“你們剛纔提出的問題,我都已經聽到了,我們一個一個解決!”
“第一點,各分堂與官府的緊張關係,暫且維持原狀,如果我所料不差的話,那些個官兒,很快就蹦躂不起來了。”
“到時候,他們從你們手裡拿走多少,你們都可以加倍從他們手裡拿回來,實在人不下去,到時候要打要殺也全憑你們自己高興!”
“第二點,糧食的問題,各堂口先將你各自的糧秣儲備情況,統一上報至陳縣總舵,由陳縣總舵統一調度,若有缺口,我會想辦法補上。”
“但我的意見是,能自己勒緊褲腰帶捱過去的堂口,最好就咬着牙忍一忍,今歲兗州的饑荒情況,我相信大家夥兒心裡都有數兒,咱們必須得屯糧北荒。”
“第三點,人員的情況,我的想法,由陳縣總舵出面開辦學堂,各分堂列出持續表,所有紅棍級以上的堂衆,必須分批前往陳縣總舵,進行爲期一月的培訓。”
“往後所有扎職……嗯,也就是升任紅棍級以上的幫衆,在升職之前都必須先前往總舵接受培訓,完成培訓之後,才能正式升職。”
“也就是說,從現在開始,一名草鞋要升任香主,須得接受兩次培訓,草鞋升紅棍要接受一次,紅棍升香主還要接受一次,再往後若是還有人能自開一堂任堂主,也要先接受培訓,才能得授堂主之位!”
“找不到人才,咱們就自己培養人才!”
“諸位堂主,意下如何?”
說到最後,他笑吟吟的慢慢掃視堂下的十一位堂主,眼神裡卻沒有半分笑意
衆人見狀,陡然反應過來,齊齊作揖道:“謹遵幫主號令。”
他們這會兒反應過來了,此刻在堂上坐着的,不是他們的子侄。
而是他們的幫主!
他放下那根龍頭棍,他們看他不順眼,甩他兩巴掌都行。
但他拿起那支龍頭棍,那麼青龍幫內,就只能有他一人的聲音!
就和他們當年跟着陳家商隊在外走貨是一樣的。
在家的時候,他們高興了,喊陳守一聲四哥。
不高興了,喊他一聲老四、癟犢子、夯貨都沒問題!
但只要出了陳縣。
陳守就是行商陳家的家主!
他的命令,不容任何人質疑……即使是錯的!
“很好!”
陳勝滿意的微微頷首,緩緩道:“除了這三個問題之外,還有其他無法解決的問題嗎?趁着今日人齊,提出來大家一起想法子。”
衆堂主你看我、我看看你,而後齊齊搖頭。
目前只有這三個問題比較棘手,其他問題,他們都能自己去擺平。
“那麼好,你們說完了,輪到我說了!”
陳勝起身,背起雙手緩步走下堂中,有條不紊的說:“我青龍幫已經落成,幫衆遍及整個陳郡,論實力,陳郡之內除了郡衙之外,便當以我青龍幫爲首!”
他一句一頓,毫不掩飾自己的張狂與豪氣。
但這句張狂而又豪氣的話語落下之後,他又話鋒一轉道:“但就和開荒種地一樣!”
“前期開荒,可以使蠻力,這樣才能將板結的土地,挖深、挖透!”
“而後續種莊稼,就不能再使蠻力了,得小心的呵護着秧苗子,精心澆水、施肥、除草,這樣才秧苗子才能長大、才能結穗、才能豐收!”
“在座的都是自家人,我就有話直說!”
“當初我創建猛虎堂的初衷,是爲了給咱家搞錢、爲了拉外人來給咱家擋刀,發展到眼下這個規模,說實話,即是我意料之中,又是我預料之外!”
“若是太平時節,只想搞點銀錢的話,眼下青龍幫的規模,肯定是夠用了!”
“咱家人再也不用將腦袋別在褲腰帶上,推着板車走南闖北、風吹日曬!”
“但眼下這時節,它不太平!”
“以我對當前局勢的判斷,不出一月,大周必將有大亂……這一點,已經是多方證實,諸位不必質疑!”
“我想問諸位一句,若是有朝一日,數萬、數十萬叛軍,殺至陳縣,要拿咱家人開刀!”
“諸位能拉出多少敢打敢殺、能打能殺的人馬回陳縣,護着咱家的老弱婦孺突出重圍?”
“能拉得出一千麼?”
他伸出手,瑤瑤指了指晌午時召開開山大會的那個方向:“就這些個貨色,濟得起什麼事?”
堂內衆人面色肅穆,誰都沒有吭聲。
答案已不言而喻……什麼事都濟不起!
就好比當初趙四在陳縣搶地盤時,若北市和東市有那麼幾個又有手段、又有膽氣的刺頭兒,他能在那麼短的時間內,順順利利的拿下半個陳縣,立下堂口嗎?
當然不可能!
哪怕有行商陳家在背後相助,也不可能!
陳縣又不是行商陳家的陳縣。
換個角度想,能被趙四輕輕鬆鬆就打服的貨色,難道投入了他麾下之後,就能迅速改頭換面,變得堅毅果敢、足智多謀嗎?
怎麼可能!
江山易改,本性難移!
至始至終,陳勝都沒太將青龍幫當前的這些個紅棍和香主,太放在眼裡。
他們在陳勝眼中唯一的作用……就是榜樣!
用三百個榜樣,刺激三千人去競爭、去拼殺,爭奪出頭的機會。
培養人才的機制,或許有很多。
但只有養蠱模式下培養出來的人才,才當得起“狠角色”這三個字!
“現在咱們青龍幫的開荒階段,已經進行得差不多了,短時間內,是不會再往陳郡之外擴張。”
陳勝在堂內徘徊了兩圈之後,一甩大袖走回堂上落座:“是時候靜下心,好好打理打理現有的地盤,精耕細作了!”
“是秧苗子的人,咱們得給他澆水施肥,讓他能夠更好的成長,給咱們做事!”
“是雜草的人,咱們得將他們從咱家的地裡清理出去,莫要讓他們浪費咱們家的水和糞肥,還影響了那些秧苗成長!”
“我給你們半個月的時間,讓你們自己去打理自己那一畝三分地!”
“我希望我花費了大力氣制定出來的入門三十六誓,到了你們那一畝三分地裡,不要成爲一篇笑話!”
“半個月後,十二使會秘密前往各縣,私下監察各堂口。”
“到時候,你們捨不得三刀六洞的,他們會幫你們三刀六洞!”
“你們捨不得亂刀砍死的,他們會幫你們亂刀砍死!”
“若是誰的堂口問題實在太大,我還會考慮給那個堂口換個堂主!”
“另……”
他再一次站起來,挺直了腰桿。
堂內的衆人見狀,也連忙站起來,垂手而立。
“即日起,各分堂口增設執法隊,隊長爲副堂主。”
“執法隊,肩負監察幫衆、維護幫規之責,香主以下,執法隊皆有執行幫規之權,香主之上,呈陳縣總舵複議之後,明正典刑、示之以衆!”
“即日起,各分堂增設白虎隊,隊長爲副堂主。”
“白虎隊不掌堂務、人數不限,每日皆以操練武藝爲務,主各堂口對外征伐之事,必要之時,總舵也會召集各堂白虎隊,組建白虎軍,迎戰大敵……從今往後,所有堂口的紅棍,皆從白虎隊中選拔,非白虎隊的成員,不可爲紅棍、更不可爲香主!”
“即日起,各分堂增設白紙扇、文書二職。”
“白紙扇輔佐堂主處理堂口事務,位同香主;文書輔佐香主處理香堂事務,位同紅棍。各堂白紙扇,直轄堂口所有文書。”
“即日起,總舵增設三路元帥。”
“左路元帥由陳刀出任,直轄全郡白虎隊,有不經堂主直接調令各分堂白虎隊之權。”
“中路元帥將由我暫代,每月月末,各堂白紙扇將堂務彙集成冊,送至陳縣我手。”
“右路元帥將由陳虎出任,直轄全羣執法堂,有不經過堂主直接處置香堂香主之權。”
“總之,我就一個目的……”
陳勝豎起一個手指,肅穆道:“我要的青龍幫,是一個既守規矩,又能做事的青龍幫!”
“不是一羣只會欺行霸市、***女、巧取豪奪的流地痞惡霸!”
“更不是一羣只會欺負平民百姓,對上硬茬子就站都站不穩的無膽匪類!”
他講述得激情四射,搭配着豐富的肢體動作,極富有感染力!
然而堂下的十一位堂主,卻人人面帶難捨。
他們私底下面面相覷。
誰都想開口。
可又誰都不好開口。
最終還是陳丘小聲道:“幫主,你能將龍頭棍放下,咱聊幾句嗎?”
陳勝笑了笑,隨手將代表着青龍幫幫主之權的龍頭棍,扔到身後的軟塌上。
堂下的十一人見狀,瞬間挺起胸膛、擡起頭顱。
“大郎,你的意思咱哥幾個都懂!”
趙四連連搖頭道:“但你是沒下來過,你不知道叔伯們的難啊!”
“是啊是啊!”
有人連勝應和道:“手底下這些人,個個都是些沒腦子、又不願受約束的夯貨,你讓他們去砍人沒問題,就算有那慫的,拿話激他兩句,他也就壯着膽子去了,可你要他們守你說的這些規矩,那簡直比殺了他們還難!”
“是啊是啊,下午開山大會,趙老四在上邊宣讀入門三十六誓之時,咱就注意着好些人臉色不對,估摸着要不是被今日的陣勢給嚇住了,早就炸窩了!”
“是啊是啊,要真嚴格執行幫規,我估摸着手下人得跑一大半,別咱好不容易纔拉起來的架子,一扭頭就垮了!”
“還有你說的白紙扇、文書,你要叔伯們上哪兒去找啊?你別說這些地痞閒漢,就是咱家裡,想找出幾個腦子靈光的兄弟,也難吧?”
“劉老六,你他孃的罵誰呢?”
“狗操的玩兒,揍他!”
“對,揍他個災舅子!”
面對沒拿龍頭棍的陳勝,他們是啥都敢說、也啥都敢鬧。
陳勝也不以爲意,笑着揮了揮手,示意他們安靜下來:“叔伯們的意見,侄兒也都聽明白了,老規矩,咱一件一件的說。”
“幫衆寧可死也不肯守規矩?那就叫他去死好了!”
“你們得弄清楚,現在這是什麼時候!”
他指了指地面:“咱們抓着糧食,還怕招不到人嗎?”
“與其拿這麼金貴的糧食,去養一羣不聽話的狗,還不如把活命的機會,給那些願意聽話的流民!”
“我相信,給那些捱過餓的人一口吃的,他們一定會比那些沒捱過餓的人,更盡心盡力的去做事!”
衆叔伯聽言,眼睛一亮,心頭齊呼道“是啊”!
爲什麼就盯着這些爛泥扶不上牆的地痞閒漢呢?
地盤都已經打下來了,這些人本身就沒有什麼利用價值了!
“再說說白紙扇、文書的事!”
陳勝見他們臉上的恍然大悟之色,便知道他們聽明白了,笑道:“咱爲什麼一定要在這些地痞閒漢裡找呢?難道一個縣都找不出幾個窮苦出身或家境沒落的讀書人嗎?”
“就算這些讀書人看不上咱們的營生,你們就不會拿把刀架在他脖子上,再問他們肯不肯嗎?”
“就不能把他栽進土裡,等到黃土埋到脖子根了,再問他們肯不肯嗎?”
“他們有腦子!”
陳勝笑眯眯的豎起一根手指指了一圈:“你們有刀子!”
“腦子硬還是刀子硬?”
堂下的十一人驚愕的看着他,將一雙雙眼睛瞪得跟鈴鐺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