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六章?知君憐我重肝膽

“仙人!”

“有仙人!!”

“哈哈哈……仙人前來相助,殺!!”

……

城頭,成驍軍正戰到酣處。

三千人氣血滾滾,殺聲震天。

驟然間,有成驍軍見得天空天舟劃過,又有烈火如龍,衝入屍羣,滾滾灼燒。

漫天火光,夜如白晝。

一個個人影落下,高大如巨靈,翩躚似蝶影,金光五彩,大方光明。

衆成驍軍,精神均是一震。

所爲孤軍,所爲叛匪,天地無可容身,世人無可知我此刻作爲!

依仗的不過是心頭一口氣,不甘不忿、壯懷激烈、慷慨悲歌、捨身從容……

僅此而已。

可城頭被怪異肆虐,漸有往日袍澤淪爲屍魔,人到絕望處,天降神舟,“仙人”來源,那等決絕的心境便似寒夜破開一線天光。

“大頭領——”

“仙人仙人——”

耳畔是扯破嗓子的呼喊聲不時響起,淒厲之中帶着興奮和癲狂。

只是成驍軍頭領樑肖,無暇他顧,他雙手握着鑌鐵長刀,正艱難地對抗着面前體型頎長的屍魔怪異。

這頭怪異左臂斷裂,古怪的身形除了身後還欠缺一條尾巴外,幾乎和野獸或者蜥蜴爬蟲無什區別。

嗖——

頎長的怪異趴伏在地,忽然避讓開了樑肖的鑌鐵長刀,身形詭異地一個扭轉,直直地朝着樑肖的小腹撲了過來。

殘存的一條尖利手爪和大口之中滿是殷紅的血肉,儘管少了一條手臂,可速度迅捷不減。

“鐺!”

狠狠一刀劈砍聲響起。

樑肖用長刀再次一刀砍在了這頭怪異的脖頸處,金鐵聲交錯,隱有火星。

怪異的脖頸處一條白色刀痕,再次加深了幾分。

這頭異化嚴重的怪異,論實力已經超過一半武舉人,自上城頭之後,不過是眨眼間的功夫,這頭怪異已經讓足足有十多名成驍軍士卒殞命。

十多人裡不少都是樑肖熟識的兄弟袍澤,有老有少,可雍州司州連番大難存留至今,論本事都遠勝常人。

可就這些人各種刀劍、繩網起上,也僅僅不過是砍斷了怪異的一條手臂,還有再對方身上造成一些焦黑見肉的傷痕。

唯有樑肖正面對上之後,一次又一次的在對方的脖頸處劈砍出了痕跡。

一擊交錯,樑肖再次朝前一躍,手中的長刀呼嘯有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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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東西啊,且還我兄弟命來!”

鐺鐺的金鐵之聲再起。

成驍軍號稱軍隊,但樑肖當日籠絡拉扯起一干好手,並未沿用大周舊制,反而是以江湖兄弟稱呼,以示平等,最初衆人喚他做兄長大哥的人也不少,只是時日久了,身邊的老兄弟死了一波又一波,上下之分終究還是有了界限。

可即便如此,他也只是被衆人稱作大統領,卻不是什麼將軍大帥之類的稱呼。

袍澤兄弟情義,於他大抵便是支撐能夠在此渾濁世道活下去的唯一。

他生平最敬仰者,是曾經橫行北地的張萬夫。

但並非敬其豪邁慷慨,而是對方心性豁達磊落,不爲情義所拘。

能爲弱者發聲,打破州府,舉義軍伐無道,亦能事了抽身離去。

可他置身其中,所爲只是這幫兄弟!

鐺!

樑肖又是狠狠一刀劈砍中了怪異脖頸的位置,那一道刀痕再次深了三分。

這怪異即便皮膜堅硬如金鐵,可一刀復一刀劈在一個位置,創傷已然越來越重。

只要再來一刀,這頭怪異立時便要屍首分離。

然就在這一次交錯間,樑肖忽然身形猛地一頓,他的右腳腳腕不知何時被一條胳膊死死抓住。

在他身下,一個面目模糊的佝僂的老卒不知何時“醒”了過來,老卒胸前的甲冑碎裂,一個心臟都殘破不堪,可抓在他腳腕力量驚人!

“蘇老狗也淪爲屍魔啊!”

樑肖來不及多想,舉刀劈下,就要解決了這與他相識的老兄弟。

怪異最毒最狠的從來不是其強大的戰力,而是疫氣傳播,讓死去的人也會一起化身怪物。

長刀落下處,老卒髒亂猙獰的頭顱滾落。

可不等樑肖再起身,那一頭頎長的怪異,已再度衝了上來。

趁着他站立不穩之際,一把拍飛了他手中的長刀,將他撲到在地。

撕拉一聲,利爪劃破他胸前甲冑的護心鏡,遍佈森森交錯的尖牙,朝着他胸前暴露的血肉啃下。

樑肖一手掐住怪異的脖頸,順着劈砍的刀痕全力以赴,試圖想要將這怪異的腦袋擰下來。

頎長的怪異,一條利爪瘋狂揮舞,扯破了他肩頭的甲冑,撕扯了他的面龐脖頸,黑色的疫氣順着暴露的血肉,飛速蔓延樑肖的整個身軀。

“啊!!”

樑肖雙目圓睜,額頭青筋冒起,猛然一聲怒吼,嘴角因爲用力過猛滲出了絲絲的血跡。

咔嚓咔嚓的骨骼碎裂聲不斷響起。

被樑肖死死掐住的怪異掙扎得越發猛烈,只是任憑它如何撕扯,獨臂利爪抓破了樑肖的半邊身體,可絲毫不能擺脫分毫,反而順着那被長刀砍出的刀痕,脖子發出了酸澀的骨裂聲。

樑肖一側身軀已是血肉模糊,肩頭面龐都有着被怪異利爪撕扯的一道道痕跡,殷紅的鮮血在疫氣的感染下急速轉黑,瞪圓的雙目裡血絲直冒,隱隱泛着渾濁。

可就在這生死之間,樑肖卻爆發出了驚人的力道,手臂上的肌肉似要撐破了衣甲,猛然嘩啦一聲,一個異化得如同妖鬼的頭顱被他生生扯斷,滾落在地。

一具灰白蒼白的無頭身軀趴伏在他身上,被他狠狠一把摔飛了出去。

躺在地上的樑肖口中發出嗬嗬的嘶氣聲,耳聽着無數的呼號之聲,只覺身體漸漸失去知覺,意識越來越模糊。

他血肉模糊的傷口處,鮮血凝結,成了一種異樣的黑紅。皮膚從正常的血肉漸漸轉而變得青黑,堅硬,似枯樹的皮,睜大的眼睛裡黑色的瞳仁漸漸消失,成了渾白之色。

“我終究也要淪爲怪物了?”

殘留的意識在這一剎那似感受到了身體的劇烈變化,過往半生似浮光掠影,在腦海裡飛速閃過。

他本是西南交州人士,少年家中也還闊綽,自幼練得好武藝。後家中父母故去,他不善經營漸漸敗落,又因爲好打不平,一次爲人出頭不慎打死了人,被官府圍捕,充軍發配千里,在北地雍州成了一個賊配軍。

之後雍州禍亂,被徵召平賊剿匪,殺人無算,漸漸也被擢升,可惜後來常備軍大敗,賊匪橫行,又領着一幫苦苦掙命的兄弟在這混混世道求生……

“只望我死後後所化屍魔……”

樑肖越發昏沉的意識漸漸快要感受不到身體,洶涌的疫氣似不斷地再往腦袋裡鑽,消磨着他最後的一點點清明。

到了最後,樑肖忽然不再苦苦支撐,似認命地鬆懈了下來,“我死後又哪管得了那許多,罷了,死矣死矣……”

就在這最後的一點兒光陰,樑肖強撐着稍稍擡起頭,渾白的眼珠子似看到天空有一個年輕道人彷彿駕馭風雷,從九天落在他身前。

年輕道人囈語似地嘆了一聲:“好漢子,如何能淪喪爲屍魔妖物!”

“嗬嗬——”

身軀漸漸異化,意識亦不甚清晰的樑肖發出了一聲古怪的嘶聲。

他看到了那年輕道人拔出了背上的一柄長劍,劍光雪亮,宛如他昔年被充軍發配初來北地時所見大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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