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聲接一聲的金鑼敲擊和擂鼓之聲響起。
原本還算熱鬧的集市界面,幾乎瞬間就騷亂了起來。
“五斗五斗,快將馬牽到後面院子裡。”
週五衝着將大黑馬按住的狄五斗連連喊了兩聲,才又轉頭朝裴楚說道:“客人,這會外面集子的大門關上了,還請先留一留。”
“週五哥,這是出了什麼事?”
裴楚拉着陳素重新退到了店門口,看着突然混亂起來的街道,滿是疑惑。
片刻之前,這處市井還是頗爲安寧,雖然比不得縣治那般各應俱全,但街面之上酒肆店鋪,也算是繁華。
可轉眼之間就鬧了起來,一時讓裴楚還有些莫名所以。
“牛頭上的賊人來了。”
“凡是青壯男子,都站出來,拿上棍棒。”
這時,不等週五開口,街道上就有三五個男子手裡提着棍棒,一路高聲呼喊起來。
“諸位諸位,大家都是在杭家集討生活的,可不能只沾便宜,不出力。”
酒肆門口,之前在店內吃喝叫嚷的那個賴姓的纖頭,這時候也跳了出來,大聲朝着周圍的人招呼。
幾個看這賴纖頭不過眼的,這時候紛紛罵了起來。
“賴纖頭,你個鳥慫都有這膽,我們哪個敢不去。”
“誰不出力了?老子這就去幫忙。”
“正是要去給九娘壯一壯聲勢。”
“我去爲九娘搖旗。”
店內的食客們鼓譟聲越發熱烈。
“週五哥,這刀且借我使使,一會再還你。”
“五哥,飯錢且記在賬上,明日一發着給。”
有人在店內找了棍棒之類的提在手裡,又有藉機衝到了週五店內後廚,取了柴刀、菜刀之類的跑了出來,引得週五的渾家跟着一起跑了出來,衝着一羣人大罵不已。
這些人此時卻是不管不顧,直當沒聽見,個個衝週五喊了兩聲,就大踏步地涌向街道。
週五解下腰間繫着的一條圍裙,啪地一聲扔在了桌上,先是衝裴楚拱了拱手,“客人請在店內歇息,週五少陪了。”
說着,週五幾步就從出了店門,也不理會渾家的叫喊,追着前面跑出去的人羣,“你們這些潑才,看不起誰呢,且等我一等,莫不是想拿了我家的菜刀不還?”
“哈哈,週五哥是去爲九娘壯聲勢耶?同去同去。”
短短時間,街道之上青壯漢子都涌了出來,或是拿着棍棒菜刀柴刀,又或是出頭魚叉之類的,羣情激奮。
“哥哥?”
陳素看着外面亂糟糟的人羣聚集,又擡頭看了裴楚一眼,黑白分明的眼珠子裡似乎已經看出了裴楚的心意。
裴楚看了看鬧哄哄的人羣,輕輕點點頭:“我也去看看,你先在店裡等我。如果遇到事情了,就按我們之前說的。”
“那哥哥小心。”陳素聽話地進了酒肆內。
裴楚又上前和週五的渾家招呼了一聲,勞煩照顧下陳素,這纔出了店門。
店門前,裴楚又剛好遇到了幫他將大黑馬拴到後院出來的狄五斗,兩人登時一齊朝着人羣街道的方向涌去。
小片刻的功夫,裴楚和狄五斗兩人到了杭家集外間的一處圍牆前。
圍牆大約有丈許高,正面是磚石砌成,兩側則多用黃土,雖比不得縣城的城牆,但也算是頗爲可觀。
中間是一座頗爲高大的大門緊閉,周圍聚集了差不多有三四百人,有莊戶也有漁家,個個都拿着棍棒刀叉,神情凝重,不少人面帶緊張。
“客人,你怎麼來了?你是過路的,這不干你事。”
週五站在人羣后方,拿着一把不知從哪找來的鐵刀,看到裴楚和狄五斗出現,大感訝異。
“週五哥叫我裴楚就好,我就過來看看。”
裴楚笑了笑,又指了指外面,“這外間是牛頭山的山匪?”
“正是。”週五點點頭,臉上露出恨恨之色,“這些賊人這個月是第二次過來了。”
週五說着又指了指旁邊的狄五斗,“五斗,你來這裡做什麼,一把鋤頭都拿不動,還是帶着裴兄弟先離了這裡。”
“嗯?”
裴楚聽到這話一陣訝異,他可是看到了方纔那大黑馬受驚要跑的時候,被狄五斗輕鬆一把就抱住了。
“週五哥,我吃飽了。”狄五斗憨笑一聲,“吃飽了就有力氣。”
“屁,我纔不……”
週五還想在說什麼,這是圍牆外忽然響起了一陣馬蹄聲和呼喊聲。
“開門,開門。”
“讓爺爺們進去耍耍!”
“該交錢交糧了,再不打開,等爺爺們打破了這土牆,要你們好看。”
一聲聲的呼喊和哄鬧從圍牆外傳來,牆內本就凝重的氣氛,越發壓抑。
裴楚看到面前的週五明顯身體顫了一下,又注意到周遭不少人臉色都微微發白,拿着棍棒的手都在發抖。
方纔不少在酒肆裡鬧得震天響的食客,這時候卻是沒有一個人敢出聲。
“這牛頭山的山賊看來名頭不小。”
裴楚站在人羣后方,雖然沒有看到外面的情況,但從衆人的表情也看出了些許端倪。
這時,人羣裡忽然響起了一個喊聲。
“九娘來了。”
跟着越來越多的聲音響起。
“九娘來了。”
“大家莫要跑了外面的賊人。”
周圍本來凝重的氣氛,在這幾聲呼喊之後,立刻高漲了起來。
裴楚順着衆人的目光望去,就見街道上一彪人馬正朝着圍牆這邊趕來。
爲首的是一個紅衣銀甲的女子,繡帶柳腰,馬上掛着套索,背上插着雙刀,英姿颯爽。
這女子一出現,登時引得衆人連連高呼,顯然人氣極高。
“開門!”
女子一到,立刻嬌喝一聲,讓人打開了圍牆的大門,帶着身後數十個明顯家丁家將打扮的人馬,衝了出去。
站在圍牆兩側的衆人登時高呼一聲,跟着一起涌出了大門。
裴楚順着人羣也到了圍牆外面,這時候他才注意到門外對面的一處空地上,差不多站了有一百多號人。
這些人比起裴楚之前在鬆撫山所見到的山賊,強出了不止一個檔次,不但手裡都有刀槍之類的器械,一個個身上衣着也還過得去。
最前面是兩個騎着馬頭領打扮的漢子,一看到女子出現,登時哈哈大笑了起來。
一個吊梢眼、滿臉黑痣的壯漢,跨着馬朝前跑了兩步,一臉邪笑道:“杭九娘,何必這般辛苦,把這杭家集併入我們牛頭山,和我做對快活夫妻可好?”
“憑你也配!”
杭九娘粉面含霜,冷冷地盯着說話的漢子,“吊眼虎,我杭家集這個月的供奉已經給了,你今日來此又想做什麼?”
“九娘,我就不能來看你嗎?”吊梢眼的漢子滿臉壞笑,“我一天不見你,這心就癢癢。”
“哈哈哈……”
“三當家,我看你不是心癢癢,而是那裡心癢癢吧?”
“這烈馬三當家怕是騎不好。”
站在吊梢眼漢子身後的一羣嘍囉鬨笑了起來,各種污言穢語不堪入耳,更有個囂張的嘍囉跑到前面,做出了提臀頂襠的動作。
杭九娘勃然大怒,倏然間一策馬,宛如一道紅霞電射而出。
跟着掛在馬上的套索不知何時已經被杭九娘拿在手中,呼地一聲,那正得意洋洋的嘍囉一下子被套索套中,整個人立刻就飛了起來,被杭九娘拖行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