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丈，你說這是貢品，但本朝似乎並沒有高昌血玉貢品的說法。”
一旁，張雀皺了皺眉，突然開口道。
“哈哈哈，當然不會有！”
老玉匠聞言不由笑了起來：
“高昌地小國弱，高昌玉是他們最大的特色。這種高昌玉雖然品質極佳，但數量稀少，而且因爲它的性質問題，大部分的血玉都只有拇指大小，超出這個規模的血玉少之又少。這主要是因爲它比較脆，極難形成大塊的玉石，但凡長度超過三寸的血玉已經是極品，長達八寸以上的高昌玉在玉石中已經被稱爲王品玉石。這種玉石我也只是在五六歲時，從一些老玉匠口中聽到過。”
“傳聞這種王品玉石只有三枚，而且在太宗皇帝時代，已經全部被高昌國進獻給了太宗皇帝。而在那之後，隨着高昌國的玉石告罄，高昌國的血玉早已成爲絕響，現在那裡連拇指大小的玉石都找不到，更不用說是這種王品玉石了。”
老玉匠年過耄耋，原本已經有些老態龍鍾，甚至說話都有些口齒不清，但是說到高昌玉時，整個人精神不已，渾身上下彷彿充滿了精力。
“老丈，你知道那三枚王品高昌玉的下落嗎？還是說這三枚王品的高昌玉依舊全部都在皇室之中？”
王衝微微皺着眉頭道。
“按理說，這三塊玉石確實應該在皇室寶庫之中，不過老朽倒是知道一件往事。”
“當年太宗皇帝時期，有一位大將軍能征善戰，功績卓越，而且在當年中土和西域已經近百年沒有往來的情況下，第一個殺入西域，降服了高昌國。太宗皇帝心中喜悅，所以在當初高昌國王進貢的時候，將三枚高昌玉石中的其中一枚賞賜給了那位大將軍。這應該算是唯一一枚流傳在外的王品高昌玉了。”
老玉匠捋須微笑道。
“大將軍！”
另一側，王衝卻沒有老玉匠那麼高興。聽完老玉匠的話，他的眉頭瞬間緊皺起來。老玉匠說的那番話裡，他唯一記得的就是“大將軍”三個字，那一剎那，他的目光眨動，隱隱有無數的念頭從他的腦海中飛掠而過。
“老丈，你還記得當年那位受到賞賜的大將軍叫什麼名字嗎？”
王衝突然開口道。一句話，大殿內氣氛陡變，張雀猛的擡起頭來，看着眼前的老玉匠，神情專注無比。
雖然不知道王爺爲什麼問起這個，但跟隨王衝這麼久，張雀早已明白王衝絕對不會無的放矢，他這麼問必有原因。
“這……時間有些久了，老朽也有些記不太清楚，不過這一位可好像是凌煙閣的二十四功臣之一。”
老玉匠眉頭緊皺，似乎在努力回憶，而他說出來的話，則令王衝心中震動不已。他心中有種感覺，自己恐怕已經快要接近真相了。
“對了，老朽好像記得他叫侯……，對了，是侯君集！是太宗時代赫赫有名的破軍戰神！”
聽到老玉匠的話，王衝陷入沉思，久久不語。
老玉匠很快就走了，但是對於王衝來說，他所說的那幾句話卻是這段時間最大的進展。
“王爺，按老玉匠的話，侯君集應該是百年前的人物了，應該不是我們要調查的人吧？有沒有可能是宮中其他兩塊王品高昌玉流傳出來了？”
張雀問道。
“先別急着下結論，當年的凌煙閣二十四功臣，都有畫影圖形，並且被太宗皇帝放置到了凌煙閣中，供後世人觀瞻。張雀，你拿我的手諭去問國子監的人，我要幾份凌煙閣二十四功臣的臨摹肖像。另外，你們想辦法去找到宮裡的太府卿楊釗，他掌管大內的國庫，應該知道其他兩塊王品高昌玉是否還在宮中。”
王衝沉思道。
僅憑一塊古玉畫像，很難查出什麼有用的線索，但是知道了這塊古玉是古高昌國的貢品，而且全天下還只有三塊，那麼一切就完全不同。這方面，只要找到擔任太府卿之職的楊釗，一切自然水落石出。
——對於這些皇宮中的珍貴貢品，恐怕再沒有比楊釗更熟悉的了。
王衝的調查很快就有了結果，最先回復的是楊釗那邊。王衝這邊剛派人去詢問，才半個時辰不到，楊釗那邊就有了答覆：
王衝要找的那塊玉石，確實屬於王品高昌玉，除了一塊不知下落，其他兩塊全部都在皇宮的秘庫之中，並且被列入頂級貢品，輕易不得賞賜。而且根據楊釗的調查，這兩塊王品的高昌古玉從太宗時代就一直封存在那裡，從沒有動過。
而就在這個消息之後不久，一沓凌煙閣二十四功臣的畫像立即落到了王衝手中，其他的功臣也就罷了，但是當王衝看到破軍戰神侯君集的畫像時，整個人頓時怔住了。
畫像上的人物乍一看非常陌生，似乎和自己的調查沒有絲毫關係，但是看到那張年輕的臉孔上，一道劃過眼簾的傷疤，王衝腦海中一陣轟鳴，剎那間彷彿明白了什麼。
“居然真的是他！”
一石激起千層浪，霎時間，王衝腦海中陡然升起萬丈波瀾。這張畫像上的破軍戰神要比自己見到的鬼王年輕的多，兩者看起來截然不同，但是那條疤痕所在的位置，形狀，還有大小几乎一模一樣。
更重要的是，儘管兩張臉孔的年紀不同，但仔細看去，兩人的眉目至少有着七八分的相似。
雖然看起來難以置信，但這恰恰是最可能的解釋。
“不可能，這絕不可能！一個人怎麼可能活上這麼長的時間，而且他不是已經死了嗎？”
看完調查來的消息，張雀扭頭看着王衝，滿臉的不敢置信。
按照調查來的消息，侯君集用兵如神，在他的一生之中，大大小小經歷了數百場戰役，幾乎毫無敗績，全部都成功的戰勝了對手。
而且按照調查得來的消息，破軍戰神侯君集行事手段和其他的武將截然不同，他領軍作戰，向來不擇手段，只問結果不問過程，恰恰是屬於最難對付的對手。
不過不知道爲什麼，關於侯君集的許多消息都是點到爲止，一旦涉及到詳細的細節和重要的部分，都是語焉不詳。在他的一生記錄之中，有大段大段的空白，甚至按道理史官應該記錄的內容也是十分模糊，彷彿有人在刻意的隱瞞着什麼。
知己知彼，方能百戰百勝，僅憑眼前這些資料，王衝很難推斷出更多的信息。
“或許，該去見見師父了！”
電光石火間，一個念頭掠過腦海，王衝心中隱隱想起了一個人。
雖然得到的消息殘缺不全，彷彿有人刻意在掩蓋什麼，但是從這些蒐集到的資料上，王衝也發現了一個意外的線索。
破軍戰神侯君集，和師父大唐/軍神蘇正臣乃是屬於同時代的人物，都是太宗時代的名臣，而且侯君集的名聲幾乎僅次於蘇正臣。從這點來說，兩人之間有極大的概率有過交集，甚至非常熟悉。
三王之亂，大皇子身邊的鬼王起着極其重要的作用，沒有意外，他現在還在幫着大皇子籌謀各種陰謀詭計，甚至就連宋王的遇刺，都極有可能和他脫不了關係。
想要知道他的破綻，瞭解他的行事風格，恐怕自己就必須得去見一次師父蘇正臣。
……
入夜，蘇府之中一片寂靜。
依舊是老地方，一張矮矮的方桌上面放着一隻紫砂茶壺，茶壺裡熱氣騰騰，一股股濃郁的茶香瀰漫後園。
聽完王衝的話，蘇正臣握着茶杯輕呷了一口，整個人陷入了沉思。
王衝的拜訪毫無疑問是讓他極爲意外的，活過了漫長的歲月，歷經了數代君王，連英明神武的太宗皇帝都作了古，化爲了塵煙，更不用說是其他人。活到現在，身邊那些熟悉的人和事早已不復存在。
所以當王衝問起侯君集這三個字，蘇正臣明顯是有些意外的，甚至是觸動的。
不止如此，當王衝問起侯君集的時候，他清楚的看到蘇正臣的眼神波動了一下，和以前的時候完全不同。
“那枚古玉的畫像你能讓我再看一眼嗎？”
蘇正臣突然開口道。
王衝沒有多說，很快將那張畫紙遞了過去，而蘇正臣對着那張畫紙，眉頭緊皺，久久不語。
“想不到真的是他！”
良久，蘇正臣一聲長嘆，終於開口道：
“不會有錯了，這塊高昌古玉正是當年太宗皇帝賞賜給侯君集的。玉石上是隻玄鳥圖案，正是當時侯君集的軍旗標誌！”
蘇正臣一邊說着，一邊指着古玉畫像上那幾只黑色的玄鳥圖案。放眼天下，這個時代再沒有比蘇正臣對太宗時代的事情更瞭解的了。
“侯君集出身貴族名門，乃是早期跟隨太宗皇帝的天策上將之一，太宗皇帝對他極其信任，還給他賜號‘小白猿’。黑色玄鳥本是禁忌，不是皇室成員不得使用，但是太宗皇帝卻破例給了侯君集，對侯君集的寵信，放眼整個朝野，無出其右！”
“而侯君集也不負太宗所望，自從跟隨太宗作戰，侯君集屢獻奇策，建立的功勳不計其數。不過侯君集最厲害的，還不是他強大的兵法能力，而是他過人的學習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