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張太守呢,帶他來見我,我有事問他。”
王衝開口道。
西南之戰所有的一切,都可以追溯道劍閣之戰,張虔陀姦殺了閣羅鳳的妻女,才引發了這一切。
現在整個大唐都以爲張虔陀在和閣羅鳳的劍閣之役中戰死了。私自包庇、截留朝中重臣是大罪,這也是王衝不願讓其他人知道的原因。
就算是自己的父親王嚴,王衝也不想讓他知道。因爲以父親的性格,知道這件事情之後,十有八九會報告給朝廷。
以張虔陀現在所犯下的“罪行”,一旦被朝廷獲知他還活着,必定是死路一條。
所以無論如何,張虔陀還活着的事實不能讓任何人知曉。
“多謝公子救命之恩,不過現在已經沒有張虔陀了,只有一個無顏見世面的無麪人而已。”
突然,一個低沉的嗓音從地窖裡傳來。火光裡,一道高大的身影慢慢走近,看到那人的臉孔,就連王衝都嚇了一跳。
“張太守!你這是在做什麼?”
王衝看着眼前的人影,原本是五官的地方,被一張詭異的黑鐵面具替代。那張黑鐵面具無眉無須,就好像和那人臉上的血肉烙在一起。
若不是王衝在京城和張虔陀見過一面,認得出他的聲音,誰都難想到,眼前的黑鐵面具人居然就是那個一絲不苟,老實正直的劍南太守張虔陀。
“王公子,這是我自己的選擇,就請你不要插手。我張虔陀不查清楚殺害妻子兒女的兇手,不查清楚那些黑衣人的來歷,不查清楚那些陷張某於不忠、不孝、不仁、不義的混蛋的真實身份,就永遠不會取下臉上的面具。”
“張虔陀生無顏見天下人,死無顏見妻子兒女。請公子以後再也不要叫我張虔陀了。張虔陀已經戰死在了劍南,現在公子看到的就只有一個心死的無麪人,我此生只有一個目的,殺死那些混蛋,追查出劍南的真相,在此之前,我永遠都不會倒下,永遠不會!”
無麪人狠狠的捏着拳頭,發出一陣咔咔咔的聲音,他渾身顫抖,雙眼血紅,那種噴射而出的,彷彿永遠不會熄滅的怒火和仇恨,足以讓任何人都爲之心驚。
“大人!!”
突然,王沖和獨狼同時驚叫一聲,只見無麪人的黑鐵面具下突然流出了兩行眼淚,但那眼淚殷紅無比,居然是鮮血!
“彬兒、彤兒、夫人,你們等着我,我一定會替你們報仇!一定!!”
最後一句無麪人幾乎是嘶吼着出來。
那一剎那,看着無麪人泣血的樣子,王沖和獨狼深深爲之動容。
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這是王衝第一次見到一個昂揚七尺男兒哭泣的樣子,誰也不會想到,上京城中那個鋼鐵般正直、果敢的劍南太守,居然會變成現在這個丹心泣血的無麪人。
這一幕即便相隔很多年以後,都給王衝留下極深的印象。
“先生放心!這件事情不止是先生的事情,也是整個大唐的事情。只要王衝還有一口呼吸,就一定會助先生查明真相。”
王衝認真道。
張虔陀是大唐的良臣,也是忠臣,如果不是獨狼及時將他救下,現在他已經自刎而死了。做爲大唐的邊隆重臣,爲大唐守護邊繮幾十年,這樣的人物不應該落得孤身寡人,全家滅亡,身負罵名,覺得無顏見天下人,覆面而生的地步。
天道彰彰,就算是素昧平生,王衝也絕不可能允許這種事情發生在任何一個大唐人身上,更何況這還是一個大唐的忠臣、烈臣!
“公子,大恩不言謝。如果能得報妻子之仇,洗涮身上的罵名,無麪人願意以後任憑公子差譴,做牛做馬,此生難報!”
曾經的劍南太守張虔陀,或者說無麪人緊握拳頭開口道。
王衝身爲權貴子弟,出身將相世家,又是大唐賢相九公的子嗣,如今又在這西南立下天大的功勞,如果說當今世上還有一個能替他洗涮天下人辱罵的話,那麼也就只剩下王衝了。
“差譴就不必了。”
王衝搖了搖頭,如果僅僅是供差譴,他手下的人已經有很多了。更何況,還有一個正在逐漸成長的昆吾訓練營和止戈院供他差譴。
這次的西南之戰,止戈院的人就已經可以發揮作用,幫助他了。未來的成長必然更加的不可限量。
“王衝到這裡來找先生,爲的也是劍南的事情。先生只需要繼續追查那些人,查明劍南的真相,就是幫了王衝最大的忙了。”
王衝開口道。
無麪人眼皮跳了跳,有些不明白王衝的意思。
“呵呵,我也不瞞先生。因爲我也有一件需要追查的事情。而且我懷疑,這件事情和追殺你們的那些人有關。”
王衝笑了笑,也沒賣關子,心念一動,從懷中掏出了那支漆黑如墨,深沉無比的怪異斷箭。
“這是?”
一瞬間,獨狼、無麪人紛紛看了過來。王衝掏出來的這隻斷箭鑄造工藝非常的怪異,看起來遠超現在箭支鑄造水平,而且箭頭不知道爲什麼也沒有了。
不過兩人知道,王衝這麼做一定有其原因。
王衝也沒隱瞞,直接就將西南之戰後,自己被一支神秘黑箭伏擊、暗算,最後憑藉敏銳直覺躲過,但黑箭卻誤殺羅極的事情說了出來。
“公子!!!”
獨狼一臉的震驚,老鷹根本就沒跟他提過這事,這他還是第一次知道。就連旁邊的無麪人也是一臉的震動。
“公子的意思,這件事情不是蒙舍詔和烏斯藏人做的,而是同一撥人做的?”
無麪人驚疑道。
“我不能確定。一切都只是猜測。”
王衝緩緩道,目中迸射出一片片熾亮的光芒:
“但是有一點我可以肯定,處在那種狀態下,不管是閣羅鳳,段葛全,還是大欽若贊、火樹歸藏,都不可能還有心思做出伏擊那種事情。而且也不會有這種事情。更關鍵的是,這件事情也絕實不是他們做的!”
王衝說着突然將斷箭的另一面扭了過來,露出了另外一面獨狼和無麪人之前沒有注意到的東西。
“漢字!!”
“不對,是秦漢的鳥篆!”
看到斷箭上的符號獨狼和無麪人同時一驚。那斷箭接近箭羽的位置,銘刻着幾個文字。那幾個文字絕對不是蒙舍詔或者是烏斯藏的文字。
而是中土的文字!
無麪人甚至一眼判斷出那是秦漢早期,只有小部分人使用雲紋鳥篆。這種字體非常古老,傳說中起於春秋戰國,到秦漢之時,因爲書寫複雜、困難,漸漸被廢棄,取而代之的是更加方正的早期古篆和小篆。
但是不管哪種篆體,都不是現在大唐使用的文字。
也就是這個時候,兩人突然明白爲什麼王衝說伏擊暗殺他的,並不是蒙舍詔或者烏斯藏的人了。
有那麼一剎那,地窖之中一片死寂。
不管是獨狼,還是無麪人都沒有說話。斷箭依然是那支斷箭,漆黑深沉,但是落在兩人的眼中只覺得詭秘重重,更有一種令人致命的殺機,和之前的感覺已經完全不同。
“可是,爲什麼?”
無麪人終於擡起頭來,望着王衝道。
這裡面有太多的謎團了?
追殺自己的人和追殺王衝的人會是同一撥人嗎?如果不是,那爲什麼要對付王衝?
他只是一個十七歲的少年而已。
而且爲什麼會是他?殺人必須有目的。無麪人也就罷了,畢竟他曾經是劍南太守,地位顯赫。但是王衝最初只是一個京中的紈絝子弟。
他雖然出身將相之家,但身上一無官位,二無爵位。在上京城裡,像他這樣的權貴子弟不知道多少。
而且,如果僅僅只是針對王家,那爲什麼不選擇王符,或者更進一步,王嚴?
這兩人也是王家子嗣,地位比王衝還高!
這未免也太突兀了。
“這件事情我也不清楚。”
王衝搖了搖頭,燈光下目光漸漸變得深邃起來:
“但是有一件事情可以肯定,這件事情很有可能和西南戰爭有關。而且我的感覺,追殺你的人和暗算伏擊我的人,很可能是同一撥人。只有這樣纔可以解釋,爲什麼我們兩個人同時遭到暗算。”
“西南之戰,我感覺不是那麼簡單,似乎暗中還隱藏着另一股力量,在冥冥中控制着這一切。”
王衝道。
閣羅鳳確實對大唐有野心,但是這種野心還沒有大到立即就讓他動手和大唐翻臉的地步。閣羅鳳是沒有做好準備的,否則的話,他就不會去求救烏斯藏了。
更不會爲了獲得烏斯藏的聯盟,主動做先鋒,在洱海平原和安南都護軍交戰。
正是妻女死在大唐,被張虔陀“姦殺”,才成功引發了閣羅鳳的沖天一怒,也纔有了後來的西南之戰。而且根據獨狼所說,他進入張虔陀城主府邸的時候,也確實發現了閣羅鳳妻女的屍體。
從這一點來說,閣羅鳳雖然野心勃勃,但是至少在劍閣事件中,他是光明磊落的,卻並沒有使用什麼手段。
“可是,如果是這樣的話,到底是誰呢?這樣對他們有什麼好處?又是誰能有這麼大的能量?”
獨狼沉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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