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件事情加在一起,那到時候恐怕就不是作不作爲的問題,而是會給朝廷留下一個無能的印象,若是王家和宋王那裡拿捏住這一點,藉此發難,那恐怕他磧西大都護的位置也要就此不保。
到時候,就算是他自己恐怕也無話可說。
不止如此,如果來的是其他人也就罷了,但偏偏是斬殺了自己部下的達延芒波傑。一旁的賀拔野他們雖然什麼都沒說,但是,夫蒙靈察能夠感覺出來,所有人都在期待自己動手,替僕蘭赫和其他的磧西軍將士報仇。
如果自己什麼都不做,恐怕就會因此喪失軍心,弄不好以後衆叛親離都是有可能。
“傳令下去,大軍出動,即刻趕往這裡。但是不能擅自進入戰場,另外沒有我的命令,所有人嚴禁擅自行動,違令者,斬!”
夫蒙靈察道。
“是!”
賀拔野大喜,應了一聲,如飛而去。
另一側,夫蒙靈察心中卻是冷笑一聲,扭頭望了一眼王衝的方向,眼中閃過道道寒光。不管他小子如何算計自己,如果他真的以爲自己會幫他,那真的是大錯特錯了。
達延芒波傑肯定是要殺的,磧西都護軍也不可能真的在一旁坐視不理,但是,那也得是在王沖和他那五千兵馬全軍覆沒之後。
至少,在王衝戰死之前,他是絕對不會動手的。
王衝以爲把戰場選擇在三角缺口地帶,吸引出烏斯藏帝國的大將和准將,就能借用到他的力量,那真的是太幼稚了!
——他會動手,但絕對不會是那小子想像的那樣!
……
“大人,夫蒙靈察真的出現了!”
與此同時,茫茫如海的烏斯藏大軍後方,幾道氣息強大,如同風暴般的身影同樣在眺望着夫蒙靈察的方向。
在整片區域,到處都是烏斯藏偵察的兇禽,海東青、巖鷹、禿鷲……,根本就沒有什麼能瞞過他們的眼線。
“繼續關注,只要夫蒙靈察不貿然出手,就足夠了。”
都鬆莽布支捋了捋兩縷八字須,神情淡淡,自有一種成竹在胸,運籌帷幄的味道:
“另外,隨時關注磧西都護軍的動向。——告訴達延芒波傑將軍那邊,夫蒙靈察那邊有我對付。”
“是,大人!”
幾名傳令兵得令,迅速如飛而去。
……
不提夫蒙靈察和都鬆莽布支那邊的動向,前方,達延芒波傑統領數萬大軍,包括五千白雄兵,浩浩蕩蕩,直往東北境的三角缺口而去。有都鬆莽布支隨行,夫蒙靈察那邊達延芒波傑根本就不擔心。
現在他的眼中看到的,就只有一個王衝。
“混帳!該死的東西!”
達延芒波傑咬牙切齒,心如殺機如潮。這個乳臭未乾的大唐少年,用二萬多象雄新兵,七千多青海兵,以及主將達延悉勃野的頭顱來報復自己殺掉五千磧西軍和僕蘭赫,然後又迅速進軍高原,修建城池,主動發起進攻,大肆清除烏斯藏高原邊緣的勢力,行動之迅速,之頻繁,簡直超出想像。
達延芒波傑一直以爲自己夠積極,夠主動,領兵之道夠瘋狂了,然而他從來沒想過,居然有人比自己還要瘋狂。
“等到我攻破你的大軍,一定要將你碎屍萬段,以泄我心頭之!”
達延芒波傑狠狠的攥着緊頭,心中瘋狂不已。王衝這是赤果果的挑釁,達延芒波傑心知肚明,他就是衝着自己來的。
“停下!”
在距離王衝還有二千多丈,達延芒波傑右掌豎起,突然下達了大軍停止的命令。浩浩蕩蕩的數萬大軍排成海潮般的一條線,突然之間停了下來。
“澤仁,洛桑,德吉,你們跟我來!”
達延芒波傑大手一揮,幾名白雄兵的將領,連同時十多名白雄兵的精銳馬蹄掀起陣陣煙塵,直朝三角缺口,那些鱗鱗的銀白色鋼鐵城牆而去。而在這些城牆的後方,那座高聳出來,還在不斷修建的龐大的鋼鐵城池極其的醒目。
看到這一切,達延芒波傑神色陰沉,臉上變得越發的難看了。他當然不會忘記那次星夜攻城的經歷,就算有他親自帶隊,還領了二千多的白雄精兵,在烏傷那座龐大的鋼鐵之城面前,也是心有餘而力不足。
從戰前到戰後,鋼鐵之城那座堅固的城門始終都沒有打開。
如今,王衝顯然是想故伎重施,將這一套搬到高原來。這種行爲,只要想想,都足夠達延芒波傑怒火中燒了。
“有點意思,正主來了!”
高高的城牆上,看到達延芒波傑領着十幾騎部下,一縷煙塵滾滾而來,王衝嘴角露出一絲笑容。
“我們也一起去看看吧。”
走下城牆,王衝騎上白蹄烏,領着一羣部下,迅速的往着陣前而去。
氣氛緊張,兩位主帥的動作,迅速的吸引了所有人注意。
馬蹄陣陣,有如雷鳴,不斷的迅速接近中。就在距離大陣百丈左右的地方,戰馬嘶鳴,灰塵涌動,達延芒波傑帶領着十幾騎白雄兵精銳就在百丈外的地方側身停了下來。戰馬蹄噠,一邊打着噴嚏,一邊不停的在原地掀動着馬蹄,
達延芒波傑坐在渾身潔白,如霜似雪,但四隻馬蹄卻殷紅如血的大雪神山駒上,高大如山巒般,一動不動。那陰冷的目光如刀似劍,一遍又遍地毯般掃過王衝在這片三角缺口前佈下的防線,仔細的打量着每一堵鋼鐵之牆,每一處縫隙,絲毫不放過裡面的任何一個細節,試圖從中尋找出最佳的突破口和破綻。
整個過程,達延芒波傑沒有發生任何的聲息,但卻有一股無形的壓力,令人遍體生寒。
“侯爺,這就是那個達延芒波傑嗎?”
突然,一個雄渾的聲音從身後傳來,當達延芒波傑打量着王衝一側的時候,同樣一道山巒般的身影同樣在打量着他。五千烏傷鐵騎的最前端,李嗣業和王衝並肩而立,目光冷峻無比。
達延芒波傑偷襲烏傷的那一次,李嗣業並不在鋼鐵之城,而是在烏傷訓練新兵。但也正因爲如此,李嗣業回來之後,聽說這件事,心中頓時有種深深的內疚和自責。身爲侍衛,同時也是王衝身邊最親近的追隨者,在這種關鍵時刻不在現場是極其失職的。
還好王衝憑藉自己的能力,最後逃脫了出來,並且將達延芒波傑驚走,否則的話,真出了什麼事,李嗣業恐怕永遠難以原諒自己。
而彌補錯誤,最好的方式,就是斬殺達延芒波傑,割下他的人頭。
“呵呵,就是他了。”
王衝笑了笑,點了點頭。
一段時間不見,達延芒波傑的氣息雄渾了不少,看起來分開之後,他在武道方面也有了不少的進步。可惜,不管他有多大的進步,今天,他都必須得死!
“李嗣業,不要大意了。”
王沖淡淡道,一邊說,一邊看着遠處:
“達延芒波傑是烏斯藏准將級別的人物,僅次於夫蒙靈察、都鬆莽布支這個級別的人物。所以你看,即便是磧西都護軍近在咫尺,他也毫無顧忌。另外,他做事天馬行空,不按常理出牌。上次在烏傷吃了癟,但是他在失敗之後不但沒有絲毫的沮喪,反而在回去之前,調頭就攻擊了磧西都護軍,斬殺了僕蘭赫。總之一點,這個傢伙非常的難纏,你一定要小心。”
“屬下明白。”
李嗣業應了一聲,臉上卻沒有任何的波動,他的目光一直都牢牢的鎖定在達延芒波傑的身上。
氣氛一片死寂,兩位主帥遙遙相對,誰也沒有說話。
“有趣!”
看到達延芒波傑沒什麼動靜,既不上前,也不後退,只是臉色陰沉,騎着戰馬,杵在那裡,王衝心中哂然一笑,輕輕一夾馬腹,突然從兩者鋼鐵之牆的縫隙中走了出來。這一動,瞬間吸引了雙方所有人的注意。
就連遠處的夫蒙靈察等人也忍不住望了過去。
“大人,這小子膽子不小。他就不怕達延芒波傑暴起,突然出手殺掉他嗎?畢竟,那個達延可是准將級別啊!”
一個聲音夫蒙靈察身邊小聲道。
“不是不怕,而是他覺得達延芒波傑根本不會出手!”
夫蒙靈察皺着眉頭,思忖片刻後道。
雖然他很希望王衝的判斷是錯誤,更希望達延芒波傑最好一個單騎突入,幹掉王衝,但是夫蒙靈察心中清楚,王衝的判斷恐怕十有八九是正確的。不是達延芒波傑心慈手軟,而是這個王家次子比任何人想像的都要手段高超,難對付得多。
——如果真的那麼容易,恐怕達延芒波傑上一次就已經成功了!
“嚴密關注!告訴賀拔野,一旦那小子被斬殺,隨時大軍出擊,接戰一波,立即後退。到時候,我們不但可以撇幹掉所有的責任,我還可以遞一封摺子,我們把所有的責任全部推到那小子和他背後的王家身上。”
夫蒙靈察咬着牙,冷聲道。
“是!”
另一名部將立即如飛而去。
夫蒙靈察點了點頭,這才調過頭來,繼續看着遠處。
他根本不在意達延芒波傑是不是現在動手,因爲王衝的命運早已註定。就憑他那點兵力,面對於達延芒波傑和都鬆莽布支一個准將,一個大將,最後都是死路一條。夫蒙靈察完全想不出來,他有什麼資格在這樣攻擊下生存下來。
“好好享受吧,年少輕狂總是需要付出代價的。”
夫蒙靈察眼中閃過一道寒光,很快恢復了平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