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寂靜的夜幕中,雄渾的妖氣先是一滯,緊接着....轟然潰散!
那個平平無奇的漢子渾身綻放出璀璨金光,奔跑中身後陣陣幻影,徑直衝向山林之中。
片刻,林間傳來無數獸類悽慘而驚慌的叫聲。
衆人視線之中,一道道金光不停在山林四處綻放,宛如驚雷,傳來陣陣震動。
那個男人沒有用出什麼驚天動地的手段,可金光所到之處,諸邪辟退,無任何反抗之力。
“.....”
看着這一幕,村口死一般的寂靜。
男孩呆若木雞,嘴角的笑容都還凝固在那張早已僵硬的臉上。
李卿雪和韋銅錘饒是見多識廣,但此刻也驚得說不出話來。
徐長樂是其中最平靜的一人,雖然神情也有些怪異,但顯然有所預料。
“果然如此。”
他輕聲嘀咕一句。
如先前所猜想的一般,他發現了這個村子什麼了不得的秘密。
數百年前,這個村子的先祖直接供奉着古神。
而那個百年前遠道而來的秀才,也是古神的信奉者。
後來他發現了這個村子的歷史,於是決定成爲守村人,來守護這個窮苦的村落。
無論什麼生物,敢被稱之爲神,總有其未知和強大的一面。
所以,那個百年前的秀才能知曉神的存在,最起碼也擁有與之相媲美的實力。
這也是徐長樂先前神情輕鬆不少的原因。
唯一讓他有些意外的是這個秀才竟然能猛到這種程度,一人就直接單刷了妖潮,簡直無情.....
或許,這纔是真的神蹟。
衆人的震驚之中,僅僅數十息的時間,原本聲勢駭人的妖潮還未成型,看起來就已經愧不成軍,逃跑大半。
“看來結束了。”
徐長樂淡淡道,收回目光。
妖潮一旦被打亂,那麼便再難成氣候。
於是他看向身旁這個幕後黑手,手掌輕輕搭在腰間束縛的古劍劍柄之上。
不知何時,李卿雪和韋銅錘走至兩角,默契將其後路封死。
“不可能的。”
“不可能的。”
“不可能!!”
男孩毫無察覺,只是臉色茫然,不停搖着頭。
緊接着,
似乎是發現不得不接受這個事實,於是小臉蛋上的茫然和尷尬便化爲了無盡的憤怒。
爲什麼....
不,
憑什麼?
憑什麼一個小小的守村人能擁有如此強大且誇張的力量?
他身上的金光,又究竟是什麼力量!
男孩臉色慘白,辛苦籌劃的計劃,即將要大功告成的計劃在此刻以一種完全不講道理的方式被打破,讓他徹底失去理智。
若是沒了妖潮,他如何躲過大魏好事人的追查,又如何讓自己恢復境界?
“我要殺了你們,殺了你們!”
男孩怒從心起,稚嫩的臉蛋上滿是刻骨的猙獰。
接着,他右手袖子猛地一揮,肆無忌憚的煞氣席捲整個村口。
男孩身旁,只見一個近兩米的陰靈憑空出現,靜靜站在那裡,
他閉着眼,帶着一頭高冠,無了眼瞳,嘴脣猩紅,渾身卻涌動着滲人的陰煞氣息,讓人毛骨悚然。
“爹,殺了他們!快幫我殺了他們!”
男孩無能狂怒起來,嗓音卻變成了異常稚嫩的女童聲,軟糯無比。
那陰靈眼角一顫,緩緩睜開眼睛,雙眼泛白,無了眼珠,卻更爲滲人。
隨着他的甦醒,四周的煞氣圍繞着他旋轉,緊接着捲起無數飛沙,擴散開來。
韋銅錘看着那陰靈,臉色微變,低聲解釋道:
“這傢伙應該就是那米商怨魂,殺人太多,已有成煞跡象。”
“若是生前此人心生向善,卻被無辜冤死,那麼死後怨氣翻倍,成煞會更快。”
這架勢確實不是雜魚級別,不過......徐長樂看了一眼那陰靈,再看了眼遠處,心神微動。
“宋予,你女兒便是被你身旁之人害死,你還在等什麼!”
徐長樂突然呵斥。
宋予,是那米商的名字。
架勢駭人的陰靈動作微微一滯。
見狀,男孩眼神中閃過一絲一閃而逝的驚慌,連忙吩咐道:
“爹,殺了他們,還在等什麼,動手!”
聽見這話,徐長樂眼神微動,肯定了自己的想法。
這鬼修轉投他人肉身,實際境界修爲肯定並不強大。
且,他也應該無法完全控制宋予的怨靈,特別是隨着宋予的怨氣越強,那麼掌控程度就越弱。
於是只能以親情來維繫兩者之間的聯繫,這一點從嗓音刻意變成稚嫩女音便能判斷出來。
“宋予,忘記你女兒怎麼死了的麼,還不快動手殺了身旁這個模仿你女兒的傀儡!”徐長樂繼續蠱惑道。
“爹,動手啊!”
“宋予,快報仇!”
“動手!”
“報仇!”
“砍了這雜碎!”
“殺了這混賬!”
兩人開始爭吵,如街口潑婦對罵。
李卿雪和韋銅錘目瞪口呆看着這一幕,原本緊張危機的氛圍蕩然無存,只覺得說不出的違和。
啥時候修行者之間講究個動口不動手了?
當然,更違和的是站在兩人之中的那強大陰靈,此刻竟真陷入了茫然之中,視線在兩人身上掃視來掃視去,異常糾結。
數十息後,那陰靈似是煩了,強大的煞氣從他的身上席捲而出,涌向徐長樂。
“哈,哈哈....”
男孩一臉吵贏架後的猖狂大笑:“如何,你終究不是我的對手!”
徐長樂並無挫敗感,臉上收斂了所有情緒,淡淡道:
“這下就差不多了。”
男童微微一愣。
緊接着眼瞳頓縮,像是見鬼一般看向天空。
遠處山林之中,那個他眼中的怪物似乎終於驅趕掉山林之中的所有妖物。
於是,怪物高高躍起,眨眼之間便橫跨了數百米而來,回到了村口。
從高空轟然落地,整個地面就是一震
然後揮出一拳,
沒有任何廢話,將那宋予魂魄凝練的強大怨靈打碎半個腦袋,狠狠砸在地面。
不給衆人反應時間,緊接着又瞬間出現在男孩面前。
那一刻,漢子全身都被金光包裹,雙眼之中,金光濃郁到實質,投射出來,帶着讓人敬畏的威嚴感和誠服感。
他像是一個真正的守護者,威嚴而又強悍,在這股金光的照耀之下,衆人甚至無法動彈。
守村人低着頭,凝視着眼前這個外貌稚嫩的罪魁禍首。
面無表情,
沒有絲毫猶豫,
雙膝微彎,右拳向後拉到極點,強大的殺意撲面而來。
“爹!”
男孩神色絕望,大喊一聲。
狂風呼嘯,陰靈衝破了金光的束縛,以半殘的軀體擋在男孩面前。
下一刻。
砰的一聲。
陰靈和男童同時被一拳貫穿胸膛。
.....
......
空氣恢復了安靜,寒風中也不再夾雜着煞氣。
在叫爹這一塊,我願稱你爲最強.....徐長樂表達了自己的認同,然後靜靜看着眼前一幕,更是忍不住深深吸了口氣。
再怎麼遠處旁觀,都不如親身接觸能感受到眼前這個傢伙的強大。
守村人收回了右拳。
怨靈的胸口破了一個大洞,金光在中心朝着四面擴散,像是火焰吞噬着紙片,他的身軀化爲點點星光,緩緩漂浮到半空,消失不見。
他身後的男孩神情呆滯,低着頭看着胸前那巨大的傷口,眼神中閃過了濃濃的不解。
肉身被貫穿並沒什麼。
因爲他主修的是魂體。
可爲什麼那雙拳頭將肉身貫穿的同時,卻連帶着將他的魂魄也給徹底錘碎,一點還生的機會都沒有。
這又是爲什麼....
這又是憑什麼.....
今夜發生的一切都超出了他的理解範圍能力之內,於是這個鬼修臨死前的一刻,臉上不是憤怒,不是遺憾,而是一臉的問號。
“誰能給我個解釋?”
他轉過頭,看向徐長樂,茫然道:“這個傢伙究竟是什麼東西?”
我要是知道,也就不會在這裡一直當龍套了....徐長樂聳了聳肩。
“孃的,真他娘是見鬼。”
說完這句話,男孩的身體如爛肉般腐朽,筆直倒在地面,神魂隨之毀滅。
空氣中恢復了寧靜。
守村人靜靜的掃視了徐長樂三人一眼,隨後金光開始黯淡,從他的身上迅速消失。
“我好累。”
他撓了撓頭,很是疲憊道:“我要睡會。”
徐長樂抿起嘴,只是默默抱拳。
李卿雪和韋銅錘緩緩走來,也是神情複雜。
眼前的這個男人,沒了金光之後,彷彿比先前老了幾十歲,老到不能再老,甚至已經消失了所有生機。
哪怕僅僅只有一面之緣,但先前的那一幕卻讓他們畢生難忘。
男人....不,眼前的這個老人撓了撓頭,流露出憨厚的笑容,緊接着熟練的靠在村口那個經常蹲着的位置,閉上眼睡了過去。
看着這一幕,空氣間有些沉默。
李卿雪鼓起腮,柳眉微蹙,莫名沉悶。
“守村人的目標就是守護村子不受妖邪侵擾。”
韋銅錘嗓音沙啞,主動開解道:“他也算完成了自己的使命,只可惜,不能再繼續守護下去。”
“是的,守村人的目標就是守護村子,但他並不是一般的守村人。”徐長樂頓了頓,輕聲道:
“或許....他意識到了自己纔是妖邪不斷侵擾村子的關鍵原因,所以故意消磨掉自身所有的生機,又何嘗不可?”
話落,三人對視一眼,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
....
天色還未亮起。
村子的村民早已被村外的動靜所驚醒,家家的燈火都亮了起來。
徐長樂三人並沒有解釋什麼,所有的事情基本都已經落下帷幕,於是短暫休整一番,便開始在深夜朝京都返回。
今夜發生的事情太過於詭異,也太過於無法理解,必須要率先彙報上去。
於是在第二日的落日前,三人成功回到西子湖。
“我有些累。”韋銅錘看向徐長樂。
幾夜未眠,連夜趕路,哪怕難以入寐,但精神上的損耗也需要修煉來複原。
後者十分懂逼數,點頭道:
“去休息,我來向吳大人稟報。”
李卿雪點了點頭,正欲離開就被徐長樂抓住後領,眼神審視:
“你點啥頭啊你點點點?”
李卿雪毫不反抗,理直氣壯:“我要去見我爺爺。”
見爺爺能有彙報任務重要?
徐長樂眼神不屑,質問道:“你爺爺誰啊。”
“葉洛河。”李卿雪淡淡道。
徐長樂沉默了會,
哦,
那沒事了。
他鬆開對方衣領,然後輕輕拍了拍,笑呵呵道:“走好。”
目送兩位大爺離開,徐長樂走進宅羣,穿過無數暗門,敲開了吳海萍議事房的大門。
“吳大人。”徐長樂站在書桌上,儘量用視線在書桌小山裡搜索者吳海萍的身影。
“直說。”只聞其聲,不見其人。
徐長樂不再猶豫,用最簡潔的語言將避風亭妖物一案敘述了一遍。
“妖潮....”
聽完所有任務,吳海萍的腦袋從案牘小山裡鑽了出來,眯起眼睛,有些震撼。
震撼的不僅僅是妖潮,還有那個一己之力潰敗妖潮的所謂“守村人。”
“歷年來好事人所發現的轉世守村人,都有這麼強?”徐長樂好奇詢問。
“都有這麼強?”
吳海萍臉色古怪至極,搖了搖頭,感慨道:“天方夜譚,要是個個都這麼強,妖物何敢肆虐北境,他哪是什麼守村人,明明是....”
話音嘎然而止,吳海萍突然閉嘴,低下頭,平靜道:
“此事頗爲詭異,我也需要上報,你們三人此次做的不錯。”
徐長樂略作思索,又將那本從龍池村拿來的雜記遞向前方:
“我在龍池村發現些線索,上面記載着那個守村人的轉世和龍池村的起源,似乎與什麼古神有關。”
話音落下。
吳海萍猛然擡頭,接過查探幾番,神情變幻莫測,起身便朝着門外快速衝去。
“就在這裡坐着,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