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過,正如華豐所說,城門口夠寬敞。來的不單單是傅家的,還有上官家的各位姨娘。連帶着瘋了的三姨娘都被帶上了牆頭。
但……暮雨卻不見蹤跡。
等到午時以後,每隔一個時辰,蕭東銘或者上官鳳不出現,就會死一個人。而傅家,如果傅少鴻不答應勸降,也是如此下場。
於貴妃已經奄奄一息,也就無所謂下手。
而上官家,是從二姨娘開始的。當初二姨娘的女兒上官梨香投靠太子爺,最後的結果是被當做叛徒處死的。這個,還是華豐親自動的手。
城門外頭,也圍着不少百姓。這些都是四面八方涌入東都的難民。因爲太子謀反,各地動亂。百姓流離失所,無處可去,只能在東都城外聚集。
外頭,人頭攢動。
重錫握緊上官靖羽的手,“別亂動。”
“是二姨娘。”她壓低了聲音。
“她本就該死,如今也算是擋災。”他壓低了斗笠,“去邊上。”
聽得這話,上官靖羽便與他緩步往一旁的小樹林子裡走去。這裡到處都是難民,人擠人,很容易走散。是故他死死拽着她的手,生怕一放手就會弄丟了她。
不少窩棚隨意搭建着。重錫帶着她繞道窩棚後頭的陰涼處,在這裡能避開城門口上的視線,能將他們悄無聲息的藏起來。
不遠處,青墨快速行來,急忙躲避,費了不少周折纔算來到二人身邊,“公子。”
“如何?”重錫問。
青墨道,“先生和上官公子都已經安排在安全的地方,卑職已經派了穩當的人保護他們。素顏此去,想必很快能把人帶回來。”
“你讓素顏去找誰?”上官靖羽問。
重錫一笑,“太子軍中左翼大將軍魏遼。素顏對他有恩,此人也算是恩怨分明。當年便說過,若然有報,生死相報。”
“太子軍中?”上官靖羽蹙眉,“你就那麼有把握他們不會沆瀣一氣?”
“你安心就是。”他扭頭,小心的瞧一眼牆頭的情況。
只聽得底下人一聲驚呼,二姨娘胡慧茹發出歇斯底里的喊叫聲,鋒利的刀子從脖頸處劃過,鮮血如雨般噴涌而下。城頭的磚石,被鮮血染得格外豔烈。
上官靖羽閉上眸子,深吸一口氣纔算徐徐睜開。
她聽得一聲悶響,而後是城頭士兵的歡呼與吶喊。
這二姨娘胡慧茹也算是死有餘辜,可是——人心本善,拿着刀去殺一個手無縛雞之力,並非上官靖羽本意。
不是不救。是救不得。
她自認爲不是良善之輩,卻也恩怨分明,一想到下一個不知是誰,整顆心便生生揪起來,面色都開始發白。
“這纔剛開始。”重錫握緊她微涼的手,“凡事總有犧牲。何況她不是什麼好人,留有全屍就已經不錯了。”
她點頭,“明白。”
人,總會好了傷疤忘了疼,總會在被傷害之後,反倒去同情可憐那些傷害過你的人,覺得太過殘忍。你可曾想過,在你被傷害的時候,對方從來不會覺得殘忍。他們會覺得痛快,可那個時候,沒人會同情你。
所以有時候,人要學會殘忍。
對傷害自己的人,學會漠視,學會淡然處之,才能讓自己避開二次傷害。
“我爹會在哪?”上官靖羽問。
重錫環顧四周,“在需要他的地方。”
她蹙眉。
見狀,他低語補充,“應該在父皇身邊。”
眸,駭然瞪大。她不敢相信的盯着重錫,“你說,我爹在皇宮?那二皇子呢?”
他挑眉,“想他作甚。”
“隨口問問罷了!”她撇撇嘴。
“走!”他拽起她的手,就往一旁的窩棚鑽去,及至走出老遠,纔算鬆開她的手。
“芙蕖和四姨娘還在牆頭,我的家人都在那!”上官靖羽頓住腳步。
青墨道,“放心吧,輪不到芙蕖姑娘和四姨娘。”
“爲何?”她不解。
重錫眸色微沉,“那是你的家人,我豈能讓你心傷。你跟青墨走,我進城跟湯伯匯合,很快會回來。”想必傅少鴻不聽湯伯的勸,纔會導致這樣的局面。湯伯素來謹慎,不會如此不小心。夾低扔技。
“我去哪?”她問。
他揚脣一笑,“去跟海潤匯合,那裡比較安全。”
“你一個人去犯險?”她的眸,稍稍黯淡了一下。可她也明白,自己手無縛雞之力,跟着他,只能成爲負累。
他擡頭,以指尖撫平她緊蹙的眉頭,“不許皺眉,我很快回來。”
“我——等你。”她揚眸,上去抱了他一下,繼而吻上他的脣。
重錫身子一怔,僵在那裡沒反應過來。
“小心。”她掉頭就走。
許是怕自己捨不得,許是怕自己會後悔,她走得飛快,一路小跑。
他轉身,走了兩步卻又回頭看了她一眼。勾脣,指尖撫過自己的脣瓣,上頭還殘留着屬於她的,熟悉的香氣。
阿靖,等我回來。
他若要進城,那是件極爲簡單的事情,誰都攔不住。
在御羽山莊的密道里,他見到了湯伯,得知傅少鴻私自跑出去纔會被擒,便直奔皇宮大內。當然,去皇宮不能以重錫之容,需得換回蕭東離的身份。
御書房內,有低沉的交談之音傳來。
御書房外,慕乘風冷然佇立,銳利的眸子快速的掃過周圍一切,不叫人輕易靠近半步。
何安端着茶點上前,“慕侍衛,開開門吧!”
慕乘風冷然,面上沒有半點表情,“皇上不願見人,何總管何必強人所難?”
“太子殿下吩咐的,雜家只是從命而已。”何安尖銳的笑着。
“皇上有命,卑職也只是從命。”慕乘風不冷不熱的回答,死活不讓。
“哼!”何安輕哼,瞧一眼身後的奴才們,“來人,把門打開。太子殿下吩咐,請皇上下旨退位。”
慕乘風冷然,冷劍橫於身前,“我看誰敢?!”
何安一招手,“恐怕由不得你。太子殿下……”
話音未落,身後便有冷音傳來,“太子是太子,皇上纔是天下之主。何安,你是不是跟錯了主子?當錯了狗?”
“誰?”何安驚愕轉身。
身後空無一人。
驀地,一轉身,一張臉駭然在他的視線裡放大。
一聲聲悶響,伴隨着何安腦袋一歪,所有人都倒伏在地。
慕乘風甚至沒看清來人是誰,更沒看見對方出手,所有人都已經被放倒。冷劍剛剛出鞘,卻被人一掌推在劍柄,直接退回劍鞘。
身後的門吱呀一聲打開,竟是蕭東離快步進門,“外頭守着,別讓人進來。”
“三皇子?”慕乘風仲怔。
這身手,這速度,幾乎是一氣呵成。
他眼睛都沒來得及眨一下,所有的事情都已經結束了。
不過,有三皇子在,慕乘風也算鬆了一口氣。蕭東離的功夫,別說他,就算十個慕乘風加在一起,也未必是蕭東離對手。
有蕭東離保護皇帝,自然是極好的。
只是如今時局動盪,萬一蕭東離對皇帝下手……
思及此處,慕乘風又開始擔憂,但外頭不能無人把手,兩廂格外爲難。想了想,還是怪怪的站在,因爲就算進去,他也無能爲力。
蕭東離進去的時候,蕭盛正佇立窗前。御書房的窗子打開着,正好能看到御花園的一角,格外的雅緻。
冷風拂過明黃色的袍子,上頭的金絲繡龍紋熠熠生輝。
蕭盛立於陰暗中,渾身上下透着一種帝王與生俱來的威嚴肅殺之氣。
“兒臣參見父皇!”蕭東離畢恭畢敬的行禮。
“你可知欺君之罪,其罪當誅?”蕭盛沒有轉身,只是背對着他冷然開口。
蕭東離無悲無喜,語調平靜無波,“兒臣並未欺君,兒臣的雙腿是廢了。只不過,現在得一人救治又好了。父皇不該爲兒臣感到高興嗎?”
“既然好了,回來作甚?”他問。
蕭東離勾脣,好似脣邊馨香依舊,“因爲兒臣不希望任何人,傷及父皇。”
蕭盛冷笑,“你覺得就憑太子,真的會殺了朕嗎?”
“兒臣不知。”蕭東離平靜得出奇,“皇兄謀反,兒臣不管。這天下是誰的,兒臣也不管。兒臣回來,不是因爲您是皇帝,只是因爲您是兒臣的父親。生養之恩大如天,僅此而已。”
聞言,蕭盛轉身,眯起危險的眸子,冷冽的注視着眼前這個平靜得讓人心神忌憚的蕭東離。他的這個兒子從小沒有養在身邊,他沒有一星半點的瞭解。不似蕭東銘,就算有些算計和城府,但他這個父親,多多少少還是能察覺到蕭東銘的變化。
可是,蕭東離不行!
臉上沒有表情,眼底沒有情緒,甚至於說話間的口吻,都尋不到一絲一毫的情愫波動。他站在那裡,就像一個謎,一個深淵,讓人永遠都猜不透他心裡的想法。
分明倔強得像極了那個女人,可是又讓人找不到一丁點的錯漏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