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華裳在打量陸玥澤的時候, 雲珠也在打量她, 根本就沒有錯過她眼神裡的那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雲珠一向敏感,頓時就不樂意了, 小手去拉陸玥澤的袖子。
這小動作自然是被屋子裡的所有人都看在眼裡了,老夫人皺了皺眉頭, 搖頭嘆氣,心中想, 這老三媳婦也實在是太不成器了,不僅是個異族姑娘,還是個不愛說話的, 加上身上那股抹不去的小家子氣,根本就上不了體面, 真是讓她忍不住嫌棄。這麼一對比, 她這個懂事又乖巧的嫡長孫媳婦兒簡直就是青女素娥, 不僅出身名門貴族,又是如此乖巧的性子, 將來也能擔得起陸家當家主母!
想到這裡, 老夫人簡直是各種滿意, 朝着尤華裳招手:“大孫媳婦兒, 來,到祖母這裡來。你如今這月份也大了,自己一定要注意身子骨,千萬要小心!”
“華裳多謝祖母關心。”尤華裳禮貌地朝着祖母行禮,眼神不自覺地就往陸玥澤那邊瞟, 一下子就對上了雲珠的眼睛。
妯娌兩個人四目相望,雲珠一臉好奇地盯着她又圓又大的肚子,眼睛裡全是疑惑。
尤華裳看着雲珠一身華麗緞襖,柳葉眉,楊柳腰,年輕活力,頓時心口生出了一股悶氣,妒忌不已。她如今大腹便便,醜陋無比,拿什麼去跟人家那麼鮮活的小姑娘比啊!
越想越氣,她隱約覺得自己的小腹似乎有些發疼。
祖母對陸玥澤並沒有什麼感情,如今八年未見,剩下的幾乎全是陌生。她朝着陸玥澤和雲珠擺手:“你們兩個下去吧,去你們母親那裡請安吧。我這邊派人去同你父親說一聲,看他今日會不會早些下職,畢竟八年未見了,什麼過錯都已經過去了。晚上你們父子好好坐下來吃一頓飯。畢竟是父子,沒有隔夜仇。”
老夫人雖然不怎麼喜歡陸玥澤,但是畢竟是自家的孫子,多少還是要掛着的。
陸玥澤乖巧應道:“玥澤一切都聽祖母的。”
說完,他帶着雲珠行禮告退,走出了老夫人的延年堂,去往他母親陸夫人的正院。
兩個人正在僕人的帶領下走在院子裡,忽然聽到了一聲俏皮清脆地喊聲:“三哥!”
緊接着,就有個和雲珠年紀相仿的小姑娘跑了過來,滿臉笑意,俏皮可愛,似乎因爲見到陸玥澤極其開心。
陸玥澤先是感嘆了一聲:“一轉眼都長這麼大了?上次見你,你還是一個這麼大點的小姑娘。雲珠,這是我妹妹,陸月娥。月娥,這是你三嫂。”
“三嫂好!三哥,你都走了八年了,我總會長大啊!”陸月娥甜甜的叫着,她的眉宇間與二哥陸明澤很是相似,笑起來甜甜的,雲珠看得出來,她是這個家裡唯一真心歡迎陸玥澤回來的人。
陸玥澤便走便和她說:“以前給你送的東西都收到了嗎?”
“收到了!收到了!我都做了私房錢,嘿嘿嘿……三嫂,你是南夷姑娘,你的容貌與我們有些不一樣,你的容貌更加地好看了……”
“你三嫂是西夷搖族最漂亮的姑娘,你三哥我能把她娶回來,可是費了好大的心血呢!”陸玥澤半真半假地開玩笑。
雲珠一臉震驚,她的嘴脣動了動想要反駁陸玥澤,明明是她自己跟着他走的!可是,她看到陸玥澤對着他的妹妹,笑得一臉開心,根本就不忍心揭穿他。
陸玥澤一邊拉着雲珠朝着陸夫人的正院走去,一邊和陸月娥說:“我和你三嫂給你帶了禮物,等會我派人去給你拿!”
“謝三哥三嫂,我就知道,你們對我最好!”
“都定了親的姑娘,還這麼能撒嬌!”陸玥澤脣角帶笑。
雲珠驚訝地看着陸玥澤,發現面對哥哥和妹妹的他,似乎有些不一樣,好像更加地活潑了一些。
她正想着,忽然迎面走過來一個年輕女子。
那女子看起來二十歲左右,頭髮全都被束了起來,應該是已經嫁了人的。雲珠不知道陸家的女眷都有些什麼人,陸玥澤唯一和她提詳細提過的,也就只有他的妹妹陸月娥。
雲珠盯着那個女子看,那個女子也在打量雲珠。那個女子容貌妍麗,豔若桃李,算是雲珠見過的最好看的姑娘,她忍不住就多打量了她幾眼。
那女子發現雲珠在看她,便彎了腰,朝着雲珠一福身,之後也朝着陸玥澤和陸月娥福身行禮,“妾身嫣桃給三公子、三少夫人、大姑娘請安。”
陸玥澤看到她,神色似乎有些不自然,但是很快他的不自然就過去了。他朝着嫣桃點了一下頭,情緒有些失落:“抱歉,爺沒有把奶孃活着帶回來。”
“三公子,不要說這樣的話,我娘能跟在三公子身邊,是她一生的心願,如今她去了,也心無遺憾了。”這位名叫嫣桃的女子,說話的聲音柔柔弱弱的,卻是格外地好聽。
陸玥澤長嘆了一聲,卻什麼都沒有說。之後,便與那個女子告辭,拉着雲珠進了正院。
他牽着雲珠走的時候,雲珠還一直在回頭看那個名叫嫣桃的女子,旁側的陸月娥一臉尷尬的表情,似乎藏了什麼事情。
陸玥澤笑着輕輕地把雲珠的小腦袋擰了回來,與她說:“雲珠,這位就是我和你說過的我奶孃的女兒,名叫嫣桃。她,當初差一點成了我通房丫鬟,但是最後成了我庶母……我八年前被陸家趕出去,罪名就是覬覦庶母。”
一直陪在一側的陸大姑娘陸月娥聽到自家哥哥的這番話,嚇得手裡拿着的東西都扔了。這個叫做嫣桃女子,是他們爹爹的小妾,曾經是陸玥澤屋裡伺候的丫鬟,身份很是敏感。這種事情應該要瞞着她的新嫂子的,可是她萬萬沒有想到,她的三哥竟然早就把這件事交代的清清楚楚的。
陸月娥還沒有驚訝多久,幾個人就進了陸夫人的正院。
出乎意料,或者也是意料之中,陸夫人稱病,不見他們了,只叫人給了一匣子見面禮,裡面是一套看起來極爲普通的頭面,比陸府裡的姨娘庶女用得更加的不如。
陸玥澤直接伸手攔住,根本就沒讓雲珠接下,他道:“我陸玥澤如今雖然只不過是滿身銅臭味的皇商,但是給媳婦兒的東西還是能買得起的,用不着像打發叫花子一樣打發我們!媳婦兒,我們走!”
他說完,牽了雲珠就走,絲毫沒有停留,把端着匣子的嬤嬤尷尬地留在了原地。
跟着一旁的陸月娥急得都快哭了,急忙跟在他們身後喊着:“三哥三嫂,你們別生氣,母親就是這脾氣,她不是有意的,她應該是真的身體不適,至於這東西應該也是嬤嬤們自作主張的……”
她越說越急,可是就連她自己都知道,這些話是多麼的沒有說服力,連她這個親閨女都不相信,何況是她三哥和三嫂了?
陸玥澤帶着雲珠一路向前走,心中壓在怒氣。他大掌捏着雲珠的手,力道很大,把雲珠的小手都捏紅了。雲珠知道他心情不好,小手努力地回握他,想要給他安慰,希望他不要這麼難過。
感受到自己掌心裡小手的安撫,陸玥澤低頭,看到那隻被自己攥紅的小手,心頭一疼。他低着頭,有些自責,小聲地與她說:“雲珠,我終究還是讓你受委屈了。”
“不委屈,夫君在,我不委屈。”雲珠搖着頭。
陸玥澤輕輕地把雲珠攬進懷裡,自嘲地笑着:“我以爲,我們母子八年未見,她應該會想念過我,至少……應該會有一點點地想念過我吧?但是,我沒想到,她還是那麼不待見我,連帶着也不待見你,讓你一起跟我受委屈,跟我在門口站着。雲珠,今日我們只來陸家一回,日後我們不需要再到這裡來受氣了。我陸玥澤跟你保證!”
雲珠甜甜地笑着,她相信陸玥澤的保證。
陸玥澤低頭看着懷裡的小姑娘,她靠在他的懷裡,仰着頭,甜甜的笑着,眉眼彎彎,滿心滿眼地信賴,讓他頓時覺得踏實。
他緩緩低頭,吻上了她微微張開的小嘴。雲珠靠在他的懷裡,雙手環着他的腰,仰着頭,踮着腳,靜靜地配合他。
兩個人的身後,是一隻開了花的梨樹,白色的梨花瓣,帶着香氣,偶爾隨風飄落,有一瓣花瓣正巧落到了兩人相接的脣上。
陸玥澤忍不住笑了起來,之前的陰霾氣氛一掃而光,他一手攬着雲珠,一隻手去捻此刻已經落到了雲珠脣上的花瓣,粗糙的指腹,在她的脣角邊輕輕的摩挲。
就在這時,陸玥澤忽然看見梨樹之後有人影,他不悅地訓斥道:“是誰?”
梨花樹後,有人扶着樹幹,緩緩走出來,大腹便便,搖搖欲墜,她望着陸玥澤滿眼柔情,情意綿綿,紅脣微啓:“三表哥……”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見,親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