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君獨孤天下 069 天下自取
血戰了一夜,城內城外都是殺聲震天。 趣讀屋 高聳的洛陽城牆斑斑駁駁、焦黑一片,高歡留下了上萬具屍首後終於在拂曉前退去。而城內的騷亂則在斛斯椿的強制手段下很快平息。
當朝陽從地平線升起時,人們彷彿從深邃的噩夢中清醒過來,拖着疲憊不堪的身軀看着眼前的一切發呆。
楊忠周身傷痕累累,此時背靠着牆垛由醫官包紮傷口,一雙眼睛雖然了佈滿血絲,但卻掩飾不住期間的興奮。
“能夠和大哥一起,如此痛快殺敵,我楊忠就是戰死殺場也值了!”楊忠興奮地看向獨孤如願,昨夜殊死的戰鬥非但沒讓他心寒,反而激起了他的血性。
獨孤如願如青松一般挺立在城頭,俊眸中閃着朝陽的光輝:“自古名將戰陣出,我看你是越來越懂爲將之道了,昨夜的情勢你無半分慌亂,與當年石堡初見幾乎判若兩人。”
楊忠咧嘴一笑:“近朱者赤嘛!跟着大哥許久,總會有些進步。”
獨孤如願目光落在手中劍上,仔細的擦拭着劍身:“他日我便保舉你獨自領兵,讓你獨當一面了,你便能更好的放手施爲。”
楊忠一聽,立馬搖頭:“我甘願一生爲副,只求能追隨大哥左右。”楊忠說着揮手讓醫官離去,突然想到什麼,聲音羨慕道:“大哥,還記得宇文泰?他當初不也是跟着大哥死活不肯離去,現在都做到了關西大行臺了,真是好生厲害。”
獨孤如願被他提醒,腦海裡閃過宇文泰的樣子,再看向楊忠時,冰冷的俊臉上有了一絲暖意:“時勢造英雄,你也不必妄自菲薄,你先去休息,高歡攻城器械盡毀,過幾日便會捲土重來,你養好精神,大戰還在後面!”
楊忠早已經累得不行,聽了獨孤如願的話去,自然不會再逞強,提着刀便下了城。
獨孤如願卻沒有歇息,立刻入宮面聖,他的戰略部署得到元修一通褒獎……元修聞得洛陽無憂後便歡天喜地的退了朝。
獨孤如願也略顯疲憊,正要離開大殿,斛斯椿突然將他拉到一遍低語道:“將軍,你可知宇文泰已身在洛陽?”
獨孤如願不動聲色,低問道:“真有此事?”
斛斯椿神情凝重:“老夫此前也並不知曉,昨夜捉拿刺客時在宮內意外撞見才曉得他已到此。我本以爲將軍你是知道的,可見你在朝堂之上未有提起一句,老夫這纔有此一問。”
獨孤如願收回目光,右手隨意把弄着腰間的錦帶,不以爲意地說道:“他在宮內,自然是聖上召見。我們只是臣子,既然聖上不說,你我也不必過問。”
“可是…將軍…”斛斯椿左右望望,見並無一人,聲音更低道:“聖上突然瞞着你我召見外臣,顯然是有事情瞞着你我,只怕一旦高歡被將軍打敗,聖上可能會狡兔死、走狗烹!”
獨孤如願重新迎上眼前老將的目光,淺淺一笑:“洛陽之戰尚未分出勝負,老將軍暫且不必憂心,一切等塵埃落定之時自見分曉。”
斛斯椿一聽獨孤如願這樣說了,立馬自嘲道:“我聽說那宇文泰與獨孤將軍自小相熟,年前聖上收繳其兵權,將軍還排去衆議將關西主將之位讓給他了,想必他也絕不會對你有異心,是老夫多慮了!哈哈…人老了,總是容易多疑。”
“老將軍關心則亂,對獨孤如願一片提攜之心,在下銘記五內。”獨孤如願供手道:“今日閒來無事,不如去我府上小酌幾杯,楊忠對你的絕技投槍頗感興趣,您何不成全他一番?”
“孺子可教!”斛斯椿大笑出聲,放下心中疑惑,隨着獨孤如願去了。
入夜,獨孤府寂寂無聲。
斛斯椿與楊忠已經離去,獨孤如願獨自久坐廳內,手中熱酒一杯連着一杯,就在此時,一聲輕微的聲響落在院中,隨即一人穿窗而入……
“來得好!”
獨孤如願一聲暗歎,隨即便迎了上去,兩人在房中拳來腳往,打鬥了許久,直到聽見後院裡有人聲傳來方纔收手。
“看來,你的武功精進不少!”獨孤如願讓來人坐下,爲其倒上辣酒。
來人扯下面上黑巾,露出滿口白牙:“這幾年我在關西形勢險惡,不下功夫苦練不知已死了多少回。雖有些許長進,但終究還是鬥不過大哥的。”說話之人正是宇文泰。
“你不是在弘農嗎?爲何會突然現身於洛陽?”獨孤如願直截了當的問到他。
宇文泰大大咧咧拿起酒杯,敬了獨孤如願一杯,這才說道:“還不是元修差人叫來的?非要將他妹妹馮翊公主嫁我爲妻,小弟是被逼着來相親的。”
獨孤如願一聽,停下手中酒杯:“皇家恩寵,對你是天大的好事。你如今身居高位,結了此門親事也算有了依靠,你父母早逝,如今我見你成家立業,心中也放心不少。”
宇文泰突然撐起身子,目光落在獨孤如願的俊臉上:“大哥你爲何如此糊塗?元修難道只是因爲這個?他把我召來還不是……”
“還不是爲了擊退高歡!”獨孤如願接過宇文泰的話去:“那又如何?大戰在即,你做臣子的,必定也應是全力以赴!”
宇文泰直視獨孤如願,片刻後終於開口:“大哥你太過忠直,就那麼相信他?實不相瞞,此行小弟奉旨前來,其實是元修想借小弟之手一舉除了你和高歡。當你據城打退高歡,兩敗俱傷之時,元修便暗示小弟率精兵從關內而來,入駐洛陽奪你兵權。”
獨孤如願垂下眼眸,聲音依舊平穩:“我對聖上一片忠心,未有半點違逆之心,你言過其實了。”
宇文泰當即伸手發誓:“我宇文泰若有半句虛言,定當被亂箭穿身而死。”
獨孤如願右手一揮,當即將他的手按在桌子上,一字一字道:“你我至親兄弟,我信你!”
宇文泰眉頭微皺:“大哥,你不要怪小弟多嘴,今日元修可以找我宇文泰殺你,明日便可找他人代替,你若一直如此,遲早要被他害了。”
宇文泰見獨孤如願沉默不語,說着便靠了過來,附在他耳邊,小聲低語道:“大哥雄踞洛陽,身後又有荊襄之地棲身,小弟則佔據長安,隴右之地盡數在我囊中。這大魏的天下已有三分之二是在你我兄弟手足,只要大哥在洛陽將高歡的二十萬大軍拖住,待他糧盡退兵時你我盡起精銳殺過黃河取了河北,到時候我宇文泰願奉大哥爲主,讓大哥坐了這江山正統。”
獨孤如願目光緩緩落在宇文泰的黑麪上:“當年一心報效朝廷的,如今居然有這麼大的野心!”
宇文泰顯然料到了獨孤如願的反應,也不掩藏:“王侯將相,寧有種乎?如今天下大亂,不正是你我兄弟建立萬世基業的時候?咱們各據一方,兵權在握,何必處處仰人鼻息,看人臉色行事?”
獨孤如願手拿酒杯,起身走到窗前,目光落在院子裡的梧桐樹上,漫不經心的回道:“此事乃大逆之舉,萬不可倉促行事。而今高歡未退,暫且擱置如何?等打退高歡,你我再從長計議!”
“當斷不斷,反受其害!”宇文泰語氣堅決:“現在大局盡在掌握,機會卻是稍縱即逝,大哥切莫猶豫。我願以大哥爲尊,一切聽從大哥號令!”
獨孤如願轉身回看他一眼:“當年爾朱公權傾天下尚且死於非命,你我皆比不上他,此事若不能成功,便只有一個結果,你當真不怕?”
宇文泰據理力爭:“此一時,彼一時也!當年爾朱公輕信侯景才導致敗亡的下場,可你我兄弟卻都是精明之人,一舉之勢掃蕩**,易如反掌啊!”
宇文泰見獨孤如願並不贊同自己,話已至此,只好退一步道:“既然大哥現在不肯做決斷,弟弟我也不再勉強,他日大哥若要起事,我自當全力相助。”
獨孤如願慢慢走向桌子,將酒杯輕輕放下,聲音沉而有力:“若真有那一天,我自然也不會你!”
宇文泰最後只能長嘆一口氣:“英雄並起,天下自取,大哥切莫錯失良機!弟弟言盡於此,也要返回宮中,免得被元修起疑,告辭!”
說罷,一個閃身出了屋子消失了蹤跡……
獨孤如願未有出手相留,黑白分明的清眸裡漸漸透出凝重之色,片刻後,拿起桌上酒壺,頭一仰,一飲而盡……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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