圩五章

“勝了?”

長寧有些愣怔的從榻上起身, 怔怔的看着一臉激動的其他人, 半響後才喃喃道:“是北邊的戰事勝了麼?”

喬娘子忍不住落下淚來,連連點頭道:“是的, 六娘子, 郎君就要回來了!”

長寧半響才微微眨動了有些木的眼皮, 突然道:“快快快, 服侍我更衣, 我要去見母親!”

一行人剛匆匆出了院子, 就碰到一臉喜氣前來報信的巧玉, 見到長寧一身明豔的出現在自己面前,她不由微微愣了愣神,才行禮道:“婢子恭喜六娘子。”

長寧心裡着急,讓人扶起她, 一邊往前走一邊問道:“消息是何處傳來的?母親現在在正堂嗎?公爺是否回來?”

巧玉垂眸看着長寧快步向前的腳步, 鵝黃色的裙角像是一朵花一樣盛開在地面, 聽到她的問話,頓了頓答道:“消息是公爺帶回來的, 此刻與夫人都在正堂, 婢子過來時, 也有人去請老夫人、世子和世子夫人還有家中幾位郎君、娘子。”

長寧得知是定國公帶回來的消息,心中不由安定,另一種喜悅慢慢爬上心頭,脣角的梨渦彷彿也帶着欲說還休的喜意。

“硯兒這次立了大功,百萬軍中直取上將首級……不愧是我定國公的子孫!”定國公感嘆到, 眼角眉梢俱是掩不住的驕傲:“那東胡可汗被硯兒射死之後,東胡士兵居然沒有亂掉陣腳,硯兒帶着三千前鋒衝入敵陣,一陣廝殺……待張元帥帶着追兵趕到時,東胡的一萬兵士已成了刀下亡魂……”

長寧聽的心咚咚咚直跳,忍不住問道:“三郎君可有受傷?”

秦氏也是心提的老高,兩人都眼巴巴的看着定國公,定國公表情有些停滯,半響後才心虛道:“我不曾問過……”

心中的喜悅變成化不開的擔憂,僅僅就是聽着描述,長寧都覺得那場面十分危險。秦氏也氣道:“你做父親的也不知問問兒子安危麼!”

陸汝風臉上有些訕訕,半響後纔對身邊的使女道:“你去尋王五,讓他快去兵部打聽打聽硯郎又無受傷。”

使女匆匆離去,長寧眉心緊皺,雙手緊緊絞在一起,只覺得等待有些漫長。秦氏也沒好氣的連瞪陸汝風好幾眼,老夫人看不過去了,涼涼道:“此時都在爲大捷高興,你讓風兒如何去問硯郎有沒有受傷這般喪氣話!”

長寧立刻扭頭看向老夫人,心中第一次對這個刻薄的老夫人充滿了厭惡。秦氏當即就怒了:“什麼叫這般喪氣話?老夫人此話何意?難道爲人父母者不應憂心兒子安危麼?老夫人,硯郎便是再不似世子從小被你照拂着長大那般親近,也一樣是陸家的兒孫,您老如此這般也不怕百年之後愧見陸家的祖先麼?”

陸汝風皺皺眉,拉秦氏坐下,轉頭對老夫人沉聲道:“這般話母親以後不可再說了,硯兒是我兒子,便是他受到一點點傷害我也會心疼難過!還請母親有些慈心,莫要言語無忌。”

長寧滿臉憤然的瞪視了一會兒老夫人,才憤憤的轉過頭看向門外。堂內一片安靜,幾個庶出的郎君、娘子都垂頭悶不做聲。陸砥剛剛纔與滕氏吵鬧了一番,此時又聞陸硯立此大功,臉上更是陰鬱,而滕氏臉上撲着厚厚的脂粉,看起來憔悴不堪,老夫人剛剛被陸汝風那幾句話說的此時也坐在上首沉着一張臉,滿臉不耐的樣子,一旁的丫鬟僕婦全部垂首靜立一側,堂上安靜的好像時間都靜止了一般。

院中跑進來一個人影,長寧猛地直起身子,緊張的看着來人,卻見是陸府的大總管,只見他在門口飛快傳報:“主君、夫人,舒相身邊林翁來了。”

長寧聞言一怔,連忙轉頭看向陸汝風道:“林公是自幼跟隨祖父的……”

陸汝風聞言忙道:“快快請來。”說罷起身立於堂門內等候,屋內衆人皆起身相迎。

林翁名曰阿林,但因是舒晏清身邊的僮僕,舒家幾位晚輩皆尊稱他林公,此刻在定國公府見到他,長寧目光一直隨着他,眼中盡是疑惑和擔心。

阿林先向定國公與秦氏行了禮,隨後笑着給長寧一個安撫的眼神,纔開口道:“先恭喜定國公及夫人,三郎君此戰立下如此大功,實乃全家之喜。相公大人命老奴前來是想告知公爺與夫人及六娘子放心,三郎君一切安好,待戰後之事妥善交代新任定北路安撫使之後,即可歸家。”

長寧聞言,心中長長呼出一口氣,臉上才漸漸好看了起來,秦氏也是連連輕唸佛號,感謝佛祖菩薩保佑。

雖距離陸硯歸家尚有一段時日,但定國公府已經開始收拾起來,尤其是長寧的院子,更是大動干戈,收拾的風風火火。

長寧看着指揮着一羣廝兒在院中掛紅的喬娘子,不由上前道:“乳孃,不必如此吧,此時距離新婚已過三年了……”

“要如此!”秦氏帶着一羣人浩浩蕩蕩的走進來,一邊吩咐着丫鬟將她帶來的東西擺進房中,一邊看着長寧笑道:“硯郎走時,你們尚有些禮節未成,雖如今補上已是不能,但這院中的喜氣不能少,莫說在外面披紅掛綵,便是那臥室也要照着新婚時佈置!”

喬娘子也笑着應和:“夫人說的有理,老奴這就帶人將新婚時的鋪蓋、擺設全部拿出來。”

長寧想到那年一個人孤零零的新婚夜,再看此時豔陽下的片片紅綢,心中也變得喜悅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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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大娘子,你莫要動手了,這些交給小的吧。”棋福從一個少女手中接過裝滿了鍋盤碗盞的木盆,端着就想廚房走去。

王秋兒看着棋福的背影,小步跟上,輕聲問道:“郎君還與人在外歡飲麼?”

棋福應了聲,今夜慶功宴,征討大軍在駐地設起幾十鐵鍋,殺豬宰羊,香味四溢,而征戰廝殺的士兵們也終於得以開懷暢飲,歡聲笑語好不熱鬧。

原本駐軍在鎮洲的兵士家屬也都全來幫忙,還未靠近後廚,棋福就聽得裡面一陣高聲歡笑,他看了眼跟着自己後面的王秋兒,道:“王大娘子,你也莫要再去前面了,與福大嫂子她們再次歇歇吧。”

王秋兒一愣,有些猶豫道:“那郎君……”

棋福臉上的笑容淡了幾分:“郎君身邊自有我照看,張元帥發話說今夜各軍將士不醉不歸,你若是去前面被哪個喝多的兵士欺負了,可莫要怪郎君未曾照顧好你。”

王秋兒被棋福說的一噎,半響後才微微垂頭道:“既如此,秋兒便留在此吧。”

看着棋福轉身消失的背影,王秋兒暗暗抓緊了自己的衣袖,看着被營地篝火映紅的半邊天,心中暗暗有了計較。

“陸督運真不愧時定國公之孫,當年老國公也曾與百萬軍中直取西蠻王首級,那時老夫還是個都尉,親眼看着老國公衝陣殺敵,心中實在是敬佩不已……”張永謙端着一碗酒無限感慨:“如今老國公能得孫如此,便是他老人家在天之靈得以寬慰了,來,老夫敬陸督運!”

陸硯連忙回禮:“張元帥言重了,若不是元帥佈置得當,只怕末將也不能支撐到元帥率軍趕來。”

張東贊大笑着擺手:“有功不必遮掩,與東胡這一戰,你居功甚偉,老夫已寫軍報報於聖上,陸督運就不要再自謙了,今夜當趁酒盡歡,不談餘事!”

北地蒼茫,蒼穹也壯闊,陸硯一口飲盡碗中的酒,看向遙遠的天邊,火光映照之下,天邊似乎也被染上了顏色,猶如那日他未曾揭開的紅蓋頭……

陸硯性冷,向來寡言,但因面容俊美溫潤,加之從小就被教導的對人一向有禮,所以軍中兵士平日裡雖對他不甚親近,但此刻皆敬佩他英勇,紛紛上前敬酒,不待酒宴散時,陸硯便以酒意薰染。棋福見狀,見張元帥及幾位將軍也已被人攙扶走了,便也招呼幾位兵士與他將陸硯送回營帳。

篝火漸歇,笑語淡去,蒼穹也漸漸褪去了深沉了顏色,俯瞰着地上因爲醉酒而睡得深沉的士兵們。

一個身影左右張望一番,便躡手躡腳的靠近了陸硯的營帳,似有有些不敢確定一般,先探頭察看了一番,才慢慢閃身進去。

帳內沒有點燈,飄着淡淡的酒味,帳側臨時搭成的牀上睡着一個身影,月光靜謐的灑下光輝,透過白色的帳布,爲帳內鍍上一層淡淡的光亮,陸硯本就俊美的容顏在這樣清冷的光線下,明亮光潔的更如白玉雕鑄一般完美。

那人呆呆的在牀邊靜立片刻,終於顫抖着慢慢褪去自己的衣服,輕輕的爬上了牀側……

安靜的夜裡傳來女子的一聲驚呼,她不可置信的瞪大雙眼看着直立自己眼前的男人,脖子上時冰冷的劍鋒,但都抵不過他眼眸中的寒光。

“你要做何?”

聲音比脖子上的涼意更加冰冷,讓她不由渾身顫抖,頸側的劍鋒像是從皮膚上劃過,她清楚的感覺到似乎有液體順着頸側流下,她像是被冰凍一般的動憚不得,只能聲音抖索道:“三郎君……”

冰冷的劍鋒慢慢移開她的頸側,陸硯淡漠的看着癱倒在自己牀上的女人,緩緩道:“念在你父親救我一命的份兒上,我不會殺你,但剛剛那一劍,是你欲要算計我的代價!”

作者有話要說:  長寧:回來之前還惹麻煩?

陸硯:與我無關

長寧:你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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