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那名喚‘炎小哥’的少年給的是何丹藥,虞青梧服後只覺得全身微熱,好似生出了不少力氣。將金不愁與炎小哥撞開後,他也不管身後兩人或怒或嘆之聲,只向着山下而去。
只是崑崙山實在太大了,而且樹高林密,再加上天已暗了下來,即使天懸明月,月光也照不進密集的林間。剛離開主山平臺,入了林間不久的虞青梧便失去了放下。
“咯吱!咯吱!”
腳下枯枝無數,每落一步便能聽到枝斷之聲,這點微末的聲音打破了林間的寧靜,驚動了生活在這片世界中的諸多生靈,剎那間窸窸窣窣的聲音不絕於耳,更有不少未知異獸的吼叫聲。
橫衝直撞、毫無方向的虞青梧身上早已被荊棘、尖枝劃出一道道傷痕,此時的他顯得狼狽不堪,活脫脫一個乞丐模樣!
似乎天可憐見,也不知過了多久,虞青梧的眼前終於不再是無盡的黑暗,而出現了一些微光。他不顧疲累到極點的身子,加快步法向着有光源的前方衝去,這個過程中,自然免不了撞上一些樹幹。
當完全走出密林時,虞青梧再也抗不住疲累,仰頭栽倒在地,不省人事。當他再次睜開眼眸時,已過去了一個時辰,他望了眼開闊的前方,一望無際的羣山萬壑別樣壯闊,天穹之頂上,掛着一輪皎潔明月,灑落下層層清涼月華,讓他不經打了個冷顫。
虞青梧習慣性的運起功法,想要調動真氣來驅散一絲微寒,下一刻,才意識到自己的修爲早已被廢,自己之所以會在夏末之際感覺到寒冷,也是因爲全身經脈盡斷之故。
他苦笑一聲,撐起身子想要繼續向前而行,可剛擡起腳還沒落下,他不經意間瞧見此時自己竟處於一處懸崖,腳下卻是深不見底的深淵!他連忙收回腳,大力突回,他當即跌坐在地。
“我的前路……當真沒有了?”
臨近懸崖邊而坐的虞青梧細聲呢喃,他原本是想離開崑崙山這個如同夢魘般的地方,一路東進去往帝都尋找義兄夏履癸。他相信,身爲未來人皇的夏履癸一定有辦法治好自己,讓自己可以重新修煉,等到將來修爲足夠之後再回到崑崙,屠盡崑崙之人!
修爲是父親廢的,經脈也是父親斷的,他恨自己的父親,但卻不能將自己的父親怎麼樣,只當作以此還盡虞家養育之恩,今後與虞家再無半點瓜葛!只是他更恨的是崑崙,是陽天真人!若非這世上有崑崙的話,父親便不會帶自己來此地,也就不會有後面的事了,所以他一定要傾覆崑崙,屠盡崑崙之人!
可惜的是,下山之路被阻,這讓他不由得想到,這是不是老天在暗示自己已無前路,今生只能龜縮在崑崙山上,做個手無縛雞之力,任人欺凌的廢物。
想到這些,他身體裡也不知從哪裡涌出一股力量,猛地力氣身子,手指蒼天怒吼道:“老天,你爲何要對我虞青梧這般殘忍?就因爲你的詛咒,害我從小就沒有孃親的疼愛,而今更連一條活路都不給我,爲什麼?!”
稚子的質問之聲在山壑間迴盪,一聲聲‘爲什麼’直擊人心,擾亂人神。
轟隆隆!
就在此時,原本昏暗的夜空突現紫光,照耀萬里之地,隨即震天轟響傳盪開來,直將整個崑崙山都震得微微一晃。
驚天雷聲入耳及心,虞青梧只覺得頭暈目眩,雙耳嗡鳴。他慘笑一聲,遙望着剛纔出現閃電的地方,高聲道:“你是在迴應我,要懲罰我嗎?來啊!有本事你就降下天雷劈死我!”
他的話音剛落,原先出現閃電的地方再次躍現一道粗壯的紫色閃電,轟嗤聲震天動地。緊接着,一道道雷電從天而降,在這萬里山壑間肆虐,將無數山石劈成粉末。
“哈哈哈哈!”
天現異象,萬雷奔騰,虞青梧仰天長笑,道:“今日你若劈不死我,他日我定當翻了這天,毀了這地,讓天地重複混沌!”
轟!轟!轟!
蒼天好似被稚子之言所激怒,紫色閃電出現的越來越頻繁,好幾次都劈在了離他不遠處,可是心已死的虞青梧非但沒有半點懼意,反而在萬雷之間猖狂而笑。此時的他倒希望這雷電將自己劈死,也省得自己還要費功夫自殺……
夜空中天雷不絕,這等異象不光驚動了崑崙之人,幾乎大地上的每一個角落都能見到這等異象!
一處雪峰之巔,一位鬚髮皆白的老者遙望天際紛亂不絕的紫色天雷,他當即擡手掐算。片刻後,他面色慘白無比,踉蹌着後退幾步,怔怔道:“天將大亂,狂魔重生,仙難自立,妖邪復明……大凶之兆,大凶之兆啊!”
亂石林間,正緩步而行的背匣青衣中年忽而止步,他回首西方,看着一道接一道出現的雷電出神。下一刻,他張口噴出一道血箭,跌坐在地,靠着一塊巨石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氣,直到胸中氣血平復過後纔開口道:“羣魔亂舞的時代將來,虞家已無力再戰,我已無力再戰,只望其餘兩家能重新出世,肩負起斬妖除魔的重擔!”
頓了頓,他遙望西方,目光好似穿越了無盡虛空,低聲呢喃道:“孩子,好好活下去,只要還活着,一切就有希望!”話音剛落,他整個人連同背上的黑匣一道沉入地底,消失不見。
茫茫東海,一座小島漂浮其上,若是觀看多時的話,定能發現這座小島始終在移動!小島邊緣,立有一大一小兩身影,大者爲目光炯炯如電,頜下留有短鬚的藍衣中年,小者爲相貌俊美如女子,十五六歲模樣的白衣少年。
藍衣中年看着西方天際出現的異象,對身側少年說道:“司空沉寂五十年,大地上已鮮有人知,你還需要多久才能重新踏足那片土地?”
“九年。”白衣少年嘴角噙着一絲笑,他分明是男子,卻給人傾倒衆生的驚豔之感。“九年之後,司空之名將傳遍大地的每一個角落。”
少年言語平淡,但卻充滿自信,或者說用自負來形容更爲恰當!
“好!”藍衣中年點點頭,道:“那我便給你九年的時間,九年之後你西上崑崙,完成早該完成之事,而後再行司空復出之舉!”
帝都,望天神臺上,一身着五顏六色服飾的巫祝一邊手舞足蹈,一邊口中呢喃,不消半刻鐘後,他停止舞動,被塗有各色顏料的臉上難掩震驚之色,不由得細聲道:“太子繼位在即,可大夏氣數卻也將近……這……這……萬不可讓太子知曉,否則吾命休矣!”
話落,他四處張望,見四下無人後鬆了口氣,而後又開始手舞足蹈起來,只不過較之前而言,動作顯得乾澀無比,沒有一絲連貫之感。
西方崑崙,可謂是距離異象之地最爲接近之地,崑崙三大長老、九大宮主在第一時間便察覺到異樣,紛紛出得宮殿,向着中央太虛宮而去,唯有新月宮宮主霽月,原本沉浸在藥理醫術中的她被炸雷驚醒,直到此時她才發現虞青梧消失無蹤。
“青梧!青梧!”她丟開手裡的古卷,像是失了魂般大聲呼喚,更展動仙法,化身仙影在整個新月峰上找尋着虞青梧的身影。
“這裡沒有……這裡也沒有……青梧你到底在哪?”
在崑崙山上素有冰霜仙子之名的霽月,此時急得跟熱鍋上的螞蟻般,絕豔的面容上滿是擔憂和後悔,她一邊駕馭着月天輪四處尋找虞青梧的身影,一邊暗罵自己怎麼這麼粗心,竟然連虞青梧什麼時候走了都不知道!要是虞青梧有個三長兩短,自己這輩子都不會原諒自己!
此時身處懸崖邊的虞青梧早已坐在了地上,他身畔多出了大大小小十幾個坑,俱是被雷電所劈,距離他最近的不過三尺而已,當雷電劈落之際,他甚至能夠清晰的感覺到一股熱浪襲身!
“呼……呼……呼……”虞青梧大口的喘着粗氣,天雷劈了多久,他就喊了多久,以他如今的身體情況,已快達到極限了。他斜眼看着天空中沒有半點停歇意思的異象,輕聲道:“不在我最虛弱的時候劈死我,等我足夠強大之日就是天崩地裂之時!”
轟!轟!轟!
又有幾道天雷迸射而出,可惜都未能劈落在虞青梧周身百丈之內,只是其中一道恰巧不巧的劈中了懸崖的邊緣,亂石飆飛間,他所坐之地忽然顫動起來,隨即地面出現了一條條裂縫,處於坍塌邊緣。
轟!
又是一聲巨響,只不過這次出現的並非閃電,而是整個天空都裂開了一條裂縫,內中迸射出一道流光,與此同時,虞青梧屁股下的地面徹底碎裂,他只來得及驚呼一聲,便在轟隆隆的聲音中,隨碎石土塊摔落下去。
唰……
自天穹之中射出的流光好巧不巧的正中下落中的虞青梧,直將他整個人都撞飛出百丈,脫離了諸多碎石土塊,也讓他免遭在下落中還會被碎石土塊撞擊的危險。
被流光襲中,大力及身,虞青梧張口噴出一道血箭,腦袋一歪便昏了過去,只是昏迷之前,他感覺自己被一柔軟之物盛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