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玉葉跟着劉細明來到天海省以後,大大小小的事情她都認真的規劃着。表現出了一個家主婦的耐心和責任感,比如說:夫妻兩每個月要存多錢,什麼時候纔要孩子,每個月的生活開支大概多少,夫妻雙方每個月的零花錢大概多少,什麼時候把家裡的房子全部蓋好然後再裝修……這些生活中的大小事情她都是很有耐心的計算着,規劃着。有時候她連上班都在考慮這些家裡的事情。當然,由於她的會計工作十分輕鬆,上班時間相對來說也較短,所以她纔有時間來考慮這些家務事。每天晚上夫妻倆摟在一起睡覺的時候她就把她的想法慢慢的和細明商量,畢竟這是兩個人的事。有時候她的某些想法得不到細明的同意,於是她就用女人貫有的撒嬌伎倆和生活中實實在在的例子來反覆的勸說和證明她的邏輯是正確的。於是細明在她的溫柔攻勢和嚴密邏輯的勸說下不得不同意她的某些意見。
開始的時候劉細明有點不適應她的這套管理模式,總認爲一個男人應該在家裡當家做主,說一不二。但是後來,他在鍾玉葉的“嚴格”管理下也慢慢的適應了,而且在某些事情上還變得十分的默契。在沒有結婚之前他每個月的工資都是掐在自己的手上,想怎花就怎麼花。下班以後想去哪去裡玩就去哪裡玩。可現在他不能這樣了。首先,他每個月領到工資以後,回到家裡鍾玉葉就會把他的錢全部“管”起來。只給他留下一些基本的零花錢!
其次,他每天下班都是按時回家,只要他在外面時間長了鍾玉葉就會打電話過來問一聲。這並不是說鍾玉葉對他管得太苛刻,而是妻子對丈夫的一種掛念。
鍾玉葉不愧是廠裡的會計員,在財務上的精明表現的非同一般。她們夫妻倆的工資加在一起在她的精打細算下硬是每個月存下了三千元。她們夫妻倆剛從家裡出來的時候,手頭上沒有一分錢的存款,連她自己的兩萬元錢也都拿出來給夫家還了債。現在,她們夫妻倆只在廠裡工作了四個多月,她手頭上就差不多有一萬元錢的存款了。當然,她們倆如此努力的存錢並不是說她們夫妻倆是兩個守財奴,實際上她們存錢也有她們的目標。一來她要支持丈夫去學習更先進的數控機牀;二來她們家裡的房子才建了一層,而且還沒有任何裝修,實際上也就是一個磚架子而已;三來還要爲未來的孩子做打算。以後用錢的地方多着呢!不趁着現在存點錢,等着花錢的時候怎麼辦?
現在,鍾玉葉手裡已經有了差不多一萬元錢的存款。她知道丈夫多年以前就希望去學習操作數控機牀,只是一直以來都沒有找到合適的機會。在她看來現在應該支持丈夫去完成這個願望了。眼下是最好的時機,首先她現在還沒有懷孕,又有穩定的工作收入,在經濟上她可以頂住。其次,她知道丈夫的能力,丈夫在這個行業已經幹了這麼久,又看了這麼多的相關書籍!她估計最多半年時間丈夫就能完成學業。半年以後,只要丈夫學會了那種先進的數控機牀,工資收入就又可以增加三分之一了,少說也有三千多元錢一月。在這個方面鍾玉葉還是表現得十分有遠見的。
她這樣考慮好以後當天晚上就在被窩裡和細明商量着:“咱們現在已經有一萬元錢了,你不是一直都想去學習數控機牀嗎?你乾脆現在就去學!學會了就換個更掙錢的工作!”
實際上細明自己現在也是這樣想的,既然條件已經成熟了,就應該早一點實施自己的計劃。早一天學會這種先進的工業技術就能早一天受益。但是,眼下他還不能辭掉這份工作去學習那種更先進的工業技術,這並不是說他捨不得目前這份工作,實際上憑他現在的技能像眼下這樣的工作他可以去人才市場隨便找。他現在還不能辭工的主要是因爲他答應過他二媽把他弟弟劉國飛也帶到他們廠裡去學習機械工加的技術。如果他現在辭工走了,那麼他答應他二媽的話也就成了一句空話。所以在他離開這個廠之前,他必須要想辦法把他弟弟搞進他們廠裡來當學徒,而且他還要親自教他弟弟一兩個月才行。不然,他一走,即使他弟弟進去當了學徒,人家也不會盡心盡力的教他弟弟技術的。這個問題就是他心裡的矛盾所在,他既想盡快的去學習數控機牀,又不想對不住他弟弟。畢竟他弟弟是他二爸的兒子,對他來說,他弟弟劉國飛就和他妹妹劉冬苓一樣的親。他不能拋下這些“沒本事”親人不聞不問。
現在既然妻子提出了這個問題,他也只好把他心裡的這個矛盾和妻子說了。鍾玉葉一聽,就說:“那你儘快想辦法把你弟弟搞到你們廠裡去!”
“哪有這麼容易!廠裡招學徒工是有要求的,再說這段時間廠裡也不招人。只有等到招人的時候再想辦法了!”
“那還要等多久?”
“不知道!”……
劉細明正在左右爲難的時候,機會就悄然的到來了。這兩天車間主管林高宇由於痣瘡發促,在廠裡請了一個星期的假到醫院做手術去了。恰恰在這個時候他們組上的一名學徒工突然之間就不幹了,說是家裡有事要立馬回去。這名學徒工當天下午就辭工走了。於是一紙招聘車工學徒工的信息又貼在了廠門口的招聘欄內。
劉細明立馬就抓住機會把他弟弟劉國飛搞到了他的組上。並把國飛按排在劉家富的前面,這樣就能有個照應。
劉國飛進廠以後,劉細明的心裡就覺得踏實了。不管怎樣總算是給自己家裡的人做了一件實實在在的事情,以後傳出處也不怕人家說他“只顧着自己而不管別人的死活”了!
他知道他弟弟讀書少,文化不怎麼樣,頭腦也不怎麼靈活。對他弟弟來說要搞懂那些盡是“線條”的工程圖確實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但是對於一個從事機械加工的人來說不搞懂這些工程圖就談不上“真正意義上的出師”。所以在工程識圖這個方面他需要多花一些時間去幫助他弟弟,這樣也就對得起他二爸和二媽了。
於是他把劉家富看過的有關書籍全都拿了過來,每天下班以後就在宿舍裡教他弟弟一個小時的工程識圖。
劉國飛也知道,他這次有機會學點工業技術是哥哥花了大力氣才得來的。他自從初中畢業後就走上了社會,屈指一算己經有五年多了。在這五年裡,他一直在廠裡幹最苦最累的活,不但時間長,而且工資低。跟廠裡的技術員比起來他每個月的工資還沒有別人的零頭多。隨着年齡的增長,他也慢慢的認識到:像他這樣的人去幹其它的大事是不可能的,一來沒錢,二來沒文化,三來沒有社會關係。在這樣的情況下他除了選擇在廠里老老實實的打工外沒有第二條路可以走。或許這也是很多日日夜夜都奮鬥在生產一線的員工共同的苦惱!
現在他經過多年的磨礪,也漸漸的認識到了錢的重性。在他這種人的思維裡或許錢就是一切,但又始終掙不到什麼錢。對於一個普通的打工者來說,每個月的工資和個人的能力是相輔相成的,一個他親眼見到事實就是:在廠裡掌握某種技術的人的工資總要比那些什麼也不會的人的工資要多。
因此他不能不抓住這次來之不易的機會。
在劉細明和劉家富盡心盡力的教了他半個月後,他才覺得他已經上手了。最讓他高興的是他在這裡當車牀學徒有兩個親人幫忙,有時候劉細明忙不過來,他就可以讓劉家富指導一下。這樣一來他在這裡也幹得十分順心,基本上沒有受什麼氣。劉家富自從年前進了這個廠轉眼間已經過了六個多月,由於他有較好的文化基礎,現在可以說是基本上學藝成功了,翅膀長硬了,可以自己飛了。他本來上個月就打算換個工作,通俗的說就是“跳槽”。但他看見劉國飛又進來這個廠了,於是纔在廠裡又拖了半個多月。他也知道劉國飛這個傢伙幹事不行,多一個人在這裡幫忙,細明的壓力就小一些。這也是細明有意把他放在劉家富前面的跟本原因。
現在,劉家富見他基本能夠在車牀上獨立上班了,已經掌握了一些車牀的操作技能。於是他就跟細明打了招呼後就在廠裡辭職了。他辭職以後,並沒有立即就去尋找新的工作,他打算先回家裡去看看再出來找工作。因爲現在不是以前了,以前他什麼也不會,不敢隨意跳槽,而現在他已經學到了一技之長,在天海省這個工業大城市裡他跟本就不用耽心找工作的問題。有了絕技在身,他自己也變得更加自信了。
劉家富辭工以後,劉細明仍然和以前一樣,每天下班後就先到宿舍裡教國飛學習一小時左右的機械識圖,然後纔回家。白天上班時他就教國飛在車牀上進行實際操作。日子一天一天的過去,兩個月後,劉細明就把所有的車牀技術教給了國飛。國飛也基本上能夠勝利這份工作了!於是細明就打算辭工了,他已經在陸東市市找好了一家數控機牀的培訓機構。他打算辭工以後就立即去陸東市參加培訓,他找好的這家培訓機構也是一家隨到隨學常年招生的培訓學校。有能力的人就能早畢業,沒能力的人就學到不想學習爲止——到頭來不了了之!
他考慮好以後就在廠裡遞交了辭職書。杜經理一看到他提出辭職也沒有立即就批准,並且還到車間裡親自找他了解辭職的原因。他知道,杜經理希望他能在這個廠裡繼續幹下去,但是人各有志,這裡也不是一個“鐵飯碗”。在他的堅持下杜經理只好在他的辭職書上籤了名——表示同意他辭工。
杜經理雖然同意了,但要求是:要等到廠裡招聘到新的車牀組長以後他才能走。於是他只好在廠裡一邊上班一邊等着,他只希望廠裡能夠儘快的招聘到合適的人選。
一個星期過去了,雖然有幾個人到廠裡應聘這個職位,但是沒有一個是合適的。接班人沒有等來,卻等來了麻煩。
這天上午他正在上班,突然來了三個“不速之客”。這三人都是他的朋友,說起來也是他的堂兄弟,一個是他大叔的小兒子劉至遠,一個是他七叔的大兒子劉開勝,另一個是他堂叔的兒子劉強。這三個人都是來投奔他的。
當他接到劉開勝的電話時,大吃一驚,他怎麼也想不到七叔的大兒子這個時候會突然過來找他。因爲以前他們倆從來就沒有聯繫過,甚至在外面打工幾年來連電話都沒有通過。雖說他們是一家人,但實際上這些年都是各走各的路,互不關心,互不聯繫。只是在家裡碰上了才聚在一起相互打問一下對方的情況,互相留個聯繫的電話號碼,說說這些年的世事,聊聊天而已。他想不通他堂弟爲什麼會這個時候過來找他,或許是他在外面碰上麻煩了,或許是因爲其它的原因……他來不及多想,馬上就接通了電話。
“哥!我是開勝,我剛從天沙那過來。”電話那頭傳來了劉開勝的聲音。
細明趕緊問:“你現在在哪裡?”
“在上沙村的中心大道,我過來找你有點事,你們廠在哪裡?你能來接我一下嗎?”劉開勝回答說。
細明一聽趕緊答應着:“好,你先在那裡等一下,我馬上過來!”
接完電話,他立即在廠裡請了半天假,在廠門口叫了個出租車就迅速的朝着中心大道趕去。一路上,他不停的思考劉開勝過來找他的目的,只是他怎麼也想不到劉開勝他們三個人都是過來找他幫忙學機械加工技術的。這讓他十分爲難,一時間不知道如何是好。
致於劉開勝他們三人怎麼會過來找他學機械加工的技術呢?事情還得從劉家富辭工回家以後開始說起。
劉家富回家以後,有一天在陽一梅家裡和村莊裡的幾個人一起聊天。說着說着就說到劉細明的身上。陽一梅故意問他說:“聽說你這段時間也在細明的廠裡上班?”
“嗯!”
“那你是在廠裡幹什麼呢?”
“我在廠裡當學徒,學習機械加的技術,就是把鋼鐵加工成需要的形狀。”
陽一梅聽他這麼說,沉思了片刻,接着又問:“那你現在爲什麼又回家了呢?”
“我現在已經學會那個技術了,正準備去找個相應的工作。”
“與其另外去找工作還不如就在那個廠裡幹着呢!我聽說細明在那個廠裡工資很高的?”
“這怎麼說呢?我可比不上細明,細明在廠裡是幹部級,我只是個學徒工。我那裡如不換工作,工資始終是學徒工的工資,一個月才千把塊錢。”
“一個月有一千多元也算不錯了,你爲什麼還要動呢?”
“這個你就不懂了,幹我們這個行業的如果技術過硬到哪裡都有兩千元左右的月薪。我現在已經學會了這種技術,誰還在那裡拿一千把塊錢的月薪呢,這不是傻嗎?”
“哦!原來是這樣!”
這時旁邊的劉世傑接着又問:“這麼說來你跟着細明學會的這個技術還不錯嘛!比家裡的泥水匠是強多了。”
“那是!”劉家富驕傲的說。
也確實如此,這年頭在家裡做泥水匠的才六十元一天,而且一個月下來還做不了多少天,有時甚至整個月都沒有事情可做。而學會了機械加工的技術,只要找到了合適的工作,就能常年累月的按月拿工資。這裡面的優勢是不言而喻的!
“不知道細明還能不能幫忙把我家的劉開勝也帶過去學點技術?”開勝媽在一旁聽劉家富說完以後接着就問。(開勝媽這一年沒上天海省,房子建了,她在家裡種田。)
劉家富雖然在細明的廠裡幹了幾個月,但他並不知道細明有去學習數控機牀的打算。於是就對開勝媽說:“細明現在是廠裡的生產幹部,多少也有點權力。只要他肯幫忙肯定行!他這段時間不是把他弟弟國飛也搞進去了嗎!”
開勝媽一聽心裡暗暗高興,心想:“如果我家開勝也學會這種技術,那麼用不了幾年我家裡也可以和其它的人家平起平坐了,至少也不至於像眼下這樣的窮困!”
她回到家裡就打電話和開勝爸商量這事。劉世雄一聽,心裡暗暗後悔去年沒有買細明家的鵝。這個事纔過去不久,現在怎麼好意思去求人家幫忙呢。“唉!”他在心裡長嘆一聲,早知道這樣,去年就不應該得罪人家了!但是爲了大兒子的前程,他們夫妻倆商量着讓兒子自己直接去找細明幫忙。這樣一來,即使細明不肯幫忙他們夫妻倆也不丟面子……
於是纔有了今天這事,細明也萬萬沒有想到是劉家富在家裡無意中給他找的麻煩!
現在出租車駛過象崗路就進入了中心大道。劉細明從車窗裡看見劉開勝和劉強,劉致遠三個人都坐在公路邊的石椅子上。見面以後先是互相問候了一下,然後劉開勝就進入了主題,直接了當的說:“哥!我們三人都聽說你在廠裡幹得不錯。還聽說你已經帶了兩個徒弟,現在家富哥已經出師了。不知道你能不能幫幫忙,把我們三個也搞到你廠裡去學點技術?”
直到這個時候細明才知道了他們三個人從天沙那邊過來找他的原因。原來也是想過來學技術。可現在他已經在廠裡辭工了,怎麼可能再介紹人去廠裡學技術呢?退一萬步來說,就算他現在還沒有辭工也不可能同時把他們三個人搞到廠裡去學技術呀。如果按照廠裡的規定,他們三個人一個也進不了他的廠裡。劉國飛和劉家富進了廠是在林高宇不在的情況下他才搞進去的,不然他們倆也進不了他的廠裡!
他聽開勝把話說明了以後,一時間也不知道該怎麼答覆。答應他們三個吧,他又沒有這個能力把們搞進去。不答應吧,又不好掃了兄弟的面子,畢竟人家是從天沙那邊過來的,可見他們三個人是多麼的想學點技術。他也知道,眼下來說,技能對於一個普通的打工者是多麼的重要!可現在這個時候即使他有心幫忙也沒有能力去幫這個忙。正是應了那句老話“有心無力”。
他考慮了一下,還是決定先把他自己目前的情況和兄弟們說了。以求讓兄弟們理解他的難處。當他把他辭工的事和劉國飛,劉家富進廠的實情說了以後。劉致遠立即就說:“既然是這樣那我們就先回去了!”
劉致遠說完這話就朝着公路上走去,劉開勝和劉強見劉致遠一走,也跟着就走。細明趕緊上前說:“你們這麼遠跑過來,怎麼樣也得吃了飯再走呀!”
“以後有機會再過來吃吧!今天沒有時間,我們還要回去上班呢!也不耽誤你上班了!”劉致遠用果斷的口氣說了這句話。
劉細明一聽他說話的口氣就知道,今天讓三位兄弟失望了!但這並不是他有意不肯幫忙,而確實是無能爲力。如果從人情世故來看,他完全應該幫這個忙。因爲這三個人都是和他是有血緣關係的親只弟,可他的能力也是有限的呀,爲什麼兄弟們就不能理解呢?
他看着致遠他們三個人急急忙忙的又迴天沙去了,他自己心裡也很難過!他知道他的這三個兄弟都是在天沙那邊的一家玩具廠做員工,不但工資低,而且上班時間長。他理解他們的那種想進步的心情。可他們怎麼就不能理解一下他的難處呢?“唉”!他也只好在心裡長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