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走、拿走,趕快都拿走!我這裡可不收破爛!”周成義沒好氣地揮手說道。
“……”吳盡歡覺得自己已經投其所好了,只是沒想到老頭子名字的威力這麼大,人家一聽到陳家棟這仨字,立馬變臉。
見吳盡歡向自己這邊掃了一眼,周沫那麼聰明,立刻反應過來。
她連忙拉住周成義的胳膊,狀似撒嬌地說道:“爺爺,陳爺爺讓……讓盡歡送來兩瓶酒,也是出於一片好意,您就收下唄!”
周成義冷笑道:“好意?他能有那個好心?”
吳盡歡接話道:“其實周首長和我師父之間也沒什麼深仇大恨,要說有罅隙,也只是治軍和統兵的理念不同,現在兩位老首長都上了年歲,又有什麼罅隙是不能解決的呢?”
周成義重重地哼了一聲,不過臉色倒也緩和了一些,沒有再執意讓吳盡歡把酒拿走。
他喘了口氣,說道:“和陳老頭認識這麼多年,他的爲人秉性我還是瞭解的,這兩瓶酒,肯定不是他主動讓你送來的,我說得沒錯吧?”
不得不承認,這兩個老對手,對對方都很瞭解。吳盡歡笑了笑,轉着彎說道:“周首長慧眼,這兩瓶酒的確不是師父主動讓我送過來的。”
周成義一臉‘你看看,我說得沒錯吧’的表情。
吳盡歡繼續道:“不過,如果我師父打心眼裡不同意,我也不可能把這兩瓶酒從我師父那裡拿走。即便我從師父的眼皮子底下拿走了這兩瓶酒,說明,師父還是有向周首長示好之意的。”
對於這一點,周成義倒也不否認,陳老頭把他那些藏酒都視爲寶貝,他若不點頭,吳盡歡的確也不可能拿得走。
他臉色又緩和了一些,在桌旁坐了下來,又向吳盡歡擺擺手,示意他也坐。
等吳盡歡落座後,周成義頗爲感慨地說道:“在z區,你受到沫沫的牽連,顯然命喪於泥石流,而之後你還能不計前嫌,對沫沫的出手相助,這份心胸和大度,我很欣賞,也很感激。”
吳盡歡微微欠了欠身,含笑說道:“周首長言重了。”
“不過一碼歸一碼,你師父那個人,是真的不怎麼樣。”
周成義扒拉着手指頭,數道:“酸腐、陰險、霸道、獨裁,一言堂、自以爲是、剛愎自用,是過河就拆橋、卸磨就殺驢……”
說着說着,他十根手指頭都數不過來了。
“……”吳盡歡聽得一頭的黑線。
周沫在旁重重地清了清喉嚨,伸出手小手,在後面悄悄拉了拉周成義的後衣襟。周成義嘖了一聲,回頭說道:“拉我做什麼,我說的都是事實!”
說着話,他又看向吳盡歡,繼續扒拉着手指頭說道:“還有,你師父那個人啊,窩裡橫,內鬥內行,外鬥外行,內鬥的時候威風八面,可出了國門就熊,咱們國家這些年對外軟弱無力,和總參有直接關係,而你師父在其中那是功不可沒……”
吳盡歡現在已經不是一頭黑線了,而是烏雲罩頂。
他終於聽明白陳家棟和周成義罅隙的根源在哪了,說白了,他二人一個是軍中的鴿派,一個是軍中的鷹派,在對外的事務上,骨子裡就是充滿矛盾的。
要命的是,在對內的事務上,他兩人的意見也沒統一過,互看不順眼,又互相不服氣,久而久之,之間的矛盾自然也就越來越深。
別說此時吳盡歡是烏雲罩頂,周沫也是滿臉的難堪。她再次重重地咳了一聲。
周成義不管周沫是什麼反應,反正他心裡有話,肯定是憋不住的,一定要講出來才痛快。
他輕嘆口氣,說道:“你師父這輩子,只有一樣是有過人之處的,是還能讓人覺得佩服的。”
是嗎?真難得啊,在您老的嘴裡還能聽到老頭子的好話。吳盡歡乾笑着問道:“周首長說的是?”
“就是看人識人獨具慧眼,陳老頭選的徒弟,倒是都很不錯。”
周成義一本正經地說道:“這人啊,真的是缺什麼就找什麼,你師父選的徒弟,是個頂個的正直,剛正不阿,身上都有股子寧爲玉碎不爲瓦全的氣魄!”
你這是在褒還是在貶啊!吳盡歡苦笑,說道:“周首長過獎了,我只是個商人,和師兄們無法相提並論。”
“這兩瓶酒呢,我就收下了,不過,我也不會白要陳老頭子的東西。”說着話,周成義站起身形,向飯廳的櫥櫃走了過去。
過了好一會,周成義纔回到客廳,把兩瓶五糧液放在桌上,說道:“回去之後,你把這兩瓶酒送給你師父吧!”
吳盡歡站起身形,說道:“謝謝周首長。”
“你也不用總首長、首長的叫了,和沫沫一樣,叫我聲爺爺,你也不吃虧。”
“周老爺子。”吳盡歡頷首說道。他沒有那麼厚的臉皮,直接向人家叫爺爺,那也太打蛇隨棍上了,而且人家這麼說,未必是出於真心,很有可能是出於禮貌的客氣。叫周老爺子,既顯得親近,但又不過分的親近,保持在一個合理又合適的範圍之內。
周成義含笑看眼吳盡歡,對於他的明事理,印象不錯,暗暗點了點頭,他笑道:“中午,就留下來一起吃頓飯吧!”
“那就叨擾周老爺子了。”
趁着周成義把兩瓶茅臺收起來的空檔,周沫走到吳盡歡身旁,有些不滿地小聲說道:“你怎麼不叫爺爺,叫什麼周老爺子?”
在她印象中,自己的爺爺還從未有過讓一個外人叫他爺爺的先例,這說明爺爺對吳盡歡的印象極好,可他也太不懂得抓住機會,太不會來事了。
吳盡歡向她笑了笑,同樣小聲說道:“打蛇隨棍上、不懂分寸的人,是最遭人煩的!”本來人家是記得你的恩情的,可做的太過,恩情也會變成厭惡。
沒等周沫繼續說話,周成義已經走了回來,目光在吳盡歡和周沫身上掃了一眼,問道:“盡歡,會下棋嗎?”
“會下一點,但水平不高。”
“來,賠我殺一盤。”
周成義興致挺高的,拉着吳盡歡去下棋。吳盡歡的棋藝還和以前一樣,沒什麼長進,或者說是沒有機會長進。第一盤,他就被周成義殺得落花流水。
好在周成義下棋剛猛,並不折磨人,不像陳家棟,吳盡歡和陳家棟下棋的時候,老頭子從來不直接把他將死,而是非要殺光他全部的棋子,把他的肉都割光了,等到吳盡歡已沒子可走了,老頭子才享受那最後一刀的快感。
下第二盤棋的時候,周成義的神情明顯輕鬆多了,表情愜意,敲着二郎腿,腿還一抖一抖的。他問道:“你這棋力可不怎麼樣啊,和你師父經常下棋嗎?”
吳盡歡實話實說道:“我不太喜歡下棋,不過我師父很喜歡,經常拉着我一起下幾盤。”
周成義不以爲然地嗤笑出聲,說道:“陳老頭子也就這點本事,和臭棋簍子下棋,越下越臭!哎,將軍!死了吧?來來來,再下一盤!”
“……”那你現在在幹嘛?
兩人下棋下的很快,一連下了七八盤,等到中午,飯菜都做好了,周成義纔算心滿意足,臉上洋溢着勝利者的笑容。
吳盡歡則是頗感啼笑皆非,贏了自己這個外行人,真的就那麼有成就感嗎?
吃飯時,周成義拿出半瓶珍藏的茅臺酒,給自己和吳盡歡各倒了一杯。而後,他拿起酒盅,說道:“這次,是咱爺倆第一次喝酒,這第一杯酒,就幹了吧!”
吳盡歡拿起酒盅,和周成義撞了下杯子,剛要喝,周沫搶先拉住他的胳膊,皺着眉頭提醒道:“你的傷還沒好呢!”
她又轉頭對周成義道:“爺爺,在z區,盡歡身中三槍,現在傷勢還在恢復當中,不能喝酒。”
沒等周成義說話,吳盡歡向周沫含笑說道:“只是一小盅酒,沒關係的。”說着話,他向周成義那邊敬了敬,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見狀,周成義哈哈大笑,對吳盡歡的印象又好了幾分。他隨之也將杯中酒灌進肚子裡。喝完這一杯酒,接下來,周成義沒有再勸吳盡歡飲酒,變成了自斟自飲。
飯間,周成義問了一番離島的情況。吳盡歡沒有說幾句,大多都是周沫在講。講離島的風光,講周邊的美景,講當地的海鮮、水果等特產。
周成義變聽變點頭,時不時地哈哈大笑幾聲。
講到最後,周沫看眼吳盡歡,皺着眉頭說道:“離島哪都挺好,唯獨就是地方太小了,爺爺,你說能不能讓離島變大一些?”
周成義那是什麼人,精明透頂,屬人精中的人精,眼睫毛拔下一根都是空的。
他一聽這話,也就明白吳盡歡這次的主要來意了,只是,這些話由他自己直接來說,他倒也不覺得有什麼,只是由自己的孫女來代他說,周成義的心裡很不舒服,難免覺得自己的寶貝孫女被人利用,被人玩弄於股掌之間。
聽聞周沫的話,吳盡歡也在暗暗皺眉,通過交談,他已經可以百分百的確定,周成義屬軍中的鷹派,在離島填海這件事上,他絕對是抱着支持態度的,這事根本不用說,完全是多此一舉。
不等周成義表態,吳盡歡立刻接話道:“周老爺子,我已經決定,在離島進行填海造田,將離島的面積,向西擴張,而且我也相信,無論是國家還是軍方,都會支持我的這個決定。”
聽吳盡歡自己把填海的事情講出來,周成義心中的不舒服太算煙消雲散,他若有所思地說道:“離島的西面,是越南,離島向西填海延伸,越南自然會不滿,弄不好還會爆發小衝突。”
說到這裡,他頗感好奇地問道:“這件事,你和你師父提過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