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這少兒不宜的東西丟進抽屜裡,夏秋想,伊月怎麼說着高考爲重,轉身就給我買來了這個?
大概是她認爲,比起偷吃禁果,在沒有安全措施的情況下偷吃禁果更嚴重。
可憐的雞蛋卷,被媽媽賣了乾淨。
要不要把這計生用品拿給伊依依看,破壞一下她們的母女關係?然後一邊安慰伊依依,一邊安慰伊月,贏兩次。
收起這無聊的想法,關了燈,夏秋從家裡出去。
今晚是典當時間。
姜若螢在小區門口等着,去樓下太明顯,夏秋怕給伊月瞧見。
乖孫女向爺爺問好,幫爺爺開門。
夏秋沒有干涉姜若螢那恭敬得不像話的態度,孫女恭敬爺爺,不是應該的事情嗎?
算算親戚關係,孫女有了,女兒有了,妹妹有了,剩下就是媽媽了。
頭號黑粉的樣貌在腦海中一閃而過,變成了伊月叫他回去時那張微紅的臉。
明天就是週末,讓伊月去一趟超市,完成中獎計劃。除了伊月的工作,別的都能靠中獎一步到位。
用什麼樣的藉口讓伊月去超市呢?
想找一個理性邏輯完美無缺的理由很難,就稍微撒個嬌好了。
想到伊月,夏秋又想到那盒計生用品,然後想到伊依依,想到文乃蓉,想到開車的孫女。
這些人短時間內都很難用上。
最後,一個可以快速用上,但被夏秋有意忽略的人的影像浮現了。
是莊玉倩。
罪過罪過,怎麼能對朋友有這樣的想法。
夏秋看車窗外,路燈以一個均勻的速度向後移動,燈與燈的空隙是天空,夜空常年模糊不清,不知道是光污染還是空氣污染的緣故。
到地方,普通地走進裡面房間,普通地聽外面文乃蓉與典當者的說明,再普通地一批批拿走典當者們的典當物。
這次的典當價目表加入了匹配機制,每一批典當者拿到的表都不同。
首批價目表是壽命青春健康,下批將目標是忠心誠實自律,再下批是肢體力量反應……
一組組人走進來,被夏秋的存在驚顫,又被拿了記憶擡出去。
人很多,夏秋問一問他們的際遇,他們是如何落入了現在的境地,接下來又有什麼樣的人生安排。
千篇一律。
不是賭了,就是病了,再就是被人騙了,失了人這輛車在社會裡跑所必要的燃料——錢。
爲什麼這些人走着同樣的路線?因爲現實只提供了這幾條路線。
花了近兩個小時,夏秋將所有的典當者處理完,離開回去。
坐上車的時候,夏秋感覺有點兒昏沉,他按按腦袋,想,大約是那些典當者太吵。
回到家,躺在牀上,他沉沉睡過去。
第二天早上,叫醒他的是伊依依的聲音。
“起牀了!”少女用力搖他的肩膀。
夏秋睜開眼睛,昨晚的昏沉依舊,他從牀上坐起,尋找問題所在。
手腳沒有乏力,腦袋沒有疼痛,全身沒有異常。
異常的是全身之外。
感到昏沉的不是大腦,不是激素紊亂,不是供血不足,是典當的感官疲倦了。
這項能力有着極限,昨晚達到了極限。
如同健身第二天腰痠背痛,一次處理了近百人的典當器官,第二天骨軟筋麻。
一開始,夏秋拿自己身上的病痛都不能一次性拿走,到現在,乾女兒的衰弱他一下子就能取出。典當能力的進步迅速,這飛快的速度讓他一度以爲不用擔心過載。
是他一廂情願了。
“怎麼不動了?裝木頭人埋伏我?”伊依依警惕地看夏秋。
“我病了,要親親才能好。”夏秋躺回牀上。
這感覺真的很奇妙,一種他看不到的器官在哀嚎。
“媽媽,哥哥要你親親她才起牀!”伊依依跑出去,和伊月告狀。
伊月沒相信女兒說的鬼話,保險起見,過來瞧一瞧。
“怎麼了?”她發現夏秋的狀態不對,把手貼在少年的額頭上。
“沒什麼精神,感覺很困。”夏秋眯着眼睛,躍過伊月擋在他面前的小臂看她。
伊月收回手,她沒感覺到發熱。
“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就是很困。”
“我去拿溫度計。”
伊月走出臥室,伊依依湊上前。
少女摸摸夏秋的額頭,又把手指伸到夏秋上脣,鼻翼下方。
“探什麼鼻息,我還沒死呢!”夏秋敲一下蠢妹妹的腦袋。
“我關心關心你嘛!”少女捂着腦袋,委屈地說。
伊月走回來,遞上體溫計。
體溫正常,夏秋病的不是身體。
“今天就休息吧。”她給夏秋理理被子,“有哪裡疼就說,過會兒不見好就去醫院。”
“我就是困得厲害。”夏秋把手從被子裡拿出,放在被子上。
“那就睡一覺。”伊月抓他的手腕,把他的手重新放回被子裡。
夏秋再拿出來。
她再放回。
“我覺得放在外面更舒服。”
“不行,這可能是感冒的前兆,把被子裹緊了!”
我的身體好着呢,現在表演一個後空翻都沒有問題。夏秋把話放在心裡。
“早上喝點粥吧,先吃點餅乾墊墊。”伊月又出門去。
聽到腳步聲走遠,伊依依小聲問:“真病啦?”
“嗯。”
病不是謊話,的確有些難受。
少女跪在牀邊,雙手抓着夏秋的被子,不安地看他。
伊依依想到去年,想到那天晚上她和媽媽在家來回踱步,打哥哥電話,着急他怎麼還不回來,突然收到了醫院的通知。
她跟媽媽去醫院,沒見到夏秋的傷口,但看醫生應急處理後包的那麼多繃帶紗布,那麼多血,就心顫顫了。
那是她一生最不安的時候,比聽說爸媽離婚還要不安。爸爸不顧家,遠不如隔壁的哥哥親近,她當時想,只要哥哥在,媽媽在,就好了。
那時候的不安,跨過了時間和空間,藉着躺在牀上的哥哥這個儀式,降臨了一部分到她的身上。
她往夏秋身邊靠了靠。
“你跪在那裡很不吉利唉!”夏秋拍拍她的腦袋,“別一副我就要死了的樣子。”
“不會死嗎?”
“媽媽聽見了要撕你的嘴的。”
“撕了你就沒得親了!”
夏秋疑惑話題怎麼突然轉到親嘴上,伊依依身子前傾,在他的脣上舔了一口。
是的,用粉嫩嫩、溼潤潤的小舌頭舔了一下。
夏秋快笑岔氣:“你這是親嘴,還是試吃呢!”
雞蛋卷羞紅了臉,辯解說:“不就是嘴對嘴然後伸舌頭嘛!”
“那不對,你湊過來,我教你。”
“我纔不上當呢!”
少女跑出去了。
在門邊看了全程的伊月走過來,她努力裝作無事發生,可她的眼睛總不忍不住往夏秋的脣上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