聯邦調查局樓前,何奧似乎並沒有發現遠處的狙擊槍,他收回視線,看了一眼那些讓開一條路的安保部隊,又回頭看了一眼坐在車上不願意下來的威肯和倫伯特。
他緩緩擡起手,露出了手中的遙控器。
而隨着他的頭顱轉動,遠處高樓上的狙擊手緊緊的靠在瞄準鏡上,壓在扳機上的手指也緩緩繃緊。
“索特,你不要想再威脅我們!”
看着何奧手裡握着的遙控器,一直沒怎麼發言的倫伯特壓低了聲音,沙啞着說道,“你想讓我們做你的木偶,還早了一點。”
“索特,你可以按下引爆器試試,”
威肯靠在後排座椅上,面容鎮定,帶着些許微笑,居高臨下的注視何奧,似乎料定何奧不會按下引爆器,“不要執迷不悟了,你現在選擇臣服,還有得選。”
何奧掃了一眼威肯和倫伯特,有些無聊的揮揮手,然後按下了引爆按鈕。
滴滴滴——
劇烈的聲響驟然從兩人的腳下響起。
包括赫爾在內,所有人都沒有想到何奧居然就這樣隨意的按下了炸彈的引爆按鈕。
沒有一個人反應過來,甚至沒人來得及伸手拉坐在車裡的兩人一把。
這一瞬間,威肯臉上的笑容也幾乎同時的僵住,但是他已經沒有更多的時間去更換表情了,快速分泌的腎上腺素充斥了他的身軀,讓他爆發出前所未有的速度。
而在他的身側,倫伯特也在這劇烈的變化下,毫不猶豫的從越野車的另一側車門跳下。
轟——
璀璨的火焰驟然在越野車內炸響,點燃澎湃的花火。
何奧擡起手去,在這火焰澎湃的瞬間,隨手撥了一下站在一旁還沒反應過來應該怎麼做的赫爾,將他撥開了爆炸的核心區域。
而在此刻,看到那澎湃火焰泛起,那高居在樓上,面色平靜的狙擊手已經毫不猶豫的扣動了扳機。
他絲毫不在意車上兩位‘大人物’的死活,他只知道,現在是殺人最好的時機。
但何奧的視線卻並沒有看向這位狙擊手,他只是轉過了目光,看向了跳在半空,然後被爆炸的火浪衝擊到背部,向他飛來的‘威肯’。
與此同時,他的左手微微擡起,屈指一彈。
那穿越火焰的子彈在空中劃過一道長長的氣浪,然後正好撞擊在那屈指彈出的指尖之上。
砰——
一聲清脆的聲響在猛烈的火焰中響起,然後那飛出的子彈輕輕一頓,向後飛退而出。
整個過程中,何奧都未曾擡頭看一眼那射出的子彈,他緩緩收回手,目光看向前方的爆炸。
砰——
那飛速的子彈以更快的速度向後射出,在那手握着設備的狙擊手還沒有反應過來之前,擊穿了他的高斯狙擊槍,擊穿了那厚重的能源電池,擊穿了他的身軀。
轟——
轟鳴的爆炸在高樓之上響起,帶着澎湃的煙火吞噬了周圍的一切。
噗——
威肯的身軀翻滾摔在地上,正好落在何奧身前。
他原本的定製絲綢西裝此刻已經完全燒燬,露出裡面已經被撕裂的納米防彈衣。
如果不是他爲了防備維斯特鋼鐵突然暴起,而穿了這件納米防彈衣,剛剛的爆炸足以撕裂他的後背,讓他瞬間死亡。
當然,如果那個炸彈是零延遲的,沒有那滴滴滴的警報,他也死了。
他趴在地上,感受着全身各處傳來的痠痛,憤怒的看着何奧,“索特!你瘋了!?!你想殺了我們嗎?”
“爲什麼不能呢?”
何奧蹲着身子,另一隻手依舊捏着那個遙控器,微笑道,“既然那些吃‘包裝肉’的人可以死,爲什麼你們不能死?”
威肯顫抖着看着眼前的男人,他張開嘴,彷彿有千言萬語要和眼前的男人爭辯。
他想述說自己的權勢,慷慨激昂的表明自己與那些底層的賤民的區別。
他想拿起自己的手環,展示自己的財富,表示自己操控着這座城市多少人的命運。
他也想怒斥眼前的‘瘋子’,表明自己多有價值,表明自己和倫伯特死後,這些安保部隊沒有了鉗制,肯定會羣起而攻之,那些聯邦調查局的‘野狗’會陪着這個他們一起陪葬。
但是當他再次看到那遙控器的時候,他又沉默了。
一切權勢、地位、財富,在此刻似乎已然沒有了任何的用處。
對方是一個瘋子,在乎這些,又不那麼在乎。
對方可以輕而易舉毫不猶豫的按下引爆器,也可以毫不猶豫的殺了他。
在暴力面前,生命是如此的脆弱。
只需要輕輕一下,就分開了生死。
那聲低低詢問迴盪在威肯的腦海,‘他們可以死,爲什麼你們不可以?’。
有時候,造物主的確是公平的,每個人都只有一條命。
殘留的火浪捲過那厚重夾克的衣角,何奧緩緩起身,他彷彿並沒有察覺到威肯面色的變化,又彷彿根本不在乎威肯的面色。
他緩緩轉過身,走向聯邦調查局的大樓。
“沒死就爬起來繼續走,兩位,裡面有爲你們準備好的位置。”
平靜的聲音迴盪在空曠的廣場內。
何奧的身影並沒有停留,他緩緩穿過安保人員讓開的道路,頭也不回繼續向前。
一個踉蹌的身影一瘸一拐的走到了威肯的身側。
正是倫伯特。
他比威肯年輕,動作比威肯更快,身上的納米防彈衣也穿的比威肯更厚。
他看着何奧的背影,面色低沉。
在短暫的沉默中,威肯緩緩的爬了起來,然後兩人一起,跟上了何奧的步伐。
沒人驅趕他們,但他們就這樣跟上了那個身影。
何奧就這樣靜靜的走在威肯和倫伯特之前,他沒有再安置新的炸彈,甚至沒有讓人看着後面的兩人,似乎絲毫不擔心他們會逃跑。
而被爆炸撕碎衣衫的兩人也沉默着,一瘸一拐的跟着何奧的步伐。
一個個安保人員呆呆的看着眼前的場景,他們握着槍械,但是卻沒有人敢開槍。
那一臺臺電磁炮自動鎖定,跟隨何奧的步伐移動着,但也只是移動着。
他們就這樣注視着,如同列隊的衛兵,目送君王帶着他的‘戰利品’回到自己的宮殿。
一旁被撥到一旁的赫爾有些迷茫的看着眼前的場景,在短暫的猶豫之後,他也跟上了威肯和倫伯特。
人羣邊緣的博瑞克也揮了揮手,帶着後面的高管走向了聯邦調查局大樓。
所有的安保人員注視着這一切,注視着幾個聯邦調查局的普通探員,押着他們人數三倍的‘俘虜’,在數十倍於他們的全副武裝的敵人的注視下,施施然如入無人之境一般走入了那高聳的大樓。
在遠處的街道上,一個身影高舉起相機,拍下了這一幕。
······
“老大,我們真的不把他們攔下來嗎?”
在不遠處的一個平臺上,一個穿着軍官制服的安保人員看着身前的中年男人,有些疑惑的說道,
“從咱們瞭解的情況來看,這棟樓的武裝說不定比明特市城防軍指揮中心都要強點,已經被武裝到了牙齒上了,要是真的讓威肯先生他們進去了,咱們就不好救出來了。”
在他視線的盡頭,這支小隊都要完全進入聯邦調查局大樓了。
“攔,”
中年男人面色一沉,看着聽了他半句話就要指揮人動手的下屬,“你去攔?”
“啊?”
下屬一愣。
“你什麼豬腦子?!”
中年男人擡起手,狠狠的敲了一下下屬的腦袋,
“那瘋子是真敢殺人的,你衝過去,他真把威肯先生殺了怎麼辦?明特市這麼多產業都是威肯先生一手帶起來的,到時候這些產業出問題了,誰來負責?你準備好換身衣服去搶包裝肉了嗎?”
軍官縮了縮腦袋,看了一眼中年男人,又看了一眼遠處漸漸走進大樓的聯邦調查局衆人,陷入了沉默。
“對了,”
這時候,中年男人似乎想起了什麼,語氣冰冷的說道,“昨天來告密那傢伙呢?他不是說索特沒離開聯邦調查局大樓嗎?!這特麼就是他說的‘沒離開’?”
“還吊在下面,他說他知道的已經全部說了,其他的什麼都不知道了。”
軍官低聲道。
“打,狠狠的打,打到他招供爲止!”
中年男人冷聲道,“索特那傢伙詭計多端,這傢伙大概率是派來誤導我們的間諜!”
——
市長府
“你是說,”
洛克特擡頭看向身前的年輕秘書,微微愣神,“音符智能和維斯特鋼鐵的高層,在他們的老巢音符智能,被索特帶着幾個人一鍋端了?”
“是的,”
年輕秘書微微點頭,“那個索特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突然出現在了音符智能大廈,在所有人都沒有反應過來之前,就闖進了會場,挾持了兩大財團的高層。”
“兩大財團的主要武裝力量都在圍困聯邦調查局大樓,在高層身邊沒有留多少安保,如果索特有辦法繞過圍困,突然襲擊的音符智能大廈的話,這確實挺可能的,”
洛克特放下手中的資料,眉頭微挑,“威肯這傢伙的動靜居然輕易被索特摸清了,看來我們這位‘副參謀長’,還收攏了某些擅長情報的下屬啊,不愧是能進入聯邦調查局中央的人。”
然後他似笑非笑的拍了拍桌上的資料,“不過威肯這老小子,居然在這裡栽了個大跟頭,沒想到啊,沒想到,他真的老了啊。”
“洛克特先生,我們要安排人去聯繫那位索特,協調放人嗎?”
年輕秘書看着洛克特的面容,微微低下頭,小心說道,“我們和威肯先生的‘交易談判’,現在已經完全推動不了了。”
“我見過索特,那種人都非常的偏執,我們是不可能說服他的,而且這件事關係到他的身家性命,他要的我們可給不起,”
洛克特搖搖頭,他手指劃過桌面上的資料,“當然,面子上還是要做的,派個人去接觸一下聯邦調查局,聽聽他們的條件。”
“那我們和兩大財團的交易?”
年輕秘書有些愣神,“威肯先生已經和我們達成基礎意向了,這樣一弄···”
“這對我們來說,其實是好事,”
聽到年輕秘書的疑惑,洛克特卻笑着搖搖頭,他手指輕敲着桌面,“你要明白,和我們做交易的是兩大財團,不是威肯。”
他看着年輕秘書迷茫的眼神,擡起手,做了個上擡的手勢,笑着說道,
“眼神擡高一點,不要只看明特市這一磚一瓦,一城一地,還要看到艾恩斯,維特蘭,整個聯邦,這次的傭兵團的調動是從維特蘭下的命令,來自兩大財團最高層的命令。
“也就是說,想促成這筆交易的,不是威肯,也不是倫伯特,而是兩大財團的最高董事會,”
洛克特緩緩起身,笑着說道,“搞清楚和我們交易的究竟是誰,剩下的問題就簡單多了,
“威肯和倫伯特,還有這些明特市的‘高層’,說白了也不過是兩大財團在明特市的代言人,
“雖然沒了這幾個人,會影響兩大財團對明特市的控制,但是並不是說兩大財團就一點辦法都沒有了,”
他走到辦公室的牀邊,看着那一棟棟恢弘壯麗的高樓大廈,“他們的傭兵團,現在就還在城外呢。”
他回頭看了一眼年輕秘書,笑道,
“索特能力越強,幹出的事情越大,越顯示出自己的價值,對於我們來說,越是好事,
“你去聯繫兩大財團談判的人,讓他們把我們的‘價格’直接報給兩大財團的的最高層。”
“還是按照最初的‘報價’嗎?”
年輕秘書問道,“還是我們和威肯先生目前已經初步達成意向的‘協議’?”
“按最初的報價來吧,只做一點小改動,”
洛克特注視着窗外的夜幕,“所有條款,都加一倍。”
聽到這句話,年輕秘書直接呆愣住。
然後他結結巴巴的說道,“這,兩大財團真的能同意我們的報價嗎?他們會不會談都不和我們談啊?”
“別擔心,”
洛克特笑着搖搖頭,“現在,主動權在我們手上了,他們只會比我們更急,談判就是這樣的,更急的人,付出的就要更多,他們會和我們談的。”
年輕秘書看着洛克特,迅速躬身,“是,我這就去安排。”
伴隨着年輕秘書離開的背影,洛克特注視着外面燈火輝煌的高樓,和高樓縫隙後的漆黑,在那黑暗中,似乎有一棟被重重包圍的大樓若隱若現,
“這下,談判又要拉扯一兩天了,這一兩天裡,你又能做出什麼樣‘驚喜’呢?”
那個來自艾恩斯的男人,正在這座城市攪動起一場風暴。
這是危機,也是機遇。
風雨越大,他手裡這艘搖晃的小船,能賣的價格也就越貴。
他所需要做的,就是等待一個風浪最大的時機,把這艘船賣個‘好價錢’。
他很清楚,他在交易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