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靜的賓館酒店內,何奧擡頭看着那天空中的散發着血色光輝,‘頂替’了太陽位置的巨眼。
此刻整個城市內仍舊有起伏的電話鈴聲,但是基本上剛響起就會被掛斷。
這神秘的‘來電’會修改使用者的認知,讓他們以爲自己過世的親人朋友還活着,然後自然而然的接電話。
而在機場大廳的時候,何奧就已經試過了,這個過程是可以打斷的,接聽到電話的人一開始也是有自主權的,可以自己掛斷電話。
所以在他帶着憲兵隊並通過廣播全程通報之後,特別是在大多數人看到一些不信邪的人當場接電話當場消失之後,整個城市迅速肅靜了下來。
不過那個電話並不會只打來一次,根據目前收集到的恩克市的情況來看,每隔一段時間,在紅光照耀下,電話就會再次打過來,而且會是不同的名字。
斷信號和關機無法阻礙電話的打進。
被撥打電話人的自我意識也會隨着電話的‘頻繁’打來而降低,越來越難以抵抗‘接電話’的‘誘惑’。
所以何奧現在一方面讓傑米斯儘量將所有人的電話都收繳起來,避免普通人接觸到電話。
另一方面則是按照災難管理條例,緊急疏散恩克市的人,讓他們儘量前往南方。
恩克市在血日照耀的範圍邊緣,往南走大概十多公里,就能離開血日照耀的範圍。
何奧派人去測試過,目前被血日照耀過的人,脫離血日照耀之後,那撥打來的電話並不會停下,但是間隔時間會更久,而且不會變化電話播出者的姓名,並且被撥號人自我意識不會被進一步削弱。
那天空的血日,以及血日照耀的光輝,極有可能和這些‘亡者來電’有很大關聯,甚至可能本身就是這‘來電’的來源。
酒店下方傳來家用汽車的喇叭聲和快速駛離的聲音。
作爲旅遊城市,恩克市的交通不錯。
傑米斯的能力也的確很強,人員疏散的秩序很穩定,沒有出現明顯的不斷擴張的慌亂情緒。
何奧注視着頭頂的‘血日’或者說真理視角下的‘巨眼’。
此刻那顆‘巨眼’正在不斷的轉動着眼球,似乎正在‘打量’着這個世界。
他開啓了超憶,微微閉上眼睛,然後再次睜開。
整個世界都彷彿在此刻黯淡了下來,那從窗外照耀進來的血紅色光輝在這一瞬間如同流淌的霧氣一般退卻。
也就在這瞬間,何奧驟然睜開眼睛,兩個嵌套在一起的橙灰色圓環在他漆黑的眸子中亮起,一顆鑲嵌在倒三角形中的眼睛從虛空中浮現。
扭曲恐怖的污染在這一瞬間蔓延開來,又似乎被某種無形的枷鎖栓住。
何奧擡起頭去,看向天空。
而他身後潛在倒三角內的眼睛也同時擡起,看向天空。
整個世界在他的眼中被瞬間展開,那無數蔓延在周圍虛空的血色光輝,變成了一條條蠕動的,在整個世界‘漂浮’的黑色的細線。
而在頭頂,那血日懸掛的地方,此刻在何奧視野中,完全變成了一團凝聚成眼球的‘黑色幻影’。
那幻影似乎就在那裡,但是又似乎與現實相距無數距離。
虛幻的真理之眼上亮起橙灰色的光芒,天使級的力量不斷的涌入何奧的身軀。
而伴隨着這恐怖撕裂的力量‘蔓延’,何奧視野中的‘眼球’越發‘清晰’,他的‘目光’沿着那些‘黑色細線’一直追尋到天空巨眼更深層的位置。
彷彿手持一把精緻的手術刀,在不斷的將這巨眼剖解,窺探其最本質的力量。
一道道細密鮮紅的裂紋在何奧的肌膚下浮現,密密麻麻的覆蓋滿了他的整個身軀。
與此同時,那懸掛在天空中,如同太陽一般的‘巨眼’也彷彿感受到了什麼,轉動‘眼球’,看向何奧的方向。
強烈的污染衝擊如同一個大卡車一般撞擊在了何奧的身上,帶着紫灰橙色光芒的血液從他嘴角溢出。
然而何奧的動作並沒有停下,真理之眼的力量如同一把尖刀刺入了那眼球的最深處,剖開了其最本質的信息。
也就在這瞬間,整個世界如同不穩定的燈泡一般閃爍了一下。
那鮮紅的光輝一瞬間變得暗淡,天空的‘血日’剎那間變得‘灰暗’,血紅色的光芒如同潮水一般褪去。
整個世界在這一瞬間‘變黑’了下來。
何奧身子一個踉蹌,跌跪在地上。
他緩緩閉上眼睛,身後虛空中內嵌在倒三角形中的眼睛也緩緩消散在虛空中。
等到他再次睜開眼睛之後,眼中已經沒有嵌套的光環。
“咳。”
他踉蹌的坐起身,咳出一口鮮血,看了一眼自己佈滿鮮紅的手掌。
他緩緩抹開手上的鮮血,露出下面佈滿鮮紅裂紋的肌膚。
他擡頭看向天空,天空的血日和巨眼都暗淡成了一團漆黑,只有微微的光芒從這一團漆黑的邊緣溢出。
就像是日全食時的太陽。
對面被嚇到了。
對方的本體並沒有在主世界,而是在無數時空之外,通過某種特殊方法,將力量直接投射了過來。
這麼遠的距離,其實已經超過了何奧操控下真理之眼能夠‘解構’的範圍。
所以何奧剛剛只是在試圖用真理之眼‘剖析’對方的力量本質,看看對方到底是什麼東西。
這並不是‘攻擊’,因爲能順着對方投放的血色光芒往前摸索,所以對真理之眼也不算太難。
但是很顯然,對方被何奧這麼一搞以爲何奧能順着那些血色光芒攻擊他,所以第一時間選擇了‘龜縮’,將所有的力量收攏,最大可能切斷了在主世界投放的力量。
讓何奧無法繼續尋着那些血色的光芒‘追逐’到他。
這其實並不算是一次完整的戰鬥,而是一次隔着無數時空的短暫的,試探性的‘交鋒’。
如果比喻成普通人的話,就是何奧拿起高倍瞄準鏡往對面瞅了一眼,想看看對面長啥樣,然後對面就慫了,以爲何奧要拿狙打他,但是他不知道的是,何奧瞄準鏡下是一把只能近距離肉搏的刺刀。
不過對面也並非是真慫了,只是暫時收斂了力量,仍舊遮蔽了太陽。
按照以往的經驗來看,對方恐怕是想要降臨在主世界的,‘血日’只是某種和降臨相關的‘儀式’,或者是某種‘前戲’。
何奧對其真實力量依舊所知甚少。
這一次估計對方是受到了某種刺激,進行了應激性防禦,再過一段時間,慢慢的就會反應過來,意識到何奧無法攻擊到他,這短暫的‘和平’延續不了多久。
當然,何奧使用真理之眼的‘解構’也不是一無所獲,在最後一刻,他從那巨眼中獲得了一個彷彿是其本質組成部分的信息。
這個信息用人類的語言解釋出來,就是:
“往日?”何奧唸叨着這個詞語,踉蹌的從地上爬起,打開電燈,走進了浴室。
酒店的水塔和電力系統仍舊在正常運行。
伴隨着熱水沖走身上的血漬,他的思緒漸漸回攏。
不過這一次思考的方向不再是天空中的巨眼,而是真理之眼。
他剛剛既是在用真理之眼窺探天空中的巨眼,也是在藉助天空中的巨眼,在窺探和對峙的時候,對真理之眼進行承壓測試。
雖然對身體造成了一定的傷害,但在高壓狀態下,隨着和真理之眼的融合度抵達極限,他還是得到了一些有效的數據,綜合之前的經驗,他得出了一些簡單的結論,
首先,真理之眼是具有很強的獨立性的,其自身的存在的形式更像是某種獨立的‘超凡物品’,而不是某個更加恐怖的龐然大物的延伸,在其承壓的過程中,也沒有從其他地方汲取力量。
其次,真理之眼窺探周圍的環境是自然的行爲,哪怕何奧不去控制真理之眼,它也會自然的去窺探周圍物質的組成部分,分析結果會通過和何奧的聯繫,部分的‘分享’給何奧。
這些信息會經過何奧的思維自動分析處理,展現在意識主體上面,就是何奧的‘直覺’會被加強。
而與之同步的,隨着同步的信息越來越多,何奧與真理之眼的聯繫也會越來越深,影響何奧的力量會越來越多,那些侵入何奧腦海中的污染,也會隨着聯繫加強而加強。
目前來看,這些污染還在何奧的承受範圍之內。
不過必要時刻,何奧可以通過清除控制法陣來一定程度上重置自己與真理之眼的聯繫。
但這未必能完全的‘擺脫’真理之眼的影響。
超凡的力量,越到後面,似乎就顯得越加的詭異扭曲。
而除了以上兩點以外,還有第三點。
在完全與真理之眼融合的極短時間裡,何奧感受到了真理之眼與某個無窮時空之外的‘存在’的聯繫。
只要他願意,他完全可以通過這個聯繫,從那位存在那裡‘借力量’。
何奧想起了系統寓言故事裡那羣固化‘真理之眼’的巫師最後的結局。
他們向其他巫師炫耀自己得來的真理之眼的力量,然後被‘真理’發現。
'但當你竊取真理的力量時,真理的眼睛可能正在看向你。'
當然,必要時刻,這也可以當某種一次性的‘殺招’。
就是恐怕用起來非常危險,畢竟好朋友最近好像越來越暴躁了。
綜合來看,從真理之眼的狀態來看,其本身可能存在着某種系統並沒有明說的‘秘密’。
當年那些固化真理之眼的巫師被‘真理’發現了,有可能死了,也有可能‘失蹤’了。
但是被固化的‘真理之眼’卻沒有被‘還原’,甚至還存在了極強的獨立性,儼然一個獨立的超凡物品。
這是否意味着,真理之眼在被固化之後,其實發生了某種‘異化’,導致了其本身其實在一定程度上‘脫離’了其來源的‘真理’?
真理之眼上的光輝似乎能說明這一點,通常情況下,同一個途徑的天賦序列力量的顏色是相同的,這顏色也會反映到超凡者的血液裡。
比如超憶帶來的力量是紫色,而魔術師的力量是灰色,所以何奧開啓超憶的情況下,血液中會帶着灰紫色的光輝。
大部分時候,好朋友表現出來的力量也是灰色。
而真理之眼所覆蓋的顏色,是灰橙色,甚至橙色要比灰色更亮一些。
橙色是何奧在上個副本所擁有過的‘隱秘觀者’,‘滅理師’途徑的天賦序列的顏色,當然永恆之光似乎也是這個顏色。
而‘真理之眼’的一些能力在某種意義上,似乎也與‘滅理師’的力量相近。
或許真理之眼還涉及一些其他高位存在的力量。
‘追逐真理之眼的,不止真理。’
何奧突然對這句話有了認知。
寂靜的黑暗中,淅淅瀝瀝的水聲帶着鮮血滑落進浴室的地板。
——幾分鐘前——
伊卡共和國·莫特市
“你看這兩張圖。”
在鮮紅日光的照耀下,寬敞明亮的辦公室內,慄成將手中的兩張照片放到‘郝毅’面前。
這是兩張‘星空’的照片。
何奧看着着兩張照片,在短暫的停頓之後,緩緩道,“星星的位置和亮度不一樣?”
他的手放在一張照片上,“這張是之前拍的照片?”
他將這張照片撥開,手按在另一張照片上,“這張是剛剛拍的?”
他語氣稍頓,目光瞥了一眼頭頂,“天上有東西?”
“是的。”
慄成點點頭,目光也看向坐在會議桌前的另外兩個人。
一個是世界樹的長老,B級的若德爾,而另一個是月光的會長,B級的傑安。
這就是主世界目前最頂尖的戰力了。
若德爾就在這附近,他是第一個趕過來的。
然後何奧跑了一趟,用維洛拉號把慄成和傑安都拉了過來。
“這是我們在近地軌道衛星的空天望遠鏡拍攝的畫面,”
慄成又拿出一些照片,“剛剛我們過來的時候,郝毅提醒我查看一下天上有沒有異物,然後我就訪問了航天局那邊的系統。
“正好那邊剛剛拍攝的部分照片出現‘星光’移位的問題,在進一步研究之後,又用不同角度的空天望遠鏡進行了拍攝之後,我們發現了這個東西。”
他將手中最後一張經過電子上色照片放在桌面中間。
這張照片依舊拍攝的是羣星,但是在羣星的底圖之上,有一個半透明的球體被通過電子手段描繪在上面。
“就在伊卡共和國的上空,我們頭頂大概十一萬公里的位置,有一個直徑約一千公里的無法用肉眼觀察到的‘透明’‘球體’,正懸浮在那裡,”
慄成深吸一口氣,注視着站在這裡的幾人,“這個球體沒有表現出‘質量’,所以沒有彎曲時空,但折射了很少一部分星光,導致了區域性的星光的暗淡和移位。”
“直徑一千公里?”
若德爾看了一眼照片,擡起頭來,眉頭緊鎖,看向慄成。
遺蹟,就是一顆直徑約一千公里的矮行星。